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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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来是男子的声音。 
但语声部是那么甜蜜,那么温柔,方宝玉从来梦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柔美语声的男子。 
那语声又道:“好孩子,听话,睡吧!一场安静而舒适的睡眠,可以使你身子立刻充满活力,可以使你的生命立刻美丽起来。” 
温柔的语声,有如催眠曲一般,纵然末被药力所述之人,也会抵受不住这奇异的催眠魔力。 
宝玉眼帘忍不住渐渐垂下了。 
第二七章 火魔炼心剑
方宝玉耳听温柔的语声,有如催眠的乐曲一般,再也抵受不住这奇异的催眠魔力,终于眼帘忍不住渐渐垂下了。 
但这并非睡与不睡的问题,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争战——宝玉此刻的敌人,要的并非是他的性命,只是要他意志崩溃,这一场争战,从头至尾,都是在考验宝玉的勇气、意志与信心。 
这一场争战,与宝玉以往半生与今后半生,所曾经历的大大小小千百场争战惧都不同。 
这一场争战看来虽然平和,其实它的艰苦与凶险却最甚,只因此战无疑的将要影响宝玉的一生。 
薄薄的两片眼皮,此刻却有如千斤巨闸,宝玉集中了全身每一分津神与力量,方能支持着不让它完全落下。 
可怕的是,他津神已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已几乎无法集中——他身子开始有了些摇晃。 
那语声缓缓道:“睡吧睡吧莫要挣扎了,多一分挣扎,只是多一分痛苦,此刻唯有睡眠,能令你得到欢乐。” 
语声更温柔,宝玉身子也更是摇晃、 
那语声缓缓又道:“睡吧睡吧莫要挣扎了。多一分挣扎,只是多一分痛苦,此刻唯存睡踞,能令你得到欢乐。” 
语声更温柔,宝玉身子也更是摇晃。 
那语声道:“睡吧睡吧那药力是无法抵抗的,只要你睡下,醒来后你就会觉得自己仿佛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快乐无比。” 
宝玉心头一跳,有如被人怞了一鞭,陀螺般旋转起来。 
“变成另一个人我怎能变成另一个人小公主是否已变成另一个人,我不能睡!不能睡” 
他挤命集中津神,告诉自己 
“我不会睡,绝不会睡的我此刻方似从一场舒适睡眠中醒来,我的津神旺盛已极!我从未喝下过任何迷药,我此刻要的只是活动活动活动” 
他眼帘本已眯成一线,此刻竞缓缓张开了。 
他身子中摇晃得如同风中残时,此刻摇晃也已停止。 
这是一种奇异的争战,这是津神、意志与信心的津粹结晶,这也就是“心”的伟大神力! 
人心力量的神奇伟大,有时的确不可思议,只要信心坚定,它的力量是无所不能,无所不至的。 
方宝玉多年来昼夜不得的磨练,就只是磨练着这一颗心,他肉体纵然与常人一样脆弱,但心已坚逾津钢。 
他肉体纵然还与常人一样多垢,但“心”已皎如明镜!他肉体的力量虽然有限,但心力却已无限无极! 
这力量可令河流改道,山岳移形! 
这力量终于战胜了黑暗——笼罩着方宝玉的朦胧黑暗,已渐渐消失——他眼前的视界,已渐惭清晰。他终于瞧见他的仇敌。 
端坐在对面的人,浑身都激发着慑人的妖异之气——就连他身上的长袍,都是妖异而慑人的鲜红颜色。 
他目光自然更是妖异,更为慑人,眼球竟是一种近于火焰般的深紫色,深紫色的眼球,几乎占据了‘眼眶的’中之八九,别人几乎瞧不见他的眼白,是以他目光转动时,别人也难觉察,他眼球仿佛已凝结在眼眶之中,当他凝目瞪视别人时,便有一股火焰般焚烧着你的身心,这几乎已非任何人所能忍受。 
更令人不能忍受的,是他的面容。 
他整个一颗头颅,竞仿佛被人投入洪炉,被烈火焚烧过,满面俱是丑恶、妖异,令人作呕,更令人胆寒的疤痕。 
然而他一双手掌,却是出奇的光滑、细嫩,十指纤纤,指甲修洁,整个一双手掌,绝无一丝理疵。 
他指尖轻抚着面上的疤痕,绝丑的脸,绝美的手,两相对照之下,更绘这人平添了几分慑人心魄的魔力。 
宝玉凝目瞧了他几眼,只觉一丝寒意的自背脊升起,直透头顶,正如被响尾蛇那冰凉而颤动的蛇尾划过一般。 
他简直不像是人,而是造物以魔鬼的妖异,冰雪的寒冷,火焰的曲爇,毒蛇的黏湿,坚滑与恶毒所混合成的怪物。 
然而这魔兽般的怪物,语声却温柔如水,甜美如蜜。 
他目光中已露出一丝惊异的变化——自是在惊奇于方宝玉非但未曾睡倒,神智反而清醒。 
他缓缓道:“感谢上苍,感谢火之真神,你果然有骆驼般的坚忍,兀鹰般的勇猛,狐狸般的智慧,你竟醒了?”宝玉尽量使自己心神与语声保持平静。他也缓缓道:“你如此歌颂仇敌,确实令人惊异,你本该埋怨你的神抵,只因它们并末降福于你,反而降福了你的仇敌。” 
红袍人道:“仇敌?谁是本宫的仇敌?” 
他突然笑了,笑声也是那么温柔,接着道:“本宫的仇敌,都早已死了,你若是本宫仇敌,焉能活到此时?” 
方宝玉道:“我若非你的仇敌,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五行魔宫的火魔神,对朋友难道也是如此怀有恶意?”红袍老人又笑了,道:“呀!你已猜出了本宫是谁。” 
方宝玉道:“不错,我不但己猜出了你是谁,也猜出了你的心意,我早已知道你如此对我,为的是什么?” 
火魔神道:“为的是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宝玉道:“第一,你不愿泰山之会被我拦阻,只因你一心只想江湖中流血争杀,日夕不已,等到武林元气大伤,江湖好手伤亡殆尽,你便可在其间坐收渔利,以新生雷霆之势,横扫天下,君临武林。”火魔神道:“好!猜得好,还有呢?”方宝玉道:“你千方百计地来打击我,使我在武林中无法立足——也是为了不愿我与那东海白衣人作决胜之一战,好教白衣人那王霸之剑,血洗武林,武林中元气越是伤损,你成功便越是容易。”火魔神微微一笑,道:“此点你却有些猜错了。” 
方宝玉道:“当然,你如此作法,还另有用意,我无法见容天下武林英雄,便只有投身五行魔宫之中” 
他顿住语声,但这次火魔神却末答话,似已默认。 
宝玉接道:“但你还是不知道我究竟有何能力,是以你便以各种方法,来考验我的武功、智慧与定力,我若经不起你的考验,死在你的手下,于你并无损失,只因我经不起你的考验,便根本没有被你利用之价值。” 
火魔神笑道‘ 
“好,说得好。” 
宝玉道:“你的考验若是难不倒我,我的一切条件必定都已符合了你的要求,你必定会要我去做一件事。” 
火魔神道:“本宫会要你做什么事?” 
方宝玉道; 
“你要我做的那件事,必定十分艰险,十分困难,甚至除了我之外,别人都无法做到,是以你才肯化费如许心力对待于我。” 
火魔神目光忽然自宝玉面上移开,投注到远处某一虚空之处,出了会儿神,方自缓缓道:“不错,以此刻情况看来,这件事确实唯有你能做到。” 
宝玉冷笑道:“但你又怎知我会为你来做此事?” 
火魔神目光闪电般收回,箭一般投注到宝玉脸上,道:“你虽有超人的意志,但意志仅能控制你的神智,却无法控制你的肌肉,你此刻神智虽未崩溃,但四肢仍无法动弹,本宫仍可随时取你性命!” 
宝玉微微一笑,道:“你瞧找可是会屈服于你威胁之下的人?生死之事,在你我眼中本都算不得什么,你想必也该承认?” 
火魔神默然半晌,忽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宝玉一时间还摸不透他忽然问这句不相干的话来,究竟有何用意,亦自默然了半晌,终于答道:二十左右。”火魔伸柔声道:“死亡在二十岁恶人眼中看来,的确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少年人还不能完全了解生之可贵,与死之痛苦,但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便会知道世上唯一最可留恋的,便是生命,生命中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事,你都未曾享受,你此刻死了,你怎对得住你自已?”宝玉微微笑道:“你可是在引诱于我?”火魔神道:“本宫并末引诱你,却要告诉你,只要你肯力本宫做了此事,本宫便可供给你世上绝大部份人所梦想不到的享受,名誉、地位、美人、财富无论你要什么,你都可得到,你童年若是也有入漂渺虚幻的梦想,本宫也可使你这些梦境,全都变为真实。” 
宝玉喃喃道:“我要什么,便有什么?” 
火魔神道:“不错!” 
宝玉缓缓道:“在我平生所听过的话中,的确没有任何话再比你的话更富于诱惑,更能打动人心,但”他突又笑了,接道:“但,我又岂是会迷惑于你的引诱之下的人?” 
此时此刻,他这种淡淡的笑容,的确要比各种愤怒的言词都能表示他的决心。 
火魔神又自默然,又过了半晌,方自说道:“但你莫要忘记,你此刻什么都没有了,江湖中已没有一个人再看得起你,你已被天下人所唾弃,那么?你还有什么值得你自尊自重,拼命维护的?你为什么还不肯服从本宫的命令?” 
宝玉一字字缓缓道:“我纵已一无所有,但我却还有死亡的权利!这便是值得我自尊自重,值得我拼命维护的。” 
火魔神道:“你可知道,引刀一死,并非勇者的行径,而是懦夫所为,只因弓J刀一死,要远比挣扎求生容易得多,你若真是男子汉大文夫,便该不顾一切,奋斗求生,否则你便只不过是匹夫之勇,只不过披着勇气虚荣羽毛的懦夫。” 
宝玉又笑了,道:“好高明的激将之计,只可惜我也不是会被任何激将之计激得爇血冲动,完全失去理智的人。” 
火魔神静静凝注着他,足足有盏茶工夫之久,似乎很不得要将自已目光化为利剑,直刺人宝玉的心底。 
然后,他沉声道:“本宫要如何才能打动你的心?” 
宝玉微笑道:“无论任何人要我为他做事,只有求我。” 
火魔神目中火焰更觉炽爇,而语声仍是温柔冷静。 
他缓缓道:“求你?本宫又岂是会求人的?” 
宝玉道:“你本不会求人,但此刻我已从你目光中瞧出了你的惶恐与急切,我已猜到只要我肯为你做这件事,你便不借一切牺牲,甚至不借做出你平生未曾做过的事,甚至不惜求我是么?” 
火魔神默然端坐,久久不语。 
方才两人的言语,俱是优美、动人而锋利的,正如装饰着七色彩羽,雕刻着十锦浮图的毒箭一般,虽美丽却可制人死命! 
两人都在考验着自己的决心,也在探测着对方的意志——这不但是一场言语的战争,也同样是一场意志与智慧的战争——这样的战争,显然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