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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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追,向袁承志长揖到地,连称:“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袁
承志愕然不解,说道:“单头儿不必客气,那乞丐是甚么门道?”
单铁生道:“请两位到亭中宽坐,小人慢慢禀告。”三人在亭
中坐定,单铁生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上个月户部大库接连三次失盗,被劫去数千两库银。
天子脚底下干出这等大事来,立时九城震动。皇帝过不两天
就知道了,把户部傅尚书和五城兵马周指挥使狠狠训斥了一
顿,谕示:一个月内若不破案,户部和兵马指挥司衙门大小
官员一律革职严办。
北京的众公差给上司追逼得叫苦连天,连公差的家属也
都收了监。不料衙门中越是追查得紧,库银却接连一次又一
次的失盗。众公差无法可施,只得上门磕头,苦苦哀求,把
久已退休的老公差独眼神龙单铁生请了出来。单铁生在大库
前后内外仔细查勘,知道盗银子的必非寻常盗贼,而是武林
好手,一打听,知道新近来京的好手只有袁承志等一批人。
青青听到这里,呸了一声,道:“原来你是疑心我们作贼!”
单铁生道:“小人该死,小人当时确是这么想,后来再详
加打听,才知袁相公在南京义救铁背金鳌焦公礼,在山东结
交沙寨主、程帮主,江湖群雄推为七省盟主,真是大大的英
雄豪杰。”青青听他这样的赞捧袁承志,不由得心下甚喜,脸
色顿和。
单铁生又道:“小人当时心想,以袁相公如此英雄,如此
身份,怎能来盗取库银?就算是他手下人干的,他老人家得
知后也必严令禁止。后来再加以琢磨,是了,是袁相公要我
们好看来着。这么一位大英雄来到京城,我们竟没来迎接,实
在是难怪袁相公生气。咳,谁教小人瞎了眼珠呢。”青青向他
那只白多黑少的独眼望了一望,不由得噗哧一笑。单铁生续
道:“因此我们连忙补过,天天到府上来请安谢罪。”青青笑
道:“你不说,谁知道你的心眼儿啊!”单铁生道:“可是这件
事又怎么能说?我们只盼袁相公息怒,赏还库银,救救京城
里数百名公差的全家老小,哪知袁相公退回我们送去的东西,
还查知了小人的名字和匪号,大撒名帖,把小人惩戒了一番。”
青青只当没听见,丝毫不动声色。
单铁生又道:“这一来,大家就犯了愁。小人今日埋伏在
库里,只等袁相公再派人来,就跟他拚命,哪知来的却是这
两个红衣童子。我们追这两个小鬼来到这里,又遇见这怪叫
化。袁相公,总得请你指点一条明路。”说着跪了下去,连连
磕头。
袁承志忙即扶起,寻思:“那乞丐和红衣童子虽然似乎不
月赞
是善类,但他们既与官府为难,我又何必相助这等腌公差?
何况抢了朝廷库银,那也是帮闯王的忙。”当下把如何见到怪
叫化、如何看他捉蛇、那乞丐如何想抢他冰蟾的事说了。
单铁生求他帮同拿访。袁承志笑道:“拿赃是公差老哥们
干的事。兄弟虽然不成器,还不致做这种事。”单铁生听他语
气,不敢再说,只得相揖而别,和众公差怏怏的走了。
归途之中,青青大骂那恶丐无礼,说下次若再撞见,定
要叫他吃点苦头。正走之间,只见迎面走来一批锦衣卫衙门
的兵丁,押着一大群犯人。群犯有的是满头白发的老人,有
的却是还在怀抱的婴儿,都是老弱妇孺。众兵丁如狼似虎,吆
喝斥骂。一名少妇求道:“总爷你行行好,大家都是吃公门饭
的。我们又没犯甚么事,只不过京城出了飞贼,累得大家这
样惨。”一个兵士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笑道:“不是这飞贼,
咱们会有缘份见面么?”袁承志和青青瞧得甚是恼怒,知道犯
人都是京城捕快的家属。公差捕快残害良民,作孽多端,受
些追逼,也冤不了他们,但无辜妇孺横遭累害,心中却感不
忍。
又走一阵,忽见一群捕快用铁链拖了十多人在街上经过,
口里大叫:“捉到飞贼啦,捉到飞贼啦!”许多百姓在街旁瞧
着,个个摇头叹息。袁承志和青青挤近去一看,所谓飞贼,原
来都是些蓬头垢面的穷人,想是捕快为了塞责,胡乱捉来顶
替,不由得大怒。
回到寓所,洪胜海正在屋外探头探脑,见了两人,大喜
道:“好啦,回来啦!”袁承志忙问:“怎么?”洪胜海道:“程
老夫子给人打伤了,专等相公回来施救。”
袁承志吃了一惊,心想程青竹武功了得,怎会给人打伤?
忙随洪胜海走到程青竹房中,只见他躺在床上,脸上灰扑扑
的一层黑气。沙天广、胡桂南、铁罗汉等都坐在床边,个个
忧形于色。众人见到袁承志,满脸愁容之中,登时透出了喜
色。
袁承志见程青竹双目紧闭,呼吸细微,心下也自惶急,忙
问:“程老夫子伤在哪里?”沙天广把程青竹轻轻扶起,解开
上衣。
袁承志大吃一惊,只见他右边整个肩膀已全成黑色,便
似用浓墨涂过一般,黑气向上蔓延,盖满了整张脸孔,直到
发心,向下延到腰间。肩头黑色最浓处有五个爪痕深入肉里。
袁承志问道:“甚么毒物伤的?”沙广天道:“程老夫子勉
强支持着回来,已说不出话了。也不知是中了甚么毒。”袁承
志道:“幸好有朱睛冰蟾在此。”取出冰蟾,将蟾嘴对准伤口。
伸手按于蟾背,潜运内力,吸收毒气,只见通体雪白的冰蟾
渐渐由白而灰、由灰而黑。胡桂南道:“把冰蟾浸在烧酒里,
毒汁就可浸出。”青青忙去倒了一大碗烧酒,将冰蟾放入酒中,
果然缕缕黑水从蟾口中吐出,待得一碗烧酒变得墨汁相似,冰
蟾却又纯净雪白。这般吸毒浸毒,直浸了四碗烧酒,程青竹
身上黑气方始褪尽。
程青竹睡了一晚,袁承志次日去看望时,他已能坐起身
来道谢。袁承志摇手命他不要说话,请了一位北京城里的名
医来,开几帖解毒清血的药吃了。调养到第三日上,程青竹
已有力气说话,才详述中毒的经过。
他道:“那天傍晚,我从禁宫门前经过,忽听人声喧哗,
似乎有人吵骂打架。走近去看,见地下泼了一大滩豆花,一
个大汉抓住了个小个子,不住发拳殴打。一问旁人,才知那
个小个子是卖豆花的,不小心撞了那大汉,弄脏了他衣服。我
见那小个子可怜,上前相劝。那大汉不可理喻,定要小个子
赔钱。一问也不过一两银子,我就伸手到袋里拿钱,心想代
他出了这两银子算啦。唉,哪知一时好事,意中了奸人的圈
套。我右手刚伸入袋,那两人突然一人一边,拉住了我的手
臂………”
青青听到这里,不禁“啊”的一声。程青竹道:“我立知
不妙,双膀一沉,想甩脱二人再问情由,哪知右肩斗然间奇
痛入骨。这一下来得好不突兀,我事先毫没防到,当下奋力
反手扣住那大汉脉门,举起他身子,往小个子的头顶碰去,同
时猛力往前直窜,回过身来,才看清在背后偷袭我的是个黑
衣老乞婆。这乞婆的形相丑恶可怕之极,满脸都是凹凹凸凸
的伤疤,双眼上翻,赫赫冷笑,举起十只尖利的爪子,又向
我猛扑过来。”
程青竹说到这里,心有余悸,脸上不禁露出惊恐的神色。
青青呀的一声惊叫,连沙天广、胡桂南等也都“噫”了一声。
程青竹道:“那时我又惊又怒,退后一步,待要发掌反击,
不料右臂竟已动弹不得,全然不听使唤。这老乞婆磔磔怪笑,
直逼过来。我急中生智,左手提起一桶豆花,向她脸上泼了
过去。她双手在脸上乱抹,我乘机发了两支青竹镖,打中了
她胸口,总也教她受个好的。这时我再也支持不住,回头往
家里狂奔,后来的事便不知道了。”
沙天广道:“这老乞婆跟你有梁子么?”程青竹道:“我从
来没见过她。我们青竹帮跟江南江北的丐帮,素来河水不犯
井水。”青青道:“难道她看错了人?”程青竹道:“照说不会。
她第一次伤我之后,我回过头来,她已看清楚了我面貌,仍
要再下毒手。”胡桂南道:“她手爪上不知道喂了甚么毒药,毒
性这般厉害?”沙天广道:“她手爪上定是戴了钢套子,否则
这般厉害的毒药,自己又怎受得了?”
众人议论纷纷,猜不透那乞婆的来路。程青竹更是气愤,
不住口的咒骂。
沙天广道:“程兄你安心休养,我们去给你探访,有了消
息之后,包你出这口恶气。”当下沙天广、胡桂南、铁罗汉、
洪胜海等人在北京城里四下访查。一连三天,犹如石沉大海,
哪里查得到半点端倪?
这天早晨,独眼神龙单铁生又来拜访,由沙天广接见。单
铁生忧容满脸,说起户部库银又失了三千两。沙天广唯唯否
否,后来随口说起那老乞婆的事,单铁生却留上了心。
次日一早,单铁生兴冲冲的跑来,对沙天广道:“沙爷,
那老乞婆的行踪,兄弟已访到了一点消息,最好请袁相公一
起出来,大家商酌。”沙天广进去说了。青青道:“哼,他是
卖好,还是要胁?”袁承志道:“两者都是,这就去见见他。”
众人一齐出来。单铁生道:“兄弟听说那乞婆中了程爷的
青竹镖,心想她定要用大批地骨皮、川乌颜、蛇藏子、鲮鱼
甲这几味药解伤,于是派人在各家大药材店守着,有人来买
这些药,就悄悄跟去。只见这老乞婆受伤多日,倘若药材已
经买足,这条计策就不灵了。总算运气不错,做公的盘问各
处药材店,得到了线索。这件事实在古怪!”程青竹道:“甚
么古怪?”单铁生道:“她藏身的所在,你道是在哪里?原来
是诚王爷的别府!诚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叔父,宗室贵胄,怎
会跟这些江湖人物打交道?因此兄弟也不敢确定。”众人一听,
都大为惊诧。袁承志道:“你带我们到这别府去瞧瞧再说。”单
铁生答应了。
程青竹未曾痊愈,右臂提不起来,听从袁承志劝告,在
屋里候讯。袁承志怕敌人乘机前来寻仇,命洪胜海留守保护。
出城七八里,远远望见一列黑色围墙。单铁生道:“那就
是了。”袁承志疑心大起,暗想:“这明明是红衣童子进去的
所在。莫非单铁生查到了大盗落脚的地方,故意引我们来,好
做他帮手?要真是王公的别府,哪有起造得如此古怪的?”寻
思这几日来尽遇到诡秘怪异之事,倒要小心在意。
这时沙天广也想起了袁承志日前所说的无门大宅,问单
铁生道:“这座宅子没门,不知人怎样进去?”单铁生道:“总
是另有秘门吧。王爷的别府,旁人也不敢多问。”
袁承志决心静以待变,不出主意,且看单铁生怎样,仰
头观赏天上变幻不定的白云。
忽听得鸡声咯咯,两只大公鸡振翅从墙内飞了出来。跟
着跃出两名蓝衫童子,身手甚是便捷,数扑之下,便捉住了
公鸡,向袁承志等望了几眼,又跃入围墙。
青青道:“这样大的公鸡倒也少见,每只怕有八九斤吧?”
胡桂南道:“公鸡再大,也飞不到那么高,有人从墙里掷出来
的。那两个童儿假装捉鸡,其实是在察看咱们的动静。”沙天
广道:“嗯,那两个童儿武功也已很有根底,这地方真有点儿
邪门……”
话未说完,突然轧轧声响,围墙上露出洞门,一个人走
了出来。这人穿一件天蓝色锦缎皮袍,十分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