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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青丝引-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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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逍,如果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还会那样夺路而走吗?如果你知道我被另一个男人以保护我孩子的名义禁锢在这里,你会不会疯掉?
    我知道你会,因为我也会。
    “吱呀。”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人影缓步往里走来。我抬眼看他,正撞上他靠近过来要细看的眸子,一时间火光四闪。随即,他大步跨过来将我抱起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放回床上,随即,他转过身去将几只火烛点亮。就在那火烛亮的那刹那,我的眼睛因为不能迅速适应那乍亮,而下意识地抬手遮光,再放下的时候,就看见那人背倚宽桌,脸上是戏谑的笑。
    眼神黯了黯,我垂眸细思:这个时候,皇宫里应该正开着家宴吧?为何他竟能来了这城外?
    “今天是除夕夜。”
    听见他的声音,我抬头看去,一如之前认识的皇甫珛,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温和的笑意,那眼神竟然还有着宠溺的味道。只是,这些都不应该加在我身上,我与他,还是不可能。既然拿定了主意,心也就平静了下来,我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道:“是啊,这个时候,二皇子不是应该在皇宫吗?”
    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他不以为忤地走过来,坐在我身侧的床边,将我的头硬硬地按在他的肩头,道:“我想要和你一起过这个年,怎么,你又要拒绝我?”
    又要拒绝?
    呵!我拒绝得了吗?自从那天在宁贵妃的寝宫外遇到他,被他带走,我就已经丧失了说不的权利,也没有了自由。我从来不知道,这个看似温暖无害的男人,背后只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冲门外拍了拍手,很快,几个侍女低头走了进来。其实我一直知道我的房门外不可能没有人的,我也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确定我没有做“傻事”而已。
    “你们几个给小姐梳理收拾一下,等等伺候着去膳厅,”说到这,他转头看我,脸上是一个冰冷的微笑:“我们一块过年。”
    说完这话,他已经站起身要往外走,我愤恨地咬牙,蹦出一句话来:“我不饿!”
    听见这话,他的背影有一瞬的僵硬,然后,他转过身来,扬起一个可怖的笑容,道:“你自然不饿,几天不吃你也不会说你饿,可是你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饿?”
    他总是那么会拿捏我的痛处,他总是一言击中我的要害!是,我可以绝食,可我的孩子不可以。为了我的孩子,我果真是什么傻事都做不了的,更别提拿什么跟他抗衡。即便他现在扔下我,我也没办法能活着回去,而我更是不敢拿孩子去冒险,于是,我只能认命地待在这里……
    侍女们已经围了上来,或脱或拽,开始要折腾起来。
    我没有反抗,任由她们弄去,只是看着已经阖上的门心里止不住的悲哀。所有可以的哀求恳切,早在几天前都已经全部用上,可是他根本不为所动。在从皇城内送我出城的马车上,我几次要逃,却被他点了穴道,不得动弹地送到了这里。
    如今,我不过是他这刀俎上的鱼肉罢了!
    逍,你在哪里?
    除夕夜总是象征着团圆,喜乐。可是,今年的除夕,我的心里却只剩下悲戚,莫可言说的悲戚。面对眼前一桌美酒珍肴,我的胃里不断地上涌着酸水。孕吐的时间早已过去,这,是真的因为不适。
    “怎么,菜不合口味?”
    他端起一个酒杯,里面满满的透明的液体被一口饮尽。他的另一只手放在酒壶的把上,眼睛探寻地看着我。
    这怎么会不合口味呢?全是姬婉如爱吃的菜啊!可是,这有用吗?我不能陪着他走下去,又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沉浸在过去?即便是这么想的,我也没有说出口什么来,只是摇了摇头,举起筷著,往一盘最为清淡的菜色去。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丝毫没有偏移,不论是我举著夹菜,还是停筷拨饭,那个目光都是那么如影随形的落在我身上,直到我吃完放下筷子,迎面看着他。他的筷子一点没动,只是那酒壶里的酒,怕是已经告罄了。
    我站起身来,迎着他的注视,扫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道:“我吃饱了,二皇子请慢用。”
    没有任何停顿的,我转身就走。如我所料,我刚刚踏出去两步,他的声音终于从背后传来:“等等。”
    我停住脚步,静听他下面的话。听见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的声音,以及渐近的脚步声,然后,他拉过我的手,笑道:“今天是除夕夜,我带你去放烟火。”
    “珛哥哥,你看烟火这漂亮!可惜,爹爹说什么也让我碰那个……”
    “乖,等你过门了,我带你去放!”
    那个时候,我十四岁,他二十岁。那时候,我们的心里都只有对方,那个时候,我因为他那句话兴奋了一整晚……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记得。只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我轻轻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展露出一个疏离淡漠的笑容,道:“那些东西太危险了,我怕孩子会受不了。我就不打扰二皇子的雅兴了,云舒先告辞。”
    转身的时候不禁失笑,我真的是太没有被禁锢的犯人该有的自觉了,我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无非是仗着他的不舍,所以不停地拂逆他罢。
    过年放烟火,一直是我的心愿。我喜欢那烟火在空中绽放那刹那的万千芳华,喜欢在那一刹那漆黑夜空明亮如白昼一般的繁华。只是,人不对的话,就什么都不对了。
    走得太过决绝,所以我看不见身后人紧紧攥起,和青筋爆出的他,我也看不见那被掀倒的桌子以及那满地的狼藉。
    之后的几天一直相安无事,我没见过他,身体上的不适也好了许多,至少我可以不用再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连点亮烛火的力气都没有。
    一直为我诊病的大夫是个白须老者,他从来不开口跟我说什么,只是把写好的药方交给一个同样不苟言笑的女子手里。而我,要做的就是喝药。
    冬雪下下停停,整个别苑都是一片白色。茫茫看去,一点斑驳都没有。
    心里的焦急与日俱增,为何,还没有人来救我?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皇甫逍不可能还不知道我失踪的消息,他既知道了,为何不来救我?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七七不可能还瞒着他孩子的事情,那为何,我还没有见到一点被救的可能?
    我所住的房间里有着一架古琴,虽然与流音想必要差一些,但也是一把好琴。之前的日子身体一直不好,如今才算是正视起这架琴。手指轻轻摩挲上去,没顾得多加思索,就安坐在琴前,手指轻勾,熟悉的琴音泻出,心一下子就安静了,再没多想什么,开始弹了起来。
    “铮……”
    琴音时而激昂,时而婉缓,时而如细水淙淙,时而如鼓鸣激越,没有特意要弹的曲目,只是随心所至,急急拨动着琴弦,要将心中所有的戾气全弹出去……
    琴弦断了的那刹那,我仍旧没有从琴音里宣泄的感觉中走出来。我茫然地看着已经全黑下来的夜色,看了眼眼前的琴,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我该跟皇甫珛平心静气的谈,而不是赌气一般的疏离冷漠,至少,我需要弄清楚父母的下落,以及,皇甫逍不能来救我的原因。
    站起身来,房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酒气迎面而来。我皱了皱眉,顺手拿起手边的火石点亮烛火,才抬头看那个在烛火掩映下脸颊红透的他。
    跟一个已经酩酊大醉的人,要怎么谈?
    我错开他,欲要喊一直守在门外的人进来将大醉的他带走。刚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打开他身后的门,就已经被一把拉进他的怀抱,紧紧地没有丝毫间隙的拥抱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奋力地要挣开他,却使得他抱得更紧。索性我就放弃了,求救是肯定没用的,那还不如放轻松些让腹中的孩子好过一些……
    “婉如,婉如,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种呓语,里面的无助与悲伤是浓的化不开的。他拥着我的手上下滑动,似乎要肯定我的存在一般。一声低叹化在喉头,我该怎么办?牙齿狠狠地咬住下唇,我用手抵住他的腰,拧眉道:“我不是婉如……”
    “是,你就是婉如!”他猛地大吼一声,那声音差点要将我震聋,他说:“你右耳后面的伤疤怎么来的?你忘了吗?你跟商若璃自己要去江南玩遇到山贼了,你都忘了吗!”
    我怎么会忘呢?遇到山贼了,本来可以跑掉的我因为手无寸铁的商若璃而不得不留在那里,差点就被山贼们抓去做了压寨夫人,若不是珛哥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我们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我怎么可能只有耳朵后受伤?
    那个伤疤长而丑陋,也幸好头发长遮住了。还记得当初因为那个伤疤,死活不肯出门,而那个伤疤成了我是姬婉如的证据!
    而不知何时,他也看见了那个伤疤……
    继续撒谎我做不到,只能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埋首在我的颈窝处低喃:“一看到那个伤疤,我就知道了,婉如,为什么你不认我?为什么你要嫁给别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我保住你的孩子,为什么,你那么残忍?”
    心狠狠地揪起,原以为可以永远避开这样一幕的,可没想到,这一幕,这样无已意识的低喃才更能体现这其中的无奈,以及我的自私残忍!
    他的身子渐渐软了,气息趋于平缓,我松了口气,他应该是睡着了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躺倒在床上,然而,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我,即便是在醉梦中,他的眉头依旧蹙的很紧。
    珛哥哥,其实你也知道,我们是回不去了的,对吗?
    既如此,为何不放手让大家都好过一点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我承认我是自私,可我还能怎么样?一女不侍二夫,我怎么可能还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里都是皇甫珛的姬婉如呢?
    内心一片凄凉冰冷,我该怎么做呢?
    他幽幽醒转过来的时候,我伸手拿过手边的醒酒汤递给他,趁势从他的禁锢中抽走我另一只手,果然麻痛不已。
    接过他一饮而尽后的碗,放回原处,一点也不避忌地正视着他,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来:“你放我离开吧。”
    他的面色遽变,一种叫做盛怒的情绪立即填充了本来还有些迷茫的眼神,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声冷笑后,开口道:“休想!”
    再也想过他不会答应,我只是拧了拧眉,往后退了些,道:“我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肚子里还有别人的孩子,你这样执着又是何苦?”
    这样的自贬不过是要让他看清并且放手,心里并没有多做思索,然而这句话却极大的伤害了他,他怒吼出声:“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可能是意识到他的声音太大,可能是我的脸色倏地变白了,他的面色稍稍缓了缓,扶住我的双肩,道:“无论怎样,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对你的孩子视若己出,我可以不在乎过去两年的任何事情,这些,我早就想好了,你放心……”
    “可是我在乎!”我不能让他再说下去,那样,本就极力压下去的愧疚只会再度出来作祟,我隐隐地咬了咬牙,道:“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喊别人做父亲,不可以。”
    你说我们可以在一起,但是我该以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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