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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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秒钟后,朱利尔斯听到门锁传出细细的声响。
大门敞开。请君入瓮。
医生于公寓的房间有着一股学者味道,储君凝神打量,起居室的沙发、壁橱,简单的家具都是地产公司的物什,罩着算不上时髦,点缀着小白圆点的蓝缎子,书很多,有包着硬纸皮,封面炫丽地豪华版,有线订本地发黄旧籍,绝大多数是医学典籍,并没有专门的书架,书本都散乱地堆在桌面。
《狂躁与思绪》、《梦的解析》、《精神地世界》,殿下看到好多本弗伊德教授的葡荷语译本,显然是大夫随着行李带来的。
一位研究学问的医生的住所,本该如此。
这让朱利尔斯有增添了几分对医生的信心。
“看来殿下想拜访的人,短期内是不会回来了。”哈利在房中翻查了一阵子,对朱利尔斯说道,“我找到了一张购买渔具和生活用品的帐单,前天的,而房间里没发现订购的物品,还有一份彩印地旅游宣传册,是建在近海岛屿上的一处度假屋的,他应该出海了。”
……
皇室的轻便马车驶得飞快,道路两侧的行道树不停后退,两名血骑士虽然对皇太子突然决定出海的事感到不合规矩,但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觉得哪怕遇到危险,也能轻松的解决。
所以没必要为此强行阻拦,扫了殿下的兴致。
哈利敏感地察觉到,储君地急迫,并不像他所说的:只是想结识位颇有学识的新朋友。但官僚的生涯,让他懂得服从和绝不过问缘由。
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港口。
提供着货运功能的海港永远是个人多眼杂,极不优雅的地方,酒鬼和打着赤膊的搬运工人遍街都是,血骑士跳下车,将价值十凯撒的硬币,随便抛给一个水手打扮的汉子,极为不耐烦地询问道,“喂,费都海洋旅游公司设在港口的办事处在哪里?”
水手慌慌张张地用手接出钱,回答说,“沿着路左拐,十分钟路程,你能看见。”
朱利尔斯倒对周围的环境很感兴趣,这里是个生机勃勃的粗俗场合,虽然很不对皇太子的脾胃,但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新鲜感。
“为什么打赏只给十块钱?而且态度不能尊重点地递给他么?”朱利尔斯奇怪地问,血骑士们虽然很骄傲,但都受到过完善的礼仪训练,在社交上是货真价实的绅士,“不像你的作风。”
“殿下,你有所不知。”哈利笑着说,“在港口和市集时,最好准备着零钞,另装口袋。随时能掏取,因为你一旦露出满是大钞支票的钱夹子,就会惹来麻烦,混混和小偷会将你视为值得下手的目标;而我们的衣着和在码头找活计的苦汉子们截然不同,不属于一个阶级的,如果态度软弱可欺,就得小心被他们戏弄,比如指一条错误地道路。”
“也就是说。因为环境的不同,要适当的改变自己的处事态度,这样反而会更加方便。”朱利尔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些小技巧小道理,可不是深深禁宫和贵族奢华的交际场上,能学得到的。
马车很快消失在码头拥挤的人流中,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那名水手倒记忆犹新,在两天后,受到巡警厅的盘问时,他紧张不安地回答。“对。我见过那行人,瞧,还赏了我十块钱呢。”
朱利尔斯与他地侍从。就此消失无踪。
整个费都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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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伦的大事,储君被绑架的消息,并没有影响到南部乡村的日常生活。不夜城费都、皇室、大人物,这些名词对乡民们而言,显得过于遥远。
纪伯伦神甫裹着薄毯子,清晨山区阴潮的空气,对老人来说挺难受,他有点风湿的膝盖又在隐隐做痛,但晨曦的教堂钟声必须得敲响,它代表着一天的开始。天国上的父,借着阳光,巡查着世俗的罪恶,庇估信徒地安危。
钟悬挂在小教堂地屋檐上,有一座木架子支持着,有条梯子搁在屋后的墙壁旁。每天早晨,老神甫都会准时起床,沿着梯子爬到屋顶,风雨无阻地敲响小铁钟。
村民们已经习惯听着钟声起床。妇人们准备早餐,男人们能多睡一会,因为随后的劳作更加辛苦。
老神甫艰难地爬上了屋檐,他腿肚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膝盖也酸胀得要命,他叹了口气,一手扶着凸出来地烟筒,费力地站直身体。
教堂的屋顶是整个乡村最高的地方——虽然它只有三层楼高,但其它的民居,均是低矮的瓦房——老神甫环顾着整个村子,他能说出每一处屋子住着谁,有几口人,是否有应该开始上学的孩子。
“我究竟是老了。”他想,“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这些受不到天父全部恩宠的子民呢?”
他摇摇头,牵住系在钟上的绳子,用力拉动起来。
“铛……铛……铛……”
狗吠声、鸡打鸣声、开门开窗的响动,在钟声的荡漾下,整个村子从睡梦中醒来,恢复了活力。
老神甫歇歇手,顺着来时地路,从梯子爬下。在爬到一半时,老人腿滑了滑,一脚踏空,直直跌落下来。
纪伯伦神甫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每个人都忧心忡忡,二十几年前,他们已视神甫为主心骨。
“唉,年龄大了,腿就是有些不利索。”纪伯伦反而强笑着安慰众人,幸亏屋后就是菜圃,他落在了酥松的泥土上,没当场蒙主荣恩,但身上留下大片的淤青,最严重的是左臂,一直剧痛,不能移动,神甫怀疑是骨头断了。
居民们集资,一大早就赶到小城里,请来了医生,但大夫说摔得太厉害,当时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左臂,臂骨粉碎性骨折,无法用夹板复原。
“如果是大城市,应该有更先进的仪器,能动复杂的手术。”医生告辞时,告诉众人。
正当所有人商量着在凑点钱,砸锅卖铁也要将老人送到大城市去时,神甫拒绝了。
“别浪费钱,而且我毕竟是神职人员,接受外科大夫的检查,已经是逾越了,更别提动手术。”神甫说,“虽然安诺已不视现代医学为异端学派,但我还是得坚持原则。”
当地的地区教会得到消息后,也找不到能施展治疗术地牧师,神术的衰败可见一斑,地区主教很关心这件事,答应向其它地区寻求援助,六十里路外的某间大教堂,就有一位每日能释放三次轻微治愈术的主教执事,但那位阁下几天前受到一个富商的重金邀请,去为商人的儿子治疗感冒,一时间无法赶来。
悲哀笼罩于乡村。
老神甫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在心中想,“看来我终于要蒙主召唤了,可惜了,有好几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学习乘法呢。如果能多给些时日,至少能让他们学会算账……”
晚上,马蒂达将哭泣着的孩子们送进被窝,她坐在后屋菜圃的篱笆上,望着浩瀚的星河,犹豫了许久许久。
她站起来,回到木板房,走廊上,她能听到小艾茜在睡梦中的呜咽。
老人的房间在最里侧,她缓步走了进去。神甫半昏半醒着,不时因无休止的痛楚折磨,而无意识发出的轻轻呻吟。
“律令:安抚。”
“律令:驱逐疼痛。”
“律令:康复术。”
青与白的微光,在狭窄的房间中闪烁。
姑娘默念着神咒,大汗淋漓,安诺的圣武士专精于武技和戒律系神术的修炼,就算马蒂达这种被称为百年难遇的神学天才,也无法施展出能瞬间愈合老人伤势的中等治愈术,连续释放治疗系的神术,已经让她到了极限。
但老神甫已经性命无忧,多调养两个月,能慢慢恢复健康。
“体力几乎透支了。”姑娘皱着眉毛,微微喘息,她用袖子擦了擦汗,想悄然退出去。
“你是……安诺总庭正在寻找着的,名叫马蒂达·赫本的圣武士?”
轻轻的声音让她的身子僵硬住了。
老人半睁着眼睛,已经醒来,正慈祥地看着她。
马蒂达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虽然是个一无四处的普通神甫,但还是见过荣耀的圣武士是什么样子的。”老人说,“而且几个月前,拜伦每个教堂执事,都收到过寻找你下落的命令,好像安诺已经派遣专员,抵达坦丁了。”
“专员?”
“我听地区主教提起过,叫迦太莫托维塔,直接授命于尊贵的教皇陛下。“迦太莫托维塔……马蒂达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孩子,虽然我不知道曾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现在,你的神智是完全清醒的,是你自己选择了没返回圣庭复命,并非受到胁迫。”
“我……不愿回去了。”
“为什么?”老神甫问,他马上又笑了笑,“我不该追根究底的,因为自己的事儿,只有自己才懂。”
“爷爷,请允许我这么叫你。”马蒂达呼唤,“你觉得,我作为圣武士,却违背安诺的令谕,甚至想远离它,越远越好,这样的我,是否已经堕落?已经亵渎?”
“圣武士是天国的仆人,是侍奉天父的刀与剑。”老神甫回答,“而安诺,并不能代表那至高无上的意志,哈,我真是个离经叛道的老东西,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讲得出口。但我还是要说,主行走于每位信徒的心中。你得叩心自问,他是否还在,是否还对他保持着虔诚的崇敬,堕落和亵渎的定义,不取决于安诺的威严,也不是由其他人的看法来决定,完全是自己的心来指引。”
“我……并不是很清楚。”
“那就去寻找,去面对。”神甫说道,“虽然我很期盼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干孙女承欢膝下,但你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逃避,不愿去直面。”老人的眼眸中有股洞察的神采,年龄和品德带来阅历,让他比年轻人更了解一些事物隐藏于表面下的真义。
人人都说,主喜怒难测,难以揣摩,那圣洁的救赎只存在于宗教的故事中。
但马蒂达觉得,自己刚刚被救赎了,而拯救她的,不是写满繁花似锦赞美词的经典,也不是御座上威严巍巍的教皇,而是一位住在偏僻让,区贫穷乡村里,默默向天国祷告的老人。
第二十六章 愤怒之剑(四)
整个费都的高层在收到储君失踪的消息后,骇得惊慌失措,仿佛天塌下来般。情报局和巡警厅的官员们都受到最严厉的训斥,市长更是对斯隆总巡佐下了严令,三日内必须找到歹徒的踪迹。
斯隆总巡佐绝望地想,“我的前途算是完了。”
他反而羡慕起那个一直看不对眼的莱姆探长,能待在医院的病床上,悠闲地置身事外。
而王储夫妇秘密访问不夜城的事,再也封锁不住。媒体用警犬般的嗅觉首先感应到了绝妙的新闻题材,他们堵在别墅的街口,任何出来的人都被记者一拥而上地围住,嘈杂的喧闹像酷暑的热潮,各种小道舆论弄得满城风雨。
显著的客人纷纷想方设法进入别墅,拜访储妃殿下,在他们心中,恰到时机地去安慰一位地位显赫,正失魂落魄的王妃,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友谊,无疑是笔非常棒的政治投资。
投机政客们只看到一个冷笑的女人,她眼眸中掺杂着危险的光,面容的表情如雕像般波澜不惊,如一只饥饿的雌豹,望见了美味的鲜肉,正冷静残忍地谋算着如何扑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