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21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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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天雷吃得急了,突然噎住,脸憋得通红,嘶声问花奴儿:“有没有水?”
花奴儿笑得花枝乱颤,将一只革囊递给布天雷。布天雷接过,将嘴对准囊口,一仰头,喝了一大口。
“啊”的一声大叫,布天雷将喝到嘴里的水全都喷将出来:“是酒!”
花奴儿笑得肚子都疼了,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指着布天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布天雷大张着嘴喘气,唏嘘不已。宿酒未醒,又入新酿,哪里受得住?可是被花奴儿如此戏弄,心中却无半点儿嗟怨之意。
花奴儿笑够了,坐到布天雷旁边,对着他凝视片刻,突然问道:“你把我的衣服和花环都背在包裹里,为什么?”
布天雷脸色微红,诧异道:“你翻过我的包裹啦?”
花奴儿鼻子皱了一皱,露出不屑的神情:“我是贼,谁的包裹不能动?翻翻你的东西有什么稀奇了。你这个家伙才有五两银子,可是个穷鬼。”
布天雷扭捏道:“姑娘给我的东西,不忍心丢掉,想找到姑娘之时再行奉还。”
花奴儿盯了他半晌,说道:“我给你的任何东西你都不会丢掉吗?”
布天雷脸上又是一红,点了点头。
花奴儿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红布包,说:“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布包层层打开,布天雷只觉眼前一亮,里面是一块晶莹圆润的彩玉,有拳头大小,上宽下窄,外遭呈碧绿颜色,中心却是火一般红,中间红、黄、粉、淡蓝依次过度,整体通透,无半点微瑕,艳丽无方。阳光透过宝玉,焕发出七彩霞光,在花奴儿身后形成了数道光环。布天雷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宝玉,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花奴儿颇为自得:“好不好看?”
布天雷不住点头:“好看,真好看!”
花奴儿问:“你看它像什么?像不像一颗心?”
布天雷仔细看来,那宝玉呈桃状,上边较宽,中间微凸,下边有一个小尖,加上中心红彤彤的,真是像极了一颗红心。不禁点头道:“像,太像了!”
花奴儿将宝玉捧在胸前,就像捧着自己的心,人玉相映,相得益彰。她看着宝玉,轻声说道:“这块玉的名字就叫如心。”
她凝思片刻,忽然向布天雷一伸:“送给你啦。”
布天雷大惊,摆手不迭:“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敢要,给姑娘弄碎了可赔不起。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花奴儿俏脸一板:“给你就拿着,哪有这么婆婆妈妈的。等我想要了,我自然会拿回来的。我是谁呀?”
布天雷不敢再推辞,当下伸双手接过来,道:“我帮你收着,等你要时再还给你。”小心将玉包好,放进自己的包裹里。
这时阳光越过松林,撒满了整个大殿殿顶。看着身边的花奴儿,布天雷心里像藏了一只雀儿,有些心慌,但又有无限的欢喜。花奴儿今天穿着一身淡黄的衣衫,素雅多姿,让人怎么也看不够。
花奴儿撅起小嘴,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贼么?”
布天雷嘿嘿笑,憨态可掬。
忽然间,林间惊起几只小鸟,啾啾声响起来,惊动了二人。花奴儿像一只灵猫一般,矮身蹿到殿顶边上,藏在檐角向下望去。布天雷也急忙跟上,不料脚步匆忙了点,脚下的瓦发出咯吱声响。花奴儿回头低喝:“要死啊?小心点!”
这座庙宇南面是山门,紧接着是宽阔的院落,往北是主殿,殿后是后院,有几间配殿和厢房。二人所处的位置恰好在主殿的殿顶,前后望去都一目了然。
山门外正遥遥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背负着双手仰头看山门匾额上的字。
花奴儿发出一声低呼。布天雷身子一低,急忙问道:“怎么啦?”
花奴儿吐了吐舌头,把嘴凑到布天雷的耳边:“这个人正是昨夜追赶我的人。”
布天雷凝神看去,觉得那人相貌似乎很是熟悉,蓦然间脑海中一闪,说道:“我认得他,他就是剑神上官清远。”
花奴儿大吃一惊:“剑神上官清远?”
布天雷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花奴儿别再说话,因为上官清远已经踱进了山门,向大殿走来。
大殿前是一个宽阔的场地,方圆十丈有余,地上全部墁着青砖,正对殿门横着一个很大的鼎形香炉。上官清远走到香炉前,点燃三炷香后恭恭敬敬举过头顶,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在香炉之中。不多时,香炉中香烟缭绕,檀香弥漫。
上官清远站直身子,再也没有挪动脚步,如渊渟岳峙,气定神闲,远远看来如一棵青松一般。
近十年,整个武林是上官清远的天下。作为已故剑神卓一鹏的大弟子,他十五岁出道,败在他剑下的成名剑客数不胜数,就连以七十二式泼风剑名震江湖的华山派耆宿郭璞都甘拜下风。卓一鹏死后,其子卓若水又离家出走,他顺理成章成为新的剑神,并以藏剑山庄主人的身份联络了十余个名门正派,创建正义盟,成为铲奸除恶、匡扶正义的武林领袖。
布天雷在山中,听师父多次谈起当世高深武学,其中首推藏剑山庄的春秋剑法。而花奴儿一直浪迹江湖,对剑神的传奇事迹更是多次听闻,想象中的剑神应该貌似金刚,威猛粗豪,却原来竟似个儒雅文士。
林间忽然有琴音响起,琴声舒缓低沉,似有说不尽的苍凉沉郁。上官清远微微仰头,侧耳倾听。琴音高处凄切,低处哀婉,声声透人心怀。
上官清远伫立良久,忽然朗声诵道:“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
琴音音调越发低沉,俨然是塞外天高路远、游子倦而望归的气象。突然“铮”的一声,有两个音调一挑,极为轻灵、突兀。
上官清远大笑:“贤弟剑胆琴心,愚兄佩服得很。可那文姬思乡处为塞外苦寒之地,如何有江南丝竹之声?这可未免泄了底儿,贤弟,你是想家啦。”
琴声猛然止住,随即从苍松后缓步走出一人。布天雷一看,正是昨日一同饮酒的卓若水。他今日换了劲装打扮,手里拿着一柄带鞘长剑。昨日的他呼酒买醉,显得放荡不羁,今日却沉稳庄肃,英气逼人。
卓若水抱了抱拳:“师兄,一别四年,风采更胜往昔。师嫂和蓉侄女都好不好?”
上官清远满面春风:“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愚兄庸庸碌碌,算不得什么。你师嫂和蓉蓉都很好,她们都很挂念你。特别是蓉蓉,你走那年她才九岁,今年已经十三啦,一想起她的卓叔叔,总要撅起小嘴掉眼泪。时光如梭啊,适才我在关圣人座前焚香三炷,感谢冥冥之中神明保佑,教我兄弟在此相见。而今看到贤弟琴、剑都已登堂入室,真是可喜可贺之事。恩师泉下有知,肯定也欢喜得很。”
卓若水道:“哪里及得上师兄?小弟浪迹江湖,听得师兄大名远播海内,已是实至名归的武林领袖。爹爹的剑神称号,也落到师兄头上。师兄,你青出于蓝,光大门楣,藏剑山庄名震天下,这才是爹爹最欣慰之事。小弟放浪形骸,不通世务,真是惭愧无地。”
上官清远连连摆手:“贤弟,愧煞愚兄啦。自弟不辞而别,愚兄只能勉为其难,瓜代运筹,几年来谨小慎微,生怕堕了藏剑山庄的名声。愚兄夙夜忧叹,盼望贤弟早日归来,重掌门户。今日一见,愚兄心怀大畅,肩负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啦。以后,愚兄也学学贤弟,登山探水,寻幽览胜,作一个逍遥游。”
卓若水摇头:“师兄,小弟漂泊惯了,不会再入樊笼。今日的藏剑山庄,赫赫威名都是师兄所创,不干小弟什么事。今日小弟见师兄一面,只想将几年来领悟的剑法试练,向师兄请教。”
上官清远道:“师弟——”
不待上官清远答言,卓若水道:“师兄,小心了!”
一声龙吟,卓若水长剑出鞘,如冷电破空,蛟龙出海。二人之间本来有三丈的距离,但不见卓若水如何作势,刹那间已经扑到上官清远的面前,剑气刺刺声响,剑尖已刺到他胸前,余势不衰,似乎就要投胸而入。
上官清远的长衫被这一剑带起的劲风鼓荡,向后飞扬。如秋水一般澄净的剑身,映起骄阳的反光,射入他的双眸。但上官清远身形一动不动,对刺来的长剑置若罔闻。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仿佛阳光照耀下的海水,看着刺来的长剑,像是看着吹面而来的杨柳春风,神态悠闲潇洒,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
剑尖已在胸口,剑意却已荡入上官清远的心胸。
花奴儿和布天雷在殿顶上向下俯瞰,见卓若水出剑快如闪电,均吃了一惊。听二人言语,知道卓若水竟是卓一鹏之子,难怪如此了得。布天雷见过卓若水出手,知道他剑法极高。只不过昨日对付蒋美髯一伙庸手,显得懒散随意,轻描淡写。今日对剑神出手,却是法度严谨,气势恢宏,真正露出了方家气象。
布天雷自下山以来,第一次看到高手对决,心中兴奋难抑,他见这一剑如此凌厉,暗忖自己素常习熟刀法中的一招“腾山乘虬”虽可将其封于门户之外,不过却是硬碰硬的守招,气劲能否与之匹敌,却是毫无把握,当下凝神待看剑神如何化解。却怎么也料不到,上官清远竟没有出手。
卓若水收剑而立,皱眉道:“师兄为何不肯赐教?”
上官清远叹息一声:“贤弟,愚兄累受师父大恩,今生今世,是不会和师弟出手的。你我师出同门,剑法一般无二,不比也罢。贤弟八年前就是名动江湖的少年剑客,今日剑法更上层楼,应是远迈愚兄了。剑神这一称谓,不过是师父去后,贤弟又遁迹四海,江湖朋友抬爱愚兄,强加于身,却哪里及得上贤弟惊才绝艳?卓剑神,卓剑神,这剑神自然是姓卓啦。”
卓若水身形一震:“师兄,你误会小弟了。小弟决无和师兄争名之意,只是诚心向师兄请教。小弟虽四海漂泊,但春秋剑法无时或忘,只是不知有无寸进,才向师兄出手。既然师兄不肯赐教,小弟只好作罢,请师兄莫怪小弟鲁莽。”
上官清远正色道:“贤弟多虑了。师父传下的剑法博大精深,愚兄拙笨,还未领悟到真髓之万一。这次贤弟随愚兄回去,以后还怕没有相互研习琢磨的机会么?你我兄弟联手,定能将春秋剑法发扬光大。”
卓若水沉吟未决。上官清远又道:“再说,楚姑娘一直还等着你——”
卓若水骤然间脸色绯红,呼吸急促起来,道:“罢了,师兄再也莫提此事。小弟平生最不齿,就是夺人所爱。与楚家小姐结亲之时,委实不知她与毕淮南的前盟。既然我已知道了,自然要成全他们二人。大丈夫恩怨分明,自当如此。”
“但是你选择出走,却也不是个道理。何况那楚姑娘与你已经有了夫妻名分,一直苦苦等候于你。”
“师兄,不要再说啦。今日我约师兄在此相见,除向师兄讨教剑法外,还有一事要麻烦师兄。”卓若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上官清远,“四年前小弟年轻气盛,出走得仓促,诸事考虑不周,险些误了楚家小姐青春,现又补写了休书一封,请师兄转给楚家小姐,以玉成她与毕淮南的姻缘。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师兄,恕小弟拂逆,不能随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