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豪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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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秋华不再多间,酒足饭饱,向店伙买酒灌满酒葫芦,结
账出门,站在店门扭头向店伙老七笑一笑道:“伙计,谢谢关照,但在下不能走回头路。”
照管坐骑的店伙,已将坐骑准备停当,他挂好皮鞘袋和酒葫芦,和气地向店伙道时,跨上鞍桥含笑向店伙道别,绍绳一抖,向镇西驰去。
四名店伙站在店门目送他远去,个个摇头。
“可惜!这么一个和气的小伙子,如果落在姓晏的恶贼手中,这辈子可就完了。”店伙老七惋惜着说。
“老七,放心吧!有道是明知山有虎,却向虎山行;若没有打虎的能耐,怎敢睁着眼上山送死?晏四爷拳脚了得,一个人可挡二十条壮汉,今天怎样?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乖乖挨揍。
这位客官可不是好相与的,老四,少替他耽心啦!”另一名店伙说,对吴秋华抱另一种看法。
“我敢打赌,这位客官定然是来自中州的江湖侠客。瞧他抓剑出手的手法,干净利落快如电闪。晏四爷如果带着他那些为非作歹的的狐群狗党拦路找麻烦,准有苦头吃,要不信咱们走着瞧。”第三名店伙口沫横飞的说。
“伙计们,干活啦!少在这儿废话,少管闲事可以多活几年,少逞口舌以免祸从口出。”最后一名店伙吆喝。
吴秋华一人一骑出了镇西,坐骑轻快地驰上官道,向西北小驰而行。他安坐雕鞍,迎风一吹,酒气上涌,挂上缰绳手按判官头,信口吟道:“刀剑出榆塞,铅椠上蓬山;得之浑不费力,失亦匹如闲。未必古人皆是,未必今人皆错,世事沐猴冠。老子不分别,内外与中间。酒须饮,诗可作,铗休弹。人生行乐,何事催彼鬓毛斑?达则牙旗甲,穷则蹇驴破帽,莫作两般看,世事只如此,自有识雕鸾。”
吟完,他哈哈大笑,自语道:“龙州道人这首《水调歌头》,充满了愤世嫉俗的情愫。他说酒须饮,诗可作,就是不弹剑向人讨口食,骨气倒是够硬,但是最后两句,却有点下乘了,英雄豪杰又何必要人赏识?”
前面是回龙山,那是进入宜禄镇地境的第一座山,山不高,满山光秃秃地,官道在山下经过,远远地便看到山麓的一座土寨子。
在西北,土寨子是大户人家的产业,贫苦人家住的是土窑。
其实,住土窑比住土寨还妙,冬暖夏凉,妙处尽在其中,利用天然的地堑开辟一座地窑,不见得比建一间房屋容易呢!
官道并不经过土寨,远着呢。看寨口不见人踪,似乎是一座没有人的空寨子。
“那座山想必就是回龙山了,刚才那三位仁兄不知会不会带人来找麻烦?”他喃喃自语。
不久,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河中已不见冰冻的痕迹,水色浑浊,水位甚高。一条渡船停泊在码头上,五名船夫悠闲地在船上聊夭。河的下流不远,便是江流滚滚的泾河,两河会合处便是黑水河口。
这条河叫芮河,也叫黑水河,它是后川(宜禄川)和前川两条小河汇合而成,后川也叫芮河。这处渡口,也就是黑水河渡口,渡夫都是停口镇派来的人。
他在渡口下马,牵着坐骑跳上跳板,向渡夫含笑招呼:“大哥们辛苦了,这儿似乎没设有渡官什么的。”
渡官,那是客气话。在重要的津梁皆设有差役,负责检查往来商旅,查验路引,缉拿逃犯。这些人最会作威作福,招惹不起,不怕官只怕管,小民百姓称他们为官,为的是讨好他们免得麻烦。
渡夫们见后面不再有人,忙着解开缆开船,一名船夫低声
说:“咱们这儿是小渡,没设有渡官。客官是到宜禄镇么。”
“是的,在下要到宜禄镇。”他信口答,但心中一动,对方怎知他要到宜禄镇?
渡夫一面收缆绳,仍然压低声音问:“客官姓吴?”
“咦!你……”
“哦!原来如此。”
“吴爷,请别误会敝地的人全是无赖坏种,其实坏人到底不多。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粥;吴爷担待些儿。”
“大哥,多承关照,感激不尽。在下十二岁便闯荡江湖,走遍了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天下间坏人到底为数甚少,不然岂不天下大乱,寸步难行了么?晏四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他和气地问。
“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口贩子,专门勾结延安府附近的土匪,将掳来的人丁,贩卖到这一带的牧场为奴,男妇老幼皆以高价卖出,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他会不会到庆阳府去收买人口?”
“怎么不去?宜禄平凉一带牧场甚多,外地来垦荒的人,也需要人手干活,他在庆阳,打虎店等地方,找来不少逃兵和难民,每年跑上一两趟,赚饱了造孽钱。”
“庆阳府的人,不会卖到邠州一带么?”
“这倒不会,带得太远怕出事。”
“谢谢指教,在下小心他就是了。”
“河北西岸有一条小路,走那儿便不会碰上他们了。他们人多势众,吴爷双拳不敌四手,还是避之为上。”
“谢谢你,但在下却是不怕事的人,也许在下要找他问问,打听一些消息呢!”
谈说间,渡船已经靠岸。秋华取出一张一贯面额的大明宝钞塞在渡夫的手中,牵马上岸含笑道劳,跨上雕鞍沿官道向西绝尘而去。
两里地进入山沟,官道曲折西行,山沟是天然形成的地堑,宽约两里地,像是在隘道中行走。
正走间,前面的矮凋林中,突然跳出三名穿皮袄的大汉,拔刀纵至路面一字排开。
接着,后面的路旁洼地也跃出四个人,截住了退路。
右前方的小丘顶端,突然出现五个人,其中三个赫然是晏德三霸。另一人反穿羔皮袄,挟着一张弓箭。看弓弦有异,弦中段有囊,一看便知是弹弓。
另一人年约半百,挟着一根红缨枪,身材高大,脸上虬须戟立,根根见肉。
“就是他。”晏德怒叫。他双颊肿得像慢头,涂着黄褐色的药料,讲话嘴边透风,看上去像是厉鬼般,脸部变了形。
挟弹弓的人扣上一枚银弹,大喝道:“我先打破他的狗嘴。”
“嗡”一声弦鸣传到,银弹已先一步射到秋华的脸门,相距十余丈,认位奇准,淡淡的银星一闪即至,直射口部。
秋华伸两个指头一晃,泰然自若地将银弹夹住了,勒住了坐骑,若无其事地将弹子举在眼前瞄了一瞄,扳鞍下马,将缰绳绕搭在路旁的树枝上,重行到了路中,仰天哈哈狂笑,笑完说:“老兄们,请走近来指教,用弹弓打人的那位仁兄,你总不能打了就跑吧?”
前面的三名挺刀大汉急奔而至,正待列阵,脚步刚收,秋华突然发难,但见人影一闪即至,剑影乍现。
“滚!”沉喝如乍雷。
第一名先一步奔到的大汉刚发现敌人近身,剑影出现,慌忙将刀挥出,却被剑将刀架住了。接着小腹挨了一脚,踢得他
五脏六腑似要向外翻,“哎”一声狂叫,弓着身子飞退,脚下一虚,突然丢刀滚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秋华人如狂风,剑似怒龙,第二名奔到的大汉握刀的右手齐腕而折,狂叫着向侧飞逃。
第三名大汉一声怪叫,一刀急戮,来一招“青龙入海”,双手将刀奋力递出,抢攻下盘。
秋华猛地撇剑,“铮”一声将刀格偏,顺势抢入一掌劈在大汉的右肋背上,力道千钧。
“啊……”大汉狂叫一声,“砰”然倒地,肋骨断了四根,爬不起来了,在地面挣扎哀嚎。
短短的刹那间,三名大汉先后倒地,第一名被踢中小腹的大汉,侧躺在地上抱腹呻吟,脸色死灰。第二名断掌大汉,发狂地抓住伤口的上方,醉汉似的向回路奔逃,不住狂叫道:“快……替我裹伤,快……快……我……我的手……手……”
秋华收剑入鞘,在原地等候,亮声叫道:“谁要拔兵刃献宝,他就得留点什么下来,以便日后回忆回忆。姓晏的和那位使弹弓的仁兄,还不过来作甚?在下等着你们哪!”
后面截住退路的四个人,见秋华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便将他们三个同伴击溃,吓出一身冷汗,立即脚底下抹油,扭头如飞而遁,急如丧家之犬。
晏德和两名同伴在店中吃过苦头,知道利害,爪牙伤的伤逃的逃,不由凶焰全消,勇气尽失。
“咱们快走!”晏德用透风的嗓音低叫,首先开溜。
用弹弓的大汉心中有数,对方泰然自若地用两个指头,便夹住了他射出的弹子,这份功力委实惊人,吓得他头皮发炸,脊梁发冷,再不走准完蛋。他跟着晏德,拔腿狂奔,像是漏网之鱼。
相距甚远,秋华不愿费劲追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
回龙山三霸,咱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你们欠了在下一笔债,俗语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吴某会向你们讨债的,你们等着好了。”
他向路上挣扎叫嚎的两名大汉咧嘴一笑,说:“两位,好自为之。在下不轻易杀人,你们死不了,好好养伤,只要有好的郎中,大概三两个月便可起床了,这段日子可得委屈两位罗!”
说完,牵坐骑回到路中,慢腾腾地扳鞍上马,口中吹着悦耳的口哨,向西轻驰,消失在官道尽头。
宜禄镇,也就是往昔的宜禄县,后来的长武县。镇西设有宜禄镇巡检司,后来设县后,巡检司迁至窑店。
沧海桑田,变迁甚大,早年这一带曾经繁荣过,但由于人丁稀少,盛而后衰。名义上,虽仍是西安府的辖地,但距府已在四百里外。目前,连西安府也日渐衰微,何况是座偏僻小镇?
虽说十年前大明皇朝叔侄夺位,烽火漫天,这儿并未受到波及,可是丁壮一空,人烟稀少。以邠州来说,辖地东西二百九十里,南北九十五,连老带少不足四万人。平均每平方里不到两个人,可知那时的人少到什么程度了。
宜禄镇只有百十户人家,而这百十户人家中,有半数是三大牧场的人在内,真正的土著不到五十户人家,人丁不足两百人。
镇四周有废了的土城墙,相传大唐的名将郭子仪,曾经在这儿屯兵防西戎呢!据说建自隋朝开皇年间,那时叫做长武城云云,其实长武城在西面五十里。镇建在废颓了的土城墙近东一面,另筑了护镇的土寨,如果能登高俯视,可看到的景象是,破圈圈里面建了小圈圈,小圈圈中散落地建了百十户人家。
土寨有东南西北四座镇门,四条宽阔的大道在镇中心会合,
房屋虽不多,但镇所占的空间却大,足有四里周径,牲口栏所占的空间,比房屋大上两倍有奇。
镇上的人都在忙,忙着整修牲口栏,但栏中没有牲口。这里的牲口栏不是用来养牲口的,而是秋冬之间,从邠州西安等地前来贩牲口的客商,利用此地暂时放置牲口之用,牧场的牲口自有本身设在牧场内的牲口栏。
站在镇中举目观看,镇民大概可分三种人。一是穿羔皮袄十分神气,红光满脸的牧场主事爷们。二是穿破老羊皮,脸有菜色的奴仆。三是镇中的土著,他们大多也穿老羊皮袄,但健康状况比奴仆们好多了。再就是不时有一些体面的男女出现,穿的是熊獭狐貂的轻裘,骑的是骏马,极为神气,不可一世。这些特殊人物,大都是三大牧场的子女亲朋,不来则已,来则人人侧目,个个头痛。
十字街口至东镇门,这条街叫东街,也就是本镇的住宿地段,客店共有八间,全在这条街上,也是本地土著镇民的商业区,附近数十里地的村民,日常用品全在东街采购,三大牧场是不会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