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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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安挫败地看着她。小姐,你已经毁容了好不好?
晚上是霍安煮的面疙瘩汤。苏换站在一旁观摩他揉面拧疙瘩切野鸡肉。鉴于他始终冷沉着一张脸,苏换不敢说话,只好站在一旁看。
他揉面时将衣袖挽起来,露出两截褐色的手臂,肌肉紧实又强壮。苏换偷偷瞄一瞄自己的手臂,跟他一比,细得像竹节一样。
面疙瘩汤很香,还加了野菜。苏换稀里呼噜喝了两碗,只觉得痛快。原来在家中要讲究食不出声,她再饿菜再好吃,她也只敢一丝一丝夹,哪有今天这么痛快。大哥给她看的话本里,写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想来不过如此吧。
霍安很疑惑地看着她,实在不确定她是什么品种。
的确,她穿的是婢女衣裙,毫不起眼,但明显大了不少,不是她自己的。还有,她虽然受了些擦伤,但露出来的手臂肌肤雪白细腻,手指纤细如葱,不像是下人的手。
再退一万步,若她不过一个婢女,今日那群围着山转的衙差是做什么的?这样大张旗鼓寻一个跌下山的婢女,她毁容前是有多花容月貌?
可若说她是千金小姐,这般活泼跳脱脸皮厚胆子大不拘小节的千金小姐,实在很罕见。
苏换抬头见霍安愣愣看着她,以为他被自己的食量惊吓了,赶紧解释,“我平日其实吃得很少的,今晚不过是你烧的汤好吃。你放心,明天我每顿只喝一碗稀饭。”她可怜巴巴地抽抽鼻子,“你不要赶我走。”
霍安拿过木牌写字:“他们在找你。山下,很多人。”
苏换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白着脸问,“那他们看见你没?问你什么话没?”
霍安摇摇头。
苏换紧张道,“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什么?”
霍安低头写字:“你到底是谁?回去吧。”
苏换愣了一会儿,面色惨然,有气无力道,“我知道我脸皮厚,赖在你家不走,这样不好。一直打扰你也不对,我再借住一晚上,明日天亮便走,好不好?”她抬头看他,眸光有些决绝,“对了,附近有没有尼姑庵?”
霍安皱皱眉。她要去当姑子?
于是无奈,低头又写:“你伤好再说吧。”
苏换看见这句话,瞬间又活泛过来了,两眼冒星星。好人就是心软。
霍安写:“你的包裹没找到。”
苏换摇头,“别去找了别去找了。”她望着霍安哀求,“求你了,别告诉人救过我。”
霍安起身来收拾碗筷,苏换赶紧去揽过碗,“我来洗我来洗。”
最终还是霍安自己洗的碗,让苏换去院子里洗头发。连他都看不下去了,那头鸡窝乱发。
天已黑。槐树下挂着一盏青纱油灯,发出幽淡宁静的一团光。
达达吃饱喝足,高傲警惕地睡在院门边,看着那个古怪的姑娘。小二今日与苏换为伴一整天,对苏换亲近了不少,围着她脚边转,很好奇她在做什么。
苏换将木盆、水瓢、皂角膏、灰棉布帕子放在圆石桌上,自己坐在圆石凳上,垂着头发细细抹皂角膏。
她的头发很长,倒垂下来像一面黑瀑布,发梢一抖,忽然蹲在一旁的小二喉咙里呜一声,盯着她晃来晃去的长发。
苏换顿时想起一件可怕的情,狗喜欢追逐晃动的东西。惨了,万一小二扑上来咬她头发怎么办?
她瞬间不敢乱动,稳着身子求救,“喂,喂”
糟糕,还不知道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霍安闻声走出来,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小二,还有全身僵硬的洗发姑娘,顿时明白,吹了一声口哨,小二和达达便听话地跑了过来,被他关进了厨房。
苏换松口气,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非常聪明,一眼就看得到问题所在。
因为额头有伤口,头发又长,她洗啊洗啊洗,小心翼翼地洗了快半个时辰,才洗好头发。起身一看,四处静悄悄的,狗也睡了人也睡了,院子里孤零零就她一人。
抬头看看天,夜空里有几点星光。
她捏捏拳头对自己说,苏换,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最终,她还是乖乖贴了那膏药在脸颊上,又将霍安放在桌上的药喝个精光,然后爬到床上去睡觉。
虽然貌美如花对于她来说并不顶顶重要,但她也不想就此变成一个丑八怪。
前两晚,要么她昏迷,要么她太困,没有好好感受一下这床。今晚一审视,立刻觉得这床板太硬,褥子太薄,但好在十分干净。她盖被子时闻了闻,果然有主人家的气息,说不出是什么气味,有一种淡淡的干草香,混了男子身上独特的汗味。
她脸红了红,心里劝自己,苏四小姐,你是在落难,要求不可以太多。
睡一觉,神清气爽。
早上起来时,院子里竟然无人也无狗。
苏换觉得奇怪,舀出锅里的热水洗了脸,还用厨房里的粗盐漱了牙,精神抖擞地走出来。
小二汪的一声蹿过来,竟然冲着她摇了一下尾巴。
苏换欣喜若狂,璨然一笑,“小二,你喜欢我吗?”
霍安遛狗回来,一进院子看见她,愣了一下。
春光灿烂,苏换正弯腰冲着跟前跳来跳去的小二笑,彼时她一头洗干净的乌黑长发垂下来,略有些卷曲蓬松,半遮面容,十分好看,脸颊也消肿了不少,眸子像路边草叶上的朝露一样,闪闪发光。
她歪头看他,伸手将长发抹到耳后,欢畅一笑,“早。”
桃花村 第六章 明目张胆看裸男
苏换姑娘就这么厚脸厚皮地住下来了。
她活泼跳脱叽叽喳喳,很快征服了没骨气的小二,高傲的达达虽不冲她摇尾巴,但也不会冲她呲牙咧嘴了。
她总有很多话,喜欢和小二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唠唠叨叨和小二说,你看你们家门口那棵桃树花开得不错,这围墙上爬的是不是葡萄藤子啊,夏天岂不是有葡萄吃
有时候,霍安会觉得,自己独自居住了七年之久的小院,有些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春天来了,生机昂然许多。
还有些不一样的就是,猪脸姑娘的猪脸。这个姑娘真真是奇葩,她每睡一晚起来,好像就比昨天漂亮些。
直到第十天。
苏换一早梳洗利索走出来,和霍安打了个照面。
霍安真正的呆住。
她还是笑眯眯的,而且有礼貌,“早。”
彼时她仍然穿着那身破破烂烂不合身的婢女衣裙,乌黑的长发全部梳向后面,用一根布条随便绑住,露出她光洁白净的额头,额头上的血痂落了,唯留一条淡红的疤痕。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的猪脸完全消肿了。
丑八怪瞬间变仙女。
桃花脸,水灵眼,睫毛黑浓卷翘,一笑就显得格外娇艳。
苏换摸摸鼻子,忐忑道,“怎么了?”
霍安低头走开。原来她之前那些话也不全是神神叨叨。貌美如花,她的确当得上。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那姑娘的欢快叫声,“啊啊啊,我没有毁容!我没有毁容!”
霍安正在院子里推石磨,石磨缝里溢出白色的面粉。小二汪地叫了一声,霍安想,这姑娘是闹腾了些,但也并不讨厌,就算前几日顶着一张猪脸,也每天笑得亲切和暖。
厨房里,正对着水缸东照西照的苏换开始冷静下来。容貌没毁自然是好,可这也意味着她的伤差不多好了,该走了。别人与她非亲非故,白白养她好几日,无论如何没有道理继续养下去了。
这些天,她旁敲侧击搞清楚不少事情。
比如说,桃花村是个小村子,村里有条桃花河,潺潺流淌,从村东到村西。村东是上游,也是村民聚居点,人烟密集,村西是下游,人丁稀少许多,而这个农家小院,是村子里最为偏僻的一户,独门独户,她在这住十来天了,从未见半个外人路过。
又比如说,这个哑巴男人当真是一个人两只狗,再无亲无故,孤孤单单以打猎维生。她见过他挂在墙上那张大弓,巨大无比,很难想象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启开这张弓。
唯一没打探出来的,是他的名字。
他不肯说。或许是觉得没必要。
苏换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总得派上点用场,至少不能白吃白喝,才能再多赖一些时日。这里清净,人迹罕至,绝对是逃难避险的好地方,起码她要躲上两三个月,待那时徐家二世祖必定已盯上了新美人,连她圆脸扁脸都记不起了。
待那时,她再偷偷回东阳城去找大哥,搞点银子再作打算。
至于苏府,她也不想回了。
在外人眼里,苏二小姐高贵冷艳,苏三小姐端庄慧洁。呃,至于苏四小姐,桃花脸,狐媚眼,行为不端,诗书不通,各种不走寻常路,是城中闺秀统一的典型反面教材。
她这次落跑,想必爹爹雷霆震怒,大娘气急败坏,她回去是死路一条。
想来想去,头发都揪乱了,苏换也只想到死乞白赖赖在这里一条路。
霍安推磨推得很专心,冷不防身后炸起一个明脆的声音,“你在磨什么?”
霍安头也不抬,继续磨。
苏换偷偷伸出手,用指尖蘸了那磨盘里的白色粉状物,含进嘴里吮了一下,“是面粉?”
霍安埋着头,继续磨。
苏换站在一旁瞥他毫无表情的侧脸,一颗汗珠子正从他脸颊上滑下。她于是鼓足勇气说,“这磨好大,推着一定很费力气吧,一定很累吧,要不中午我来做饭。我做包子给你吃。”
霍安不置可否。
但强悍的苏换姑娘将此视为默许,欢快地跑进厨房,拿一个碗出来,舀了小半碗面粉,跑进去和成一团湿面,用布盖上,待它发酵成老面。
然后她乖乖坐在石凳上,看霍安围着石磨转圈圈。小二跑过来趴在她脚前,她百无聊赖地捡了地上一条槐树枝,在那里逗小二玩。
三月的春阳已很温煦,霍安渐渐热得汗如雨下,他停下来,脱了身上的短衫,扔在一旁,赤膊上阵。
苏换正好抬起头来,脸轰的一声就热了。他他他,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脱衣服?其实她忘了,那日他砍柴也是光裸着上身,只不过当时她更关心自己是否毁容,自动忽略了这茬。
可今日她不好忽略了,孤男寡女就罢了,这孤男还淡定地脱衣服,苏小姐只好臊着脸背过身子去,继续逗小二。
霍安推了一圈磨,眼风忽然瞥到苏换坐立不安的背影,愣了愣,低头又看看自己。
苏换这时觉得屁股长了刺,坐不住了,装作镇定地站起来,“你渴了吧?我去烧水。”
然后头也不抬,嗖的一声蹿进了厨房。唉呀呀,她会不会长针眼啊,她还没出嫁就明目张胆看裸男,会不会遭报应啊。
从春光明媚的院子里猛跑进光线黯淡的厨房,苏换的眼睛不太适应,有些晕眩,晕眩中她想起那人结实宽阔的铜褐色后背,一串汗水正像小溪般顺着背脊滑落,耀眼得让人记忆深刻。
她觉得有必要找点事做,干脆捣腾起厨房来。经过一番努力,找到了一把还算新鲜的野荠菜,一只昨天才剥皮的野山鸡。
于是她麻利的挽起衣袖,切菜剥肉,噼里啪啦。厨房这点事儿,哼,难不到她自力更生的苏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