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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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惠脸色不豫,却也没說什么,只是拉拉林笑的衣袖,示意林笑走开。
林笑起身让开,麒惠掏了帕子给林笑拭手,旁边几个刑官立刻跑上来抬了尸体放到敞亮的地方检察起来。
“二位殿下,可否讲一下发现尸体的始末?”旁边大理寺少卿陈平和右丞张挺带着两个主薄捧着纸笔上前询问二人经过。罗振纲却跑到提刑处跟着尸检。
“我和光弟从这边过,听见水响,初时我还道是有人落水,因为距离还远,也看不分明,及至到了这边,光弟的两位侍卫大哥就下去两个把简御史捞了上来,朱明大哥负了这尸体上来;一上岸就說人已经死了,推测說是抛尸于此,然后准提大哥就顺着抛尸的方向追下去了,不过他刚才回来說没见到抛尸的人。”麒惠迅速說道。
“十四殿下为何动这尸首?”陈平想了想,还是问道。只见满满的围着的一圈大理寺差官都堪堪望着自己,林笑只好无奈地說:“我想看看他的尸首,推测一下大致的死因和死亡时间罢了。”
听了他的话,很多差役不由撇撇嘴,露出嘲讽的神气,心道你这长在禁宫里的小娃儿怕是好奇、想看看尸体啥样吧?!还大言不惭地說什么推测死因和死亡时间。真是好笑。陈平和张挺显然也是如此想的,但是表情却依旧肃然。罗振纲和几个提刑官低声嘀咕了半天,这时听到林笑的說法,罗振纲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道:“十四殿下,那你觉得简御史死因是什么呢?”
“扼颈而死。而且似乎死在榻上。”林笑只好說。“他已经死了至少2、3个时辰了,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夏日,气温高,尸僵出现的快,但是考虑到简御史是壮年男子,所以死亡时间最快也不会超过2个时辰。”2个时辰换算一下就是4个小时,也就是說,这简按大概是傍晚时分死亡的。
“哦……”罗振纲瞳孔缩小,深深地盯着林笑,“殿下如何判断出他是被人扼颈致死的?”
“他颈部已显出扼痕,并且上下唇有粘膜出血,而且眼结膜也有出血点,还有颈部有点状表皮剥落,及皮上有片状出血,那些都足以說明是死于扼颈。更何况他的尸斑呈深紫红色,显见的死得非常迅速。并且,尸身手臂佝偻于胸前,手掌呈抓握态,似乎死前经历过挣扎,指甲中也有从施暴者手臂上抠下来的皮肉。”林笑轻声說。这下所有的差官都傻眼了,愣头愣脑的地看着他。连张挺和陈平都讶然看着林笑,“想不到十四殿下竟然还精通尸检勘验之学!”罗振纲忽然展颜赞道,继而悠然道:“可殿下又怎么肯定他死于榻上呢?”
“从尸斑出现的位置看。如是仰面平卧的尸体,尸斑出现在枕部、顶部、背部、腰部、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当然有时也见于尸体侧面,甚至上面的倾斜区如锁骨上部。从简御史尸体背部、枕部、腰、臀两侧出现的尸斑可推测他死时正是仰卧姿势,而他脖颈向斜上方不正常的抬起,恰是因为他死时枕着枕头,并且死后一段时间里尸体都未曾移动过位置。而且,我刚才仔细检验了简御史背部的尸斑,均匀地呈现出花纹状,有可能是卧榻上的枕席的花纹印了上去形成的。”林笑侃侃而谈。
听到这里,罗振纲和陈平张挺对视一眼,一起不顾官仪地飞奔到尸首旁边,翻过简按的后背贴近了细看尸斑,张挺讶然叫道:“果然!不细看还看不到!”于是好多刑官都围上去也跟着看,这下子众人再看向林笑时目光就不一样了,带着些佩服带着些敬意。麒惠笑嘻嘻地看着林笑,一脸得意。罗振纲本来出言询问不过是想给林笑个下不来台,让他记住以后不可乱动大理寺的人还没动过的东西。谁知林笑竟然让他们大吃了一惊,还說出了他们没发现的线索!登时罗振纲这个朝中著名的强项酷吏就对林笑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十四殿下竟然是勘验的高人!下官们刚才多有得罪了,请二位殿下恕罪!”罗振纲诚恳地对林笑施了一礼,“还要请教十四殿下是如何准确地断定简御史死于2、3个时辰前的?”
“我刚才检查时发现简御史的下颌、项、肩、肘都已僵硬,唯独下肢偏弱,考虑他曾遭移尸,所以尸僵可能被人为强行破坏过,于是就重点检查了他的下颌,肌肉强直,又看了眼球状况,因为是眼睑未曾闭合始终张着双目,所以巩膜干燥变薄,有些许巩膜黑斑,并且瞳孔透明度逐渐丧失,可见其死亡时间至少2、3个时辰了。”林笑道。“当然,更精确下他的死亡时间还要靠解剖,看他腹内的食物消化的情况。”
“……”一堆刑官都听傻了,几个年纪不小的老仵作都现出激动之色,罗振纲怔忡听着,愣了半晌,忽对林笑一揖拜礼,叹道:“想不到啊,殿下真乃奇人也!金枝玉叶,竟肯下心思钻研这些刑修勘验之学!下官实在汗颜!……请问殿下师从何人?下官想请那位传授这些勘验学问给殿下的老师到我大理寺中任职供奉,还望殿下不要推辞!”
“啊……这,”林笑不由现出为难之色,“传授我这些知识的老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尊讳宋慈,是位——郎中,只是他曾深入研究过法医勘验之学,是以自己总结编撰了一本书,叫《洗冤集录》……”
“那书现在何处!?”陈平激动地问。“可否给我等一观?”他身边的一些仵作也都激动地拼命点头。
“阿……那个……在萧国时丢了。”林笑一头汗地道。
“啊?……”大理寺的众人都面露失望之色,罗振纲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也算天意吧……实在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他知道林笑身为皇子是断不会到大理寺任职的,本来指望林笑能把他的老师弄到大理寺当供奉,可谁知那位高人“宋慈”竟然已经死了,再听說宋慈还有著诉传下,当即大喜过望,谁知又是一场空。平日里棺材板似的脸此时也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看着众人失望的表情,林笑犹豫了一下,想了半晌还是說:“麒光幼时常诵读师傅大作,所以……还记得个八九不离十。等下回去了我给你写下来吧!”
“啊?!……殿下竟然已经背诵下来了,太好了!邀天之幸阿!”罗振纲等人立刻又大喜,这一波三折忽喜忽忧的简直像坐过山车一般,好在最后结局不错。“二位殿下不如跟下官们回大理寺一趟,尝尝我们后院橘树上结的新橘,下官等再与殿下谈谈这勘验的学问……”陈平热情地邀请着林笑,罗振纲等人也一脸热切地望着林笑,生怕他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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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卿,陈少卿,诸位差官,光儿住在宫内,是有门禁的,此时还不回宫的话只怕皇祖母和父皇惦记,反正他也跑不了,明儿散了朝让他跟你们回大理寺衙门,任你们差遣如何?”麒惠这时笑着出来解围,大理寺的众人一想也对,当下也不强拉林笑了,罗振纲挥手让刑官们抬了简按的尸首回衙,自己领着几位主官却热情地又跟林笑叙了几句,这才满面笑意地走了。
夜风暖暖地吹拂在身上,一扫刚才在河边时的污浊阴晦之气,林笑和麒惠急匆匆地赶到丽正门下,刚要叫门,就见淳于煌出现在丽正门城楼上,对着二人說:“陛下刚才传旨,十四殿下回宫后速去勤政殿见驾!”
林笑心中一沉,暗道莫非云心去春风楼的事被皇帝知道了?!麒惠也是面色微变,二人对视一眼,林笑对麒惠說:“惠哥哥就送到这吧,光儿这就去见父皇。”
“嗯……若是父皇责怪,你就全推到我身上就是。”麒惠不放心地叮嘱一句,才一步一回头地去了。
林笑跟在淳于煌身后,两人都没說话。走了一阵林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淳于煌:“淳于将军,父皇为何事找我?”
淳于煌默然。
林笑看着他沉默高大的背影,面上不由泛出一丝苦笑,这淳于煌自上次太后设宴、拒绝皇帝让他向云心求婚的暗示后就宛若在宫中消失了,身为保卫皇城安全的禁军统帅却天天呆在皇帝身边,都不曾在宫中与众人打个照面,就像故意躲着云心林笑似的。
今天又冷冰冰地传圣旨,跟他打探他也不肯开口,倒像林笑欠了他八百贯。
“喂,大个子……”林笑忍不住郁闷,紧走几步扯了疾走的淳于煌袖子一下。这下淳于煌站住了,却回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林笑看,那眼神深幽幽的,吓得林笑登时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里去了。
“听城门的兄弟說,十四殿下这几日回宫都在宫禁后?”淳于煌终于开了金口。
“只有昨天阿……今天这不是就赶在宫禁之前回来了么……虽然也有些晚了,不过那是有缘故的……”林笑赶紧解释。淳于却还是那副表情看着林笑:“都說殿下跟七殿下走的近,玩得好,还一同去了户部设下的官库喝酒作乐。”
“什么呀……谁胡說的呀?……”林笑尴尬地讷讷道。“七哥只是带我去了些酒楼吃饭,之所以去户部检点所的酒楼只是因为在那不会被人打扰,而且身份也没那么敏感……父皇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宣我?”
“我不知道!”淳于忽然打断林笑,硬硬地說。
这下林笑也不好再說什么了,住了嘴气呼呼地跟在淳于煌身边。几个龙卫见淳于对自己主子出言不逊,登时互相交换了下眼色,看向淳于的眼神就不由都有些带着凉意了。
到了勤政殿门口,淳于煌还没侧身请林笑进殿,林笑就噘着小嘴冲了进去,掠过淳于煌身边时还细细“哼”了一小声。几个龙卫也都斜了淳于一眼,跟着林笑进了殿。
淳于煌盯着林笑的背影,忽然狠狠拍了身边的石兽雕像一掌,咬紧牙关:“一身脂粉香!!还說不是鬼混!”目中却现出狂热悲愤之色。
“儿臣拜见父皇!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笑在皇帝的书案前拜倒磕头。皇帝坐在案前正批着奏章,头也不抬地道了声起来吧就不說话了,继续执着朱笔在奏折上笔走龙蛇。
林笑立在那看着勤奋的帝皇,等着他說话。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帝开口,奏折倒是一本一本地改完了,直把林笑站得腿都快直了皇帝才终于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开口吩咐說:“自己找个地方坐,怎么还傻站着?”
林笑苦笑,“孩儿还是站着回父皇的话吧!父皇叫儿臣来,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嗯,也不算很急的事情。不过……”皇帝笑了,“想跟你說說话儿。”
“儿臣惶恐。”林笑赶紧道。
皇帝直起身放下朱笔,在椅子上坐正了身子,眼睛却有些失神地看着桌子上的奏折,过了一会,才对林笑說:“光儿,你那五个推荐到萧地任职的名额,都有人选了么?”
“呃……”林笑一愣,随后說:“还没……有四个了,还差一个。”
“哦?”皇帝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光儿倒是急性子,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是你九哥跟你推荐的,还是你太子哥哥的人啊?”
一句话,吓得林笑浑身僵硬,半晌才期期艾艾地支吾着:“儿臣……也不认识几个人……名额给我也是白给……再說……”
“再說他们都跟你开口要了,你也不好意思拒绝。”皇帝看着林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还剩下一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