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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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去,早晚用一点,好将息他的病。”得用连声答应,不大工夫,取过一个小锦匣来,先呈与太后。太后打开看了看,便亲手交与光绪,说这是地道西洋参,又和平,又补养,你拿了去用吧。光绪接过去,又重新谢了恩,这才回转宫中。自己越想越气,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拿我当小孩子,弄诸股掌之上。这种皇帝,做的什么味?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恰是他的万寿,老早地起来,先到慈宁宫给皇太后行过礼,紧赶跟着又得临朝,受了王公大臣的朝贺。太后已经派人来告诉他,说今天传戏庆祝万寿,请皇上急速前去听戏。光绪心中虽不以为然,面子上又不敢抗旨,连饭也没敢吃,便到太后这边来看戏。太后很有面子,还叫太监拿着戏折子,到皇上驾前请他点戏。光绪再三谦让,说请老佛爷随意点一点,我全都爱看。太后偏不答应,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必须叫你开心,你喜欢看什么,便点什么,绝没有一点忌讳。光绪无法,只可点了一出《孝感天》,是孙怡云、王桂官、谢宝云三个人合唱的。太后看了,心中很不受用,说他点这出戏,分明是讥诮我不能像武姜那样疼爱共叔段。好,好!我也有法子对待他。少时传出旨来,叫谭鑫培唱《连营寨》、《哭灵牌》带《白帝城托孤》,并吩咐戏台上一切门帘帐幔,甚至兵将穿的衣服全换白的。等到托孤晏驾之后,凡台上人一律要大哭皇上,还得真哭真流泪。如果哭得不痛,便活活打死。这道旨意传下去,谁敢不遵?少时谭鑫培扮出刘备来,自然带着一种颓唐快死的神气。《哭灵牌》时候,连哭带唱,已经悲惨得不得了。及至《白帝托孤》,直然就是一种临死哀鸣,呜咽凄恻。仿佛猿啼三峡,蝉咽孤枝。此时听戏的一班王公大员,少有人心的,无不掩面流泪。再看那位光绪皇帝更是涕泗滂沱,脸上颜色比台上的刘备尤其难看。唯有皇太后一个人笑逐颜开,非常得意。又喊李得用到台上告诉他们,要放声大哭,如果没有眼泪的,重打四十御棍;若哭得有声有色,特别加赏。一班唱戏的得了这个信,谁敢怠慢?一者怕挨打,二者贪图重赏,索性连戏的正文全抛荒了,专扯开嗓子大哭皇上。内中有唱小花脸的罗百岁,一边哭着,还一边数落着:“我那无福的皇上呀,我那短命的皇上呀,你死得真可怜呀,你这一辈子好委屈呀。”他这一哭,把皇太后哭笑了,对左右太监道:“罗百岁哭得真好,回来赏他五十两银子哭钱。谭鑫培也赏五十两,其余凡哭的人,一律赏银十两。但是哭完之后不可不笑。快传刘义增来,叫他唱《小上坟》,开场就要大笑,一直笑到收场。如果笑得好,也有重赏。”
原本这刘义增乃是秦腔中一个名丑,专门善笑,无论什么戏,他总是嘎嘎笑个不住。他能笑出许多腔调来,各有不同,这也算得一种奇才异能。所以皇太后很欢喜他的,每逢心里有不快的事,便叫刘义增当场大笑,立时可以减去许多愁烦。偏巧这一天他不走运,《小上坟》唱完,太后说他笑得好,叫太监传他到御座前,叫他当着太后驾前大笑一阵,倒要看看他这笑为何来得这般爽快。哪知这一来,却是把他害了。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太后面前,净剩了哆嗦了,不要说大笑,连牙也不敢龇牙。太后不悦,说此人真不识抬举,叫他在我面前笑,他偏不笑,这不是有意同我怄气吗?你们拧他的嘴,倒看他笑不笑。太监领旨,立时过来拧嘴。这两太监同刘义增开玩笑,用尽气力,在他嘴上乱拧,刘义增又是疼痛,又是害怕,却又不敢告饶,鼓着腮帮子一对一对地流眼泪。看这情形,非常可怜,把皇太后也招笑了,吩咐太监拿二十五两银子赏他,因为他不笑,只好减半吧。此时刘义增但求着把他放下来,便是天高地厚的大恩典,哪里还敢希望赏他银子?没想到皇太后居然赏他二十五两银子,这真是喜出望外,一时间忘其所以,竟自手舞足蹈、嘎嘎大笑起来,连皇太后同左右太监也招得大笑。太后道:“怪不得人说山西人舍命不舍财,方才打着他,拧着他,叫他笑他都不笑。如今听见五十两银子,恐怕不能全得,他把笑拿出来了。孩子们,给他五十两吧!”太监得旨,立时给了义增五十两银子,放他下去。义增忙磕头谢恩,慢慢地退下来。同行见他反祸为福,全都给他道喜。
这一天的戏唱完了,光绪方才回宫。一天并不曾吃饭,回来便嚷饿,可怜他宫中连一块点心全寻不出来。幸亏白天皇后在太后驾前伺候,见光绪以病后之躯直直地听一天戏,又受了《连营寨》的感动,伏在御案上面如死灰,皇后见了,心中老大不忍。等伺候过了太后,急忙忙回到自己宫中,取了一盒牛奶酥,冲了一碗杏仁茶,带了自己一个贴身小太监,来至光绪的寝宫,吩咐看门太监,快去奏皇上,就说皇后前来请安。这乃是君主专制国的体制。虽夫妇之亲,不能自由出入,必须有旨宣召,方敢进来。光绪听说皇后到了,料想必然带有食物,正在饥渴之时,不觉大喜,忙传旨快叫皇后进来。皇后进入寝宫,见了光绪,才要屈膝请安,光绪一把手将她揪住,似哭地问道:“御妻你可曾带有点心来吗?”皇后道:“臣妾想到圣驾累了一天,必然饥饿,特呈进牛奶酥同杏仁茶,请皇上随意用一点吧。”光绪听见这话,仿佛小儿得饼一般,欢喜得无可不可。随皇后的小太监立时揭开盒盖,将两宗食物取出来,摆在龙书案上。光绪用手抓着往嘴里送,如疾风卷残云一般,不大工夫将一盘奶酥俱都吃净。然后端起杏仁茶来,一饮而干,向皇后道:“多谢御妻挂念,要不然,今天晚上朕就要为饿殍了。”皇后道:“主子圣体新愈,一切饮食起居臣妾本当随时伺候,只因……”皇后说到这里,连忙咽住不敢再往下说了,吩咐小太监将家具放在盒中,向光绪告辞,便要回宫。
光绪一把揪住不肯放行,说难得御妻今天到我宫里来,咱夫妻趁此时清静,正好谈谈一心,你何必忙着走呢。皇后发急道:“我的爷,你我在这里畅谈,明天这个风声传到慈宁宫去,我的罪过便大了。轻者一顿申饬,重者嘴巴子便要上脸。我的皇爷呀,求你天恩,放我赶紧回宫吧。”这一番话益发触动了光绪的心病,只见他双眉一皱,将脚一跺,叹道:“算了吧,大不及不过将我废归藩邸,我此时所求的,就是这一着。再往下说,就是将我降为庶民,你我夫妻,度那米盐岁月,也强似在皇宫中受这桎梏生涯。御妻你无论受甚样委屈,今晚也得陪我谈一谈,我心中千言万语,只是不能向人发泄,今晚也要倾吐无遗了。”皇后到此时,真是进退两难。要坐下谈吧,生怕光绪说出愤恨的话来,传到太后耳中,连自己全要随着受祸。不坐下谈吧,夫妻之情怎好过却,况且光绪虽然不得志,他总是皇上,圣旨谁敢不遵。只得狠一狠心,勉强坐下,先对光绪道:“爷的肺病才好一点,总以调摄精神,静养为是。多说话恐怕劳神,还是少说两句吧。”光绪冷笑了两声道:“御妻,人家盼我立时死了才称心,你何必这样爱惜我呢。今天的《连营寨》,你也曾看见了,这明明是拿我比作刘玄德,恨不得即刻也演那《白帝托孤》的故事。到底我哪里配比刘玄德?人家虽然是偏安西蜀,到底纵横一世,不愧是一位大英雄。他有一个诸葛孔明,能够尽其所长,为汉家延一线之绪。至于我呢,仅仅一个康有为,我看他的才实在不在孔明以下,所以推心置腹,想要变法维新,早早实行立宪,将清家的宗社做成万世一系,方才如了我的志愿。没想到触怒了母后权臣,如今闹得求生不生,求死不死。总怨我没有能力,不能打破这万恶的环境。若比刘玄德匹马纵横,真真令人愧死,他们又何必高抬我呢?咳,倘或上天祖宗可怜我这番苦心,将来我吐气伸眉,我决然将这君主无限大权公诸全国人民,召集国会,成立内阁,为中华开一个新纪元。若是清家气数已尽,我也就无可奈何了。咳,老天呀,你不生我自由之邦,偏偏生我于专制之国,这是我的不幸,也就是全国人民的不幸了。”光绪说到这里,不觉掩面大哭,连皇后同旁边站的小太监也都泣不可抑。皇后只得劝道:“从古以来,多少孤臣孽子,后来全成立很大事业。皇上眼前虽然受些磨难,这正是上天将降大任的一种试验。千万不要灰心,况当日虞舜受瞽瞍同后母的虐待,甚于皇上十倍,他还能够克谐以孝。目前小不如意,皇上又何必介怀?”皇后劝了一番,光绪止住悲声,说御妻的话何尝不是?眼前这种境遇实在叫人难过。皇后又要开口相劝,忽然从外面走进一人。他夫妻见了,不觉大惊失色。若问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海关纳贿昏夜乞怜 监政被参病床谢过
光绪同皇后正在宫中谈话,贸然进来一人,二人见了,直吓得魂不附体。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是皇太后得意的太监李得用。李得用因何能自由进宫?这是平日奉有太后懿旨的。他这回跑到光绪宫中,因为皇太后白天见了光绪大哭,知道他必为听《连营寨》的戏动了感情,所以触景生悲,流这许多的眼泪。她想光绪是久病新愈之人,这一伤心,定然旧疾复发,离死期不远了,所以特派李得用私自来侦探一切。得用来至宫门外侧耳窃听,闻有皇后说话的声音。他心说皇后未奉老佛爷旨意,愣敢跑来皇上驾前,她的胆子诚然不小,便立定了仔细窃听。皇后劝光绪的话,只字不遗,全被他听去了。后来又听见光绪的话,他不觉在暗中吐了吐舌头,心说好厉害呀!倘然太后先死了,他一旦大权独揽,不定得杀多少,剐多少呢。有心回去禀知太后,继而一转念,不大妥当,叫太后知道了,徒然给他二人造了大孽,究竟与我也没什么好处。在光绪如果访着是我说的,他心中的怨毒更深一层,将来倘或落在他手里,我这项上吃饭的家伙,便有些长不牢了,我何不索性送个人情?再说还有一件事,借这机会要求他,他万不能不准。他准了,这白花花四十万银子便安稳入我腰中,我为何不做这俏买卖呢?想到这里,便轻轻揭起帘子,侧身进来。见了光绪,连忙双腿请安,说奴才请主子晚安。转过身来,又请安道:“奴才请娘娘安。”这两个人见了,直仿佛芒刺在背,皇后吓得抖衣而战。还是光绪有些胆量,仍然撑着他那皇帝的架子,淡淡地问道:“三更半夜你跑我宫里来做什么?”李得用见光绪责备他,连忙跪下磕头道:“奴才无事也不敢来惊圣驾。只因太后老佛爷见主子看戏累了一天,恐怕新愈之躯支持不住,特差奴才前来探望。这也是老佛爷眷爱皇上的一点慈心,所以奴才敢冒昧进宫。却不知娘娘凤驾,也在这里。奴才惊动圣驾,实在罪该万死,还求主子同娘娘格外开恩,饶恕奴才。”说罢又连连磕头。光绪听说是奉太后旨意来的,也就不敢怠慢,连忙立起身来,向李得用道:“原来老佛爷派你来看望我,快快起来吧,不要跪着了。”李得用却故意作态,说:“求主子赦奴才无罪,奴才才敢起来。”光绪笑道:“朕赦你无罪,你还不起来吗?”得用忙磕了一个头道:“谢主子圣恩。”然后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