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罗传-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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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失神,她倒不是因为苻宇说她亲手杀人一事,以璎珞的本事,杀一两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她却是因为苻宇说她只要随便一句话便可以使成百上千人死去。她忽然想到列子说过,她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人,也许列子所说的确是事实。
她不知道其他的公主如何,但从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她轻易便挑起战乱,而在战乱之中死去的人又何止成百上千?
她怔怔地想着,全没留意到张念恩正悄然抽出身上背着的干将剑。剑一出鞘,紫气凌云,张念恩一剑向着无双心口刺去,她虽然不通武艺,但恨极无双,这一剑刺得又快又准。
无双眼见干将剑刺到自己面前,她明明可以躲闪,但脑中却因为苻宇的话而一片混乱,只觉得如果真如苻宇所言,也许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祸害,如果便这样死去了,反而使天下少了许多事端。
她心情激荡,明明可以闪避,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眼见那剑已经刺到胸口,却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剑锋。
剑极是锋利,那只手立刻被剑锋割破,鲜血淋漓。手的主人便是苻宇,他虽然也眼见无双杀人,但不知为何,总是半信半疑。以公主的本事,若要一个山野老汉死,又何必亲自动手?
张念恩却不这样认为,她这段时间与苻宇相处,早已经情根深种,此时见苻宇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救无双,心里又是苦涩又是悲伤。她自然知道苻宇对于无双不仅仅是主仆之情,其中也隐藏着爱意。但她想无双已经是魏国的皇后,就算苻宇再爱她,又能如何?
她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却又不敢从苻宇手中抽出宝剑,唯恐将苻宇的手都斩落。她松开手,用力一拍马臀,马儿长嘶一声,向前奔去。
苻宇却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大声叫道:“念恩,你别走,这件事情可能有蹊跷。”
张念恩却头也不回,只顾向前奔跑。无双叹道:“你真是一个笨蛋,还不快去追她?”
苻宇迟疑道:“可是公主你呢?”
无双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没有弄清楚以前,我不会离开你们的。”她并非是怕苻宇误会她,而是想既然璎珞杀了张子产,只怕还会寻找张念恩,也许她能有机会见到璎珞。
虽然她不知道见到璎珞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自从璎珞复活后,时灵时不灵的灵力也完全消失不见了。就算见到了璎珞,也一样不可能拿到蚣蝮。
但知道她的行踪总是比一无所知要强得多,而且流火是否还在她的身边。听苻宇的意思,似乎只见到了璎珞,难道流火离开她了吗?
她打马跟在苻宇身后,见苻宇虽然手伤得颇重,鲜血不停地滴下来,他却连包一下都顾不上。无双如此聪明的人,一看便知,他们两人必然已经互相爱恋。她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失落,从小到大,苻宇一直默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如同一个最忠实的哥哥。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注视和等待,但如今却发现他的心中另外有了别的女人。
淡淡的失落是难免的,但她却越来越习惯离别,身边的每个人最终都会离开自己,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深刻地明了这一切。
张念恩到底不如苻宇的骑术精湛,没过多久,苻宇便跑到张念恩的身边,他伸出未受伤的一只手,用力拉住张念恩的马缰。“念恩,也许这件事情真地与公主无关,你不要那么性急,先听一听公主的解释。”
张念恩怒道:“你也亲眼看见是她杀死了我的父亲,难道这世上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苻宇迟疑了一下,心中也觉得疑惑,那个女子不仅与无双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身上所带着那种淡淡的倦意也如出一辄。如果说世上真有如此相象的两个人,气质却是无法模仿的。他转头望向无双,脸上又现出怀疑的神色。
无双微微一笑:“她为何会放过你们两人?”
张念恩怒道:“如果不是我父亲拼死拉住她,让我们逃走,现在我们早已经死去了。”
无双心里暗想,如果璎珞真想杀死你们,就算是张子产拼命拉住她也根本就无济于事,她到底还是有慈悲之心,否则也不会轻易地放他们逃走。
可是她却为何要杀死张子产?
她问道:“她本来是想连你们也杀吗?”
苻宇道:“她是为了抢夺干将剑而来,现在干将剑还在我们的手中,她只怕不会放过我们。”他下意识地用了“她”这个字,想必是心中始终是半信半疑。
张念恩道:“当然不会放过我们,她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无双微微一笑:“如果她真是为了干将剑而来,就不必担心了,她一定会再次出现。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不是她了。”
张念恩怒道:“你还要跟着我们吗?难道你想趁我们不防,偷走干将剑不成?”
无双摇了摇头:“你用心想一想,如果我真地是她,她那么大的本事,何不干脆就杀了你们?又何必使什么手段骗取你们的信任?”
张念恩呆了呆,心中暗想,无双说得也有道理,难道她真地不是那个女人,可是为什么那么象?明明就应该是一个人才对。
忽听一个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应该相信她的话,我从来也不曾说过我就是她。”
这女子的声音居然与无双是一样的,张念恩大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拉住苻宇的手。只见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行来。她走路的姿态极是飘逸,连最微小的尘土都不曾惊起。她身上的白衣亦是纤尘不染,洁净得就好象是刚刚穿在身上一样。
但无双却知道她永远如此洁净,这种洁净是天生的,无论她身处何种环境,她都仿佛不会沾染一点尘嚣。
璎珞!无论何时见你,你都如同水中白莲,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也便因为这种情结而产生哀伤之感,轻易地控制了你身边所有的人。
苻宇和张念恩张大了嘴巴,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如此相同的女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地不能相信世上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杀人!这本该是与我联系在一起的,为何如同你这般神仙样的人也会杀人?”无双淡淡地道。
璎珞笑笑,她的笑容看起来飘忽迷离,比晨雾还要飘渺虚无。“有谁说过璎珞不杀人?人们说我慈悲,只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我。”
无双道:“你不慈悲吗?别忘记你是我的前世,我了解你的心就象是了解我自己的心。你在悲伤些什么?你是为了什么而离开流火的?我感觉到你的无奈,但你却刻意向我隐瞒着什么。别忘记我们本来是一个人,你未完成的事不是应该由我来做吗?”
璎珞深深地看着无双,“到底是无法瞒你,你似乎正在恢复所有的记忆。不过还有许多事情你尚未记起,我曾经想,或者应该让那些事情永远成为秘密。不过那本是你的命运,就算我要瞒你,天地亦不会瞒你。”
无双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璎珞轻轻一笑:“我是不可能和流火在一起的,我与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算你离开了,我仍然不会与他成亲。我们两个人便如同参宿与商宿,永远不会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不共戴天的仇恨?无双的脸色微微有些改变,她一字一字道:“流火一直不曾找到杀死他母亲的人,难道是你杀了幽姬?”
璎珞笑了,“你总是聪明得出乎我的意料,或者你本就该如此。你猜地不错,一百多年前,正是我杀死了幽姬。那时候,我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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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幽姬是在离开啖鬼之后,到长安去寻找她的哥哥笑雪时,认识贾南风的,那时南风已经是太子妃了。
后世的人们经常这样形容贾南风: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据说这句评语来自于选立太子妃时,太子的父亲武皇帝司马炎。
然而在贾南风尚在人间之时,坊间却有不同的版本流传,孩子们将这些流言编成七言歌词传唱,唱得长安和洛阳人尽皆知。
椒房曲指数阳平,红袖何曾暗飘零。若论才艺齐咸备,南风过午冠两京。
这歌词中说的便是洛阳城中的四位美人,第一句中的阳平就是杨皇后的小女阳平公主,第二句中的红袖则是指卫瓘的女儿卫红袖。但若说有貌有才,那么谁也不及贾家的两个女子,贾南风与贾午。
这歌谣在京内流传之中,贾南风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她的妹妹更加年幼,才刚十二岁而已。
两个女孩都生得娇小玲珑,个子似稍嫌矮了一点。南风和午儿自幼便聪明伶俐,过目不忘,口诵千言。三四岁的时候就能背下诗经,到了七八岁上,更是精通六艺,男人读的书,她们都读过,男人会的玩意她们都精通。男人不会的女红,她们更是样样拿手,是女子中的翘首。
但贾南风自小性子刚烈,虽然心灵手巧,却不屑于每日在家中针织刺绣,反而羡慕名士风流,也便依样学样,在自家的别院中开了一间诗社,取名为会贤雅叙,引了许多京中的名士,日日清谈,或做诗文或针贬时弊,一时之间在京中蔚然成风。
南风是主人,出现之时便女扮男装。但她到底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虽然因为是贾太尉的女儿,人人忌惮三分,但私下里却不免说三道四,议论纷纷。
时日久了,南风如何不知?但她却与普通的女子不同,有流言传入耳中时,唯一笑置之。贾充对于流言是完全不予理会的,流言越多,他便越是自豪,尝对人言,“试看京中女子,又有谁及得上我儿南风?她虽是一界女流,见识才学却是比大多数男子都强得多。”
只有南风的母亲郭槐时而表现出忧心,唯恐女儿因为风评不佳的原因找不到好的夫婿。南风却宽慰她道:“若是一个男人轻易便听信流言,不能分辨是非,这样的男子,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好夫婿?一个真正贤德之人,又岂会被市井传说扰乱视听?母亲勿需烦心,若是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好男子,女儿宁可终身不嫁。”
郭槐一直对南风和午儿姐妹溺爱有加,想一想贾家权倾朝野,若真地看中了谁家的儿子,对方还不主动巴结?又岂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恶名,就得罪太尉?
她便也不再多事,任由南风日日治游,写诗习文。会贤雅叙因为得到了太尉大人的支持,更加名重京城。
当此之时,张华刚从幽州回京,迁职太常卿。他为人一向甚为清廉,离开幽州之时,唯有一匹瘦马,两袖清风罢了。
他也不急着赶路,太常卿这个官位听着好听,却不过是个闲职罢了。他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贾太尉,听说是贾太尉的好友侍中冯紞对于他在幽州的功绩十分猜忌,在皇上面前进了言,他才得以升迁为太常卿。
他个性淡然,对于官场的得失从不介意。若在其位,自然会全力以赴,若不在其位,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他也不催马,任由那匹瘦马慢慢行来,自己则终日酒不离手,就算是在马上,也会轻易醉倒。醉了之后,便不知不觉落下马来,幸而他在幽州之时,勤于操练,落下数次也没有把脊背跌断。
那马极有人情,主人从马上落下后,它便也不再走,只守在主人身边。张华每堕下马来,就会睡上半天,睡醒之后,再爬上马背重新开始自己的旅途。
他这般走,就走得很是缓慢,比预计之中晚了半个多月才抵达洛阳。
远远望见巍峨城门,他将手中酒葫里最后一口酒喝光,沉吟着是否将这只破酒葫芦扔掉。想了半晌,他终于还是舍不得,这个酒葫芦到底陪了他一路。
忽闻香风阵阵,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