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红袍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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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大喜,对木荣春的医术深感钦佩。对此药能够治好母亲的疾病,顿时多出了几分信心。
其实,“九转回春丸”虽具神效,但见效也不会如此之快。小云已经两日未曾饮食,腹内空空,丹药入腹后,很快就被消化吸收,药效自然比正常情形下快许多。
小云不知其中原因,以为母亲服药后,也会很快好转。谁知等了片刻,云娘子没有丝毫反应。他稍感慌乱,伸手一摸,发现母亲的额头仍然烫手。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难道是丹药失效了?”伸手捏开云娘子的牙关,见“九转回春丸”仍旧含在她的口中,并未咽入腹中。
小云心中惶急,从角落里拖出一个破瓷碗。见里面的半碗清水,早已凝结成冰。霎那间,他心如刀绞,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他尽管具有超越年龄的胸怀和智慧,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当大难无情降临之际,他再也支持不住,多年来承受的屈辱和苦难,多年来和母亲相濡以沫的母子深情,都随滂沱泪水一泄而出。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迅速解开衣服,将瓷碗抱在瘦骨嶙峋的胸膛上。想用体温把瓷碗中的坚冰融化,然后再给母亲喂药。他不停的高声呼唤:“娘!娘!您醒一醒!娘!我是小云,您不能抛下我!”声音凄厉,回响在静寂的荒郊。
过了半晌儿,瓷碗中的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小云彻底绝望,默默地将瓷碗放在一旁,见母亲面容枯槁,泪水再次流下来。心想:“母亲要是死了,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会不会感到孤单寂寞?会不会害怕?不如我也死了,好去和母亲做个伴儿。”
值此万念俱毁之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飞快捏开云娘子的牙关,俯身用舌尖将药丸顶进母亲的咽喉,然后用唾液将丹药送入她腹中。做完这些,小云筋疲力尽,加之两日滴水未进,体力严重透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慢慢歪倒,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小云感觉有人在推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方才睁开双眼,见是原来的邻居独孤景略。挣扎坐起,道:“你怎么来了?”不等景略回答,伸手去摸母亲额头。发觉体温明显降低,呼吸也均匀了许多。心中一喜,朝景略招了招手,小声道:“我们出去说。”二人猫着腰钻出窝棚。
天色漆黑,一弯残月刚刚升起,四周一片死寂。独孤景略和小云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只是二人出生早晚稍有不同。小云生于清晨卯时,景略生于下午申时。二人自幼为邻,时常在一起玩耍,友情自然很深。景略的父母八年前双双病逝,眼下他和本家的叔叔一起生活。他和小云同龄,身材却比小云高出一大截,小小年龄,颇有英武之姿。
两人在雪地上并肩而坐,景略道:“我方才过来找你,见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死了呢!你是不是想吓死我!”说完微笑,一口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分外醒目。小云微笑道:“不那么容易就死,你来做什么?”
景略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和一个烤红薯,递给小云,道:“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天又冷,这怎么能行?今天家里烤红薯,我偷了一个,你快吃吧!哦,伯母怎样了?”小云接过火折子掖进怀里,却不接红薯,道:“我娘这会儿吃了药,应该很快就没事了。你偷家里的东西,让你婶娘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挨骂!红薯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向七婶讨了二斤小黄米,足够数日之用,你不必担心。火折子算我借你的,用过就还,免得你又要被婶娘数落!”景略嘿嘿一笑,将红薯揣回怀中。他自然知道小云的脾气,既然说不要,那么任谁也不能勉强他。
小云想起母亲还没有吃饭,对景略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起身钻进窝棚。过了一会儿,他左手提竹篮,右手拿一口铁锅,腋下还夹着一捆干柴,拖拖拉拉走出来。景略捡了几块石头,将铁锅支好,捧了几把积雪放进锅内。小云一边向锅底填着木柴,一边道:“前几日下雪,无法进山,柴禾所剩无几,要节省些用了!”景略道:“待天气回暖,我和你一起进山,多拾些回来。”二人把火点着,坐下等着水沸。
景略道:“方才你说给伯母服药,你哪来的钱买药?”小云把遇到木荣春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说完挽起裤脚,伸直双腿,让景略观看。只见原本溃烂之处已经结痂,红肿基本消退,“九转回春丸”药效如神。景略大瞪双眼,道:“这药真的很神!不过这道士为什么要帮你?”
小云目视远方,缓缓道:“他说有事要我去做,作为报酬给了我二粒丹药。”景略哼了一声,语带不屑,道:“这道士恐怕没安好心!真要像你说的那样,他自己就有那么大的神通,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非要让你去做?”
小云微微一笑,道:“他是想收我为徒!”景略十分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小云道:“我猜的!他不停的想用言语激怒我,又问了许多莫名奇妙的问题。他是在试探我的反应,并借此观察我的性情和品德。除了想收我为徒,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这样做!”
不知为何,景略突然蹦起来,大声道:“这怎么能行!”见小云惊讶,解释道:“我是说,你不能跟他去当道士!”小云哭笑不得,道:“拜他为师,并不一定非当道士不可。”景略坐下来,摇头道:“那也不行!”小云颇感好奇,道:“这又为什么?”见锅里的水已经沸腾,起身从竹篮中拿出一个布口袋。伸手抓出一把米,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半,把余下的半把米投进了锅中。
景略稍有些激动,声音微微发颤,道:“所有的道士,只是一群自了汉,他们只顾自己修仙求道,百姓生死,国家安危,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你如果拜他为师,日久之后,岂不也就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再说,你随他入山修道,伯母怎么办?”小云微笑道:“真是有其师、则必有其徒!”
小云此言,自然事出有因。景略的叔叔,一直希望景略能认真读书。几年后,如能考取功名,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也足以光宗耀祖。所以景略七岁时,他的叔叔就让他拜在镇里的毛举人门下,从此开始系统学习儒家典籍。出于门户之见,毛举人一向鄙薄僧道。认为这些人不冶生业,游手好闲,大多不通实务,是一群只图自己快活,不管他人生死的自了汉,于国计民生毫无益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毛举人的想法和言论,于教授学业的同时,也慢慢影响了景略。此时,小云对景略鄙视木荣春的言语,一点也不感到惊奇,盖因毛举人就是持此种观点。
小云却与景略恰恰相反。他的父亲几次科考失利后,心灰意冷,加之朝政腐败,奸佞当道,遂绝了入仕之念。回乡务农后,对道家学说渐渐产生了兴趣。耕作之余,常常在田间地头翻阅老、庄玄学之书。及到他弃世,家无长物,唯余下半壁诗书,其中近九成是道家典籍。小云从三岁起开始习字,充做教材的就是《老子五千言》。
时间一久,潜移默化之功自然显现。他对儒家所谓的修身、齐家、冶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毫无兴趣。对儒生毕生追求的所谓立言、立德、立功,也略有腹诽,常常以道家理论予以驳斥。认为儒家提倡建功立业,不但对国家毫无益处,反而助长了世人的争名夺利之心,更易使天下大乱。他心中理想的治国之道,是道家提倡的无为而治。
他与景略因所学不同,故而观点相左,如冰炭不能同炉。两人虽然要好,但只要一涉及到诸如人生理想、治国之道之类的问题,往往就会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近两年来,随年龄渐长,所学日深,小云对老、庄玄学的认识,已不仅仅限于皮毛。对和景略争论,已不是太感兴趣。常年贫困的生活,使他对人生欲望早已看淡,完全沉醉在淡泊宁静的个人世界里。
此时,小云见景略还要再往下说,连忙道:“我不想和你争论!再说,我还没有完全想好。”见粥已经熬好,拿起瓷碗从锅里舀了一碗,弓身钻进窝棚。见母亲犹在昏睡,俯身轻轻推了她几下,轻声道:“娘,您起来喝口粥吧!”
云娘子缓缓睁开双眼,神情极为呆滞。过了一会儿,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伸出干枯的双手,抚摸小云瘦削的面颊,道:“好孩子,你回来了!娘早上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还不太饿!”气息微弱,喘息一会儿,又道:“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还是你喝了吧!”
见她清醒过来,小云欢喜无限,道:“娘,我从七婶那里借了二斤小黄米,足够我们吃好几天的。您不用担心,外面还有许多!您先喝了这碗,然后我再喝。”云娘子知道拗不过他,艰难起身。在小云扶持下,勉强喝了小半碗粥。
景略在外面喊了一声:“小云,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小云一边扶母亲躺下,一边高声道:“我知道了。”云娘子待喘息稍稍平定,轻轻推了小云一下,道:“快去喝碗粥吧,不吃怎么能行!”小云钻出窝棚,又抓起几把雪投进锅里。等到水再次沸腾,用积雪把火浇熄。然后端起锅,连汤带米尽数喝了下去。虽然只是半锅热水,里面并没有多少米,但一经入腹,小云还是感到身上已有了几分暖意。听到母亲的喘息声,愈加粗重,不禁暗暗发愁,心想“明天就是除夕了,家里只有讨来的两斤小黄米,柴也没剩几根,这年可怎么过?”
不管是幸福也好,还是苦难也罢,谁都不能阻止明天的太阳升起。今天是除夕,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明天将迎来崭新的一年。新年的来临,预示将有无数希望和无限憧憬,需要人们去为之努力、为之争取,乃至为之作出牺牲!这就是人生!
一大早,小云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惊醒,揉揉眼睛,透过木板空隙见天色大亮。翻身坐起,见母亲已经醒了,道:“娘,您身体感觉如何?”云娘子微笑道:“孩子,娘很好!今儿是除夕,明日你就十三岁了!娘真希望你能早日长成个男子汉。唉,只怕娘的身体,是很难等到那一天了。”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小云轻轻捶她的脊背,道:“娘,您安心休息,别乱想!开春后,您的病肯定会好的。”云娘子缓缓点头,无力说话,喘息片刻,昏睡过去。小云双眉紧皱,心想“母亲的病时轻时重,却总不见好。昨日服药后,略见好转,晚上还和自己聊了半宿。但此时她又不由自主的昏睡过去,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想罢,稍感慌乱。从角落里拖出铁锅和仅剩的一小捆干柴,钻出窝棚。
见木荣春站在雪地中,小云躬身施礼,道:“木道长,您老早安!”木荣春点头回礼,将他扯到身前,道:“我放心不下你的冻伤,不知服药后效果如何,特地一早赶来看一看!”说完俯身察看小云双腿。小云心里感动,脸上却不肯露出,道:“您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木荣春见冻伤已基本康复,心里一宽,微笑道:“这还不简单!在镇上随便找个人一问,自然得知。”说到这里,将目光投向小云栖身的窝棚。丈许方圆的一片乱石堆上,用十几张木板,草草搭了个一人多高的三角形架子,顶上铺了些茅草,算是屋顶。假如这也算是一间房屋,那间即将坍塌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