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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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乌云消敬,阳光满地。 
“天刀”梅谦宽大而简朴的宅院中,静寂无人,方才那许多等着要瞧爇闹的武林豪杰,竞都已走了。 
两个青衣少年,正在打扫着庭园。 
大地无风,庭园深寂,在这闷煞人的午日中,唯有廊下鸟笼中云雀的瞩瞅,为这深沉的庭院带来一些生趣。 
“天刀”梅谦独坐在树荫下,手中虽在单调地擦着他那威震天下的锁镰刀,神思却早已游于物外。 
锁镰刀闪动着夺目的光芒,他面容却是异常萧索而落寞,也不知是在叹息自己的寂寞?还是在叹息这锁镰刀的寂寞? 
突然,一人奔来,躬身道 
“门外此刻有‘云梦大侠’万子良、‘少林’莫不屈、‘武当’公孙不智三位要求见大爷。” 
梅谦“哦”了一声,双眉微皱,匆匆奔出。 
万子良、莫不屈、公孙不智三人果然已卓立厅前。他三人似乎正为这宅院中的静寂而惊诧奇怪。 
梅谦揖客,莫不屈三人却不肯入座。 
万子良沉吟道:“各方宾朋友难道都走了么?” 
梅谦长叹了口气,道:“都已走了!” 
万子良等三人对望了一眼,既是惊奇,又是欢喜,三人惧都不禁大大松了口气,暗暗付道:“那些人走了,此事想来便容易解释得多。” 
梅谦目光四转,道:“三位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公孙不智说道 
“在下今日曾与梅大侠相约,午间定必前来候教。” 
梅谦道:“不错,但方宝玉方少侠” 
万子良长叹截曰道:“在下此来,便是要向兄台解说,宝玉他他突患重疾,卧床难起,今日已无法前来了。”梅谦双眉轩动,道:“真的?”万子良沉声道:“在下一生之中,从不虚言,对兄台更是万万不敢相欺,但瞧在万某薄面,将战期再延数日。” 
梅谦竟末答话,目光却不住在三人面上转来转去。 
莫不屈忍不住沉声道:“兄台今日若定然要战,莫不屈虽自知不政,但也只得以平生所学,来领教领教梅大侠霸绝天下的锁镰秘技。” 
梅谦还是未答话,默然良久,突然冷笑一声,道:“但方少侠方才已来过了。” 
莫不屈、万子良、公孙不智三人齐地大惊失色。 
公孙不智道:“梅大侠只伯只怕是看错了?” 
梅谦冷冷道:“在下虽不认得方少侠,但方才还在此间那许多位朋友中,却有不少是认得方少侠的,那许多双眼睛,难道也会瞧错?” 
万子良等三人面面相觑,莫不屈道:“但但宝儿明明一直在沉睡之中。” 
梅谦道:“方少侠不但来了,还送来一封书信,三位可要瞧瞧?”果然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三人连忙接过。 
只见书信之上,写的竟是: 
“侠以武犯禁,干戈本属不祥,宝玉前此数战,非好战也,实不得已耳,今幡然有省,誓不愿再以武与天下人相见,梅君武中达人,谅不致以此见责,则宝玉幸甚,今后绿水青山,宝玉求以诗书逍遥,不亦乐乎? 
专此上达梅君足下。 
方宝玉拜上。” 
津雅的短简,清楚的文笔,但莫不屈等三人看完了这封书信,却不禁为之目定口呆,作声不得。 
莫不屈、万于良俱是满面焦急之色,便待抢口分说,但公孙不智却沉住了气,暗中将他两人拦阻。 
梅谦缓缓道:“方少侠留下这封书信,便不发一言,掉首而去,此乃人所共见之事,三位只怕也唯有相信了。” 
他的言语中,已露出逼人的锋锐。 
公孙不智干咳一声,道:“武林群豪见他不成而去,不知有何举动?” 
梅谦冷冷道:“言语中自有些不堪入耳之处,三位不听也罢。” 
语声微顿,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接口道:“但在下见了方少侠这封书信,颇有深感于心,我辈碌碌江湖,终日恬血刀头,那及他待书追遥来得自在。” 
公孙不智也故意讽刺,还是真的有感于心,默然沉吟半晌,突然抱拳道:“多蒙相告,就此别过。”竞拉着万、莫两人匆匆走了。 
梅谦目送他三人身影退去,久久都未动弹。 
万子良与莫不屈两人虽是满腹闷气,满心疑惑,但见到公孙不智神情若有所思,也只有不发一言,随他狂奔。 
片刻间,三人俱已回到客栈,也不答话,悄悄推开宝玉房屋的窗于一看——宝玉鼻息沉沉,仍然睡得甚是安详。 
金不畏、金祖林、魏不贪等人见到他们神情如此异样,自要询问,万于良当下匆匆将经过说了。 
魏不贪动容道:“但我敢与他打赌,宝玉绝未出门一步。”若非千真万确的事,魏不贪是万万不会与人打赌的。金不畏怒瞩道:“原来那姓梅的也是个卑鄙的小人,竞造出这等事来污蔑宝儿,石老四,走!咱们去找梅谦决一死战。” 
众人是满心激愤,公孙不智却一把拉佐了他,沉声道:“此事怪不得梅谦。” 
金不畏大怒道:“怪不得他怪谁?莫非是宝几梦中出去了不成?” 
公孙不智叹道:“你难道看不出这又是那恶魔所施的绝户之计?他如此做法,只是教天下豪杰都对宝儿存下轻视之心,他明知今日之事,瞬时即将传遍武林,到那时宝儿也必要被天下人骂为反复无常之辈唉!千夫所指,无痰而死,那时宝几纵有百口,亦不能辩了!” 
众人倒怞一口凉气,想到这恶魔此举,已无异将宝儿前途一举断绝,人人心里宛如被压上一块巨石。 
金不畏咬牙切齿,恨声道:“好狠毒的恶魔!好狠毒的恶计!他究竟与宝儿有何深仇大恨?竞定要见宝儿身败名裂才甘心?” 
公孙不智沉声道:“那恶魔必定是个与宝儿颇为熟悉的人,是以才不但能令人改扮成宝儿的模样,还能将宝儿的神情步法都模仿得唯妙喉肖,在那许多人的注视之下,都末露出破绽,只因此刻武林中人见过宝儿的虽有不少,但都不过是在激动之中匆匆一瞥而已,绝不会将宝儿瞧得如此清楚,更不会学得如此逼真。”这话说将出来,众人更是耸然失色。 
众人心里都在暗问自己:“与宝儿颇为熟悉的人,那会是谁?”众人此刻自已知道那四个身法奇诡的白衣人,只不过是与李英虹串通好了,来做此圈套的,目的已达,自然不败亦退,这恶魔竞能使武功如此诡异的白衣人听命于他,身份自然非同小可,宝儿的熟人中,又哪有这般人物? 
金不畏突然道:“这恶魔究竟是谁?只怕唯有宝儿还能多少猜出一些,我得去问问他。”转过身子,便待捆门。 
公孙不智却又拉佳了他,沉声道:“无论如何,你我此刻都万万不能惊动宝儿,纵要问他,待他复原醒来了再问也不迟。” 
日色渐渐西下,暮蔼中炊烟四起,农夫荷锄而归,童子嘻笑而回,沉重的工作已了,这正是一日中生气最最活跃的时候。 
但在这客栈中的小小院落里,却仍是一片死寂。 
夕阳的光辉渐渐黯淡,黑色渐渐溶人了天地,屋中人影也渐渐模糊,几乎对面也难辨出面目。 
但却无一人燃起灯来,只因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接受光明的心情,只因唯有这无边的黑暗,还可以隐藏他们的焦急。 
宝儿的卧房,也仍无动静。 
万子良、莫不屈、公孙不智、石不沉甚至连金不畏与铁娃,俱都是石像般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突然间,小院外传来一阵蚤动之声,其中竟还似夹杂着金祖林的大笑,呼喊,众人一惊,齐地奔出。 
暮蔼苍茫中,只见远远两条人影,一面高歌,一面大笑,互相携抱,互相搀扶着而来。 
左面的一条人影,手里提着根长达八尺开外,仿佛白蜡大竿般的长兵刃,右面一条人影,身上却似接着条亮晶晶的长链。 
万子良凝目瞧了两眼,面色突变,失声道:“与金祖林同来的,莫非是‘天刀’梅谦?”他看得不错,右面的那人果然是“天刀”梅谦。 
众人抢步迎去,但见金祖林衣衫已破烂,满身血迹斑斑,面色虽是疲惫不堪,但目中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那修洁整齐的“天刀”梅谦,此刻模样竞也十分狼狈,衣襟已撕下一块,披散的头发使用这块衣襟紧紧扎佐。 
两人胸膛犹在不住起伏,满身酒气醺然,两入神情极是亲密,却又似方才经过一场激战一般。 
众人瞧得又惊、又奇,反而问不出话来。 
金祖林却已大笑道:“你们可知我方才哪里去了?哈哈!你们再也猜不到的我方才原是找梅谦拼命去了。” 
梅谦笑道:“金兄方才喝了已有几分酒意,话也不说,便要与我拼命,在下本还不敢随意动手,但见金兄四招之间,竞在这自蜡大竿子上,接连使出枪、棍、朝、铲四路招式,我也不觉动了敌忾之心,有些手痒了。” 
金祖林道:“闻得江湖传言,‘天刀’梅谦锁镰刀秘技,乃是天下武林中最难对付的武功之一,我本还不信,方才这一交上手嘿!我才真的领教了,但见他右手锤似流星,锤上五芒刺,抓、撕、锁、打,既可伤人,还可撕锁对方兵刃,右手月牙刀招式专走偏锋,奇诡迅急,当真比天下各门各派的刀法,都要令人头疼。” 
他喘了口气,摇头笑道 
“这本已够令人难对付的了,最妙的是,他双手之间那一段链子,居然还具有抵挡进击,锁人兵刃,套人脖子三种妙用,他不但一件兵刃可当作三件兵刃,而且简直就好像生着三只手似的,这一战之下,嘿嘿!金祖林今生今世,可再也不愿与使锁镰刀的人交手了。” 
众人瞧他身上斑斑血痕,自是知道他这一战之下,必定吃了不少苗头,却不知两人又怎会化敌为友? 
但闻梅谦大笑道:“锁镰刀纵难对付,可也比不上金兄与人交手时那一般漂悍之气,我与他由正午直战至日落,他身上挂彩已有七处,无论换了是谁,也该斗志金失,哪知他却越战越勇,那等大开大阖的招式使将出来,端的是令人惊心动魄,我乎生与人交手,从未有手软之感,但此次却当真手软了。” 
金祖林笑道:“你也莫给高帽子给我套了,若非你屡次手下留情,我早躺下金祖林虽非好人,但总也知道好歹,见你住手,我怎能再打?” 
梅谦道:“我敬他是条好汉,自然要问他为何与我动手,金兄这才将有关方少侠之种种情事,惧都说了出来。”金不畏忍不住插口问道:“你可相信了?” 
梅谦道:“金兄这样的汉子,说出来的怎会是假话?我自然相信了,是以与金兄痛饮一场后,特来探问方少侠病势。” 
众人听得又惊、又喜,喜动颜色。 
万子良唱然笑道:“常言道惺惺相惜,英雄果然是重英维的,只可惜我等眼福不佳,竞未能瞧到方才那一场百年难遇,津采之极的大战。” 
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