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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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运昌问道:“那样一来,岂不是无利可图?”
关近儒一脸正色:“国难当头,何必曰利?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动身,有什么事情,及时写信过来。”
霍运昌忙答道:“是。”
第三十二章
祁子俊来到北京春草园戏班。此时,台上正在演出《易鞋记》中韩玉娘“夜纺”
一场,润玉坐在祁子俊身边,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祁子俊说:“你这戏班子里的行头,可是大不如从前了。”
润玉叹道:“这些行头用了好几年,早该换了,可自从去年开始,绸缎庄里卖的就都是以前积压的旧货,我想等等吧,可到了今年,连一丝绸缎都见不着了。”
祁子俊回到北京义成信票号,走进票号院子的时候,袁天宝正要离开。
祁子俊问道:“袁掌柜,今天有什么事吗?”
袁天宝答道:“没什么事,就是头晌午的时候,有个姓席的公子来找您。”
席慕筠坐在炕上,捧着一碗热茶,慢慢地喝着,脸上显出疲惫不堪的神色。
祁子俊问道:“天朝的情形怎么样?”
席慕筠道:“我来找你,是因为天朝遇见一个极大的难题。清妖实施‘盐引’制度,对贩盐控制极紧,原先卖盐给天朝的淮盐商人都不敢再卖了。现在,天朝治下出现了盐荒。忠王把买盐的事情交给我办,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才能解决这个难题。我直接去了趟山西,听说你已经走了,就又赶到这里来找你。”
祁子俊通过恭王府大门,向王府深处走去时,却惊奇地发现,守卫在王府正堂门前的不是常见的侍卫,而是蒙古军官巴特尔。
祁子俊回到北京义成信票号分号,与袁天宝商量席慕筠所说往南京卖盐的事。
祁子俊道:“眼下之计,只有从山西将盐运往上海,再通过运送洋枪的秘密通道转运南京。我积攒了大量‘盐引’,办理盐运的水蜗牛与我是生死之交,这算是最稳妥的办法。”
席慕筠还没有坐稳,劈头就向祁子俊发问:“祁少东家,咱们昨晚商量的事怎么样了?”
祁子俊道:“盐,我保证给天朝运到,但钱,天朝可不能拖着不给。”
席慕筠面有难色:“你宽限些日子,我会想办法给你的。”
祁子俊道:“我估摸着,无论宽限多少日子,也还是没有办法。”
席慕筠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说给我听听。”
祁子俊从容道:“眼下,常州、无锡、苏州、杭州都在天朝治下,我想用盐跟天朝换取丝绸。”
席慕筠缓缓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祁子俊:“我从昨天就想问你,你难道不担心清妖把你抓住?”
席慕筠道:“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是谁。再说,我有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炸弹,小心地放在桌上。
mpanel(1);祁子俊好奇地问:“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他伸手就要去拿。席慕筠赶忙拦住他:“千万别碰。万一清妖把我抓住,我就用这个,跟他们同归于尽,要是碰上个大妖头,就算够本儿了。”
没隔多久,北京义成信票号院子里堆满了花花绿绿的丝绸。袁天宝显得十分愉快,说:“少东家,您知道这笔买卖做下来,咱们挣了多少?”
祁子俊道:“我还没来得及算。”
袁天宝说道:“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万两。”
润玉又来到北京义成信票号分号,在客位坐下,阿城奉上茶来,然后退下。润玉的态度显得有些矜持。
祁子俊亲切地说:“润玉姑娘,你可是稀客。”
润玉淡淡说道:“祁财东为我们戏班子解决了大问题,小女子特来致谢。”
祁子俊送润玉出来,说:“你坐我的车走吧。”正说着,袁天宝走了过来:“少东家,给格格的丝绸送到了,格格十分喜欢。”
润玉朝祁子俊投来探询的一瞥。祁子俊有些不知所措,但润玉听见才给格格送到,脸上不禁流露出欢喜的神情。
山西盐道衙门的杨松林也得了不少上好的苏州丝绸。此刻,杨松林的桌子上就摆着许多。杨松林只拿了一小卷,递给李然之说:“然之,你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做衣裳使。”
李然之假装客气说:“这么好的东西,给他们用也是白糟蹋。”
杨松林道:“哪里话,你要是看不上,我也就不勉强你了。”
李然之赶忙接过丝绸,仔细看看说:“杨大人,这些丝绸都是正宗的苏州货。”
杨松林点头道:“不错,好眼力。”
李然之露出狡黠的神色说:“苏州可是在长毛手里啊。”
杨松林心有所悟,问道:“你是说,祁子俊暗通长毛?”
杨松林一拍桌子:“你马上去找水蜗牛,只要顺藤摸瓜,一定要查出祁子俊通逆的证据。”
第三十三章
祁子俊通过恭王府大门,向王府深处走去时,却惊奇地发现,守卫在王府正堂门前的不是常见的侍卫,而是蒙古军官巴特尔。
祁子俊招呼道:“巴特尔!”
巴特尔也认出了祁子俊,热情地拍了拍祁子俊的肩膀:“祁少东家!”
祁子俊问道:“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巴特尔道:“洋人要和咱们开仗,我随巴特尔札萨克进京勤王。”
祁子俊问道:“札萨克在哪儿?”
巴特尔道:“札萨克率领一队亲随,在圆明园伺候皇上,我留在这儿护卫恭王爷。”
祁子俊走进恭王府正堂,恭亲王笑吟吟地望着祁子俊,问道:“子俊,你跟这个蒙古侍卫是怎么认识的?”
祁子俊道:“说来话长。早年我贩运货物,经过漠北,因为通关手续不符,差点让他们杀掉,后来,多亏龙票救了我一条命。”
恭亲王又道:“世事纷乱,脚踩两只船的,大有人在。不过,对于一时糊涂归降长毛的人,只要迷途知返,却也不必太过追究,即便长毛里面,未尝没有忠义之士,将来一样可以为我所用,你说是不是?”
祁子俊心惊胆战:“王爷说的极是。”
恭亲王道:“你这次倡议实行‘盐引’制度,协助征收‘练饷’,为朝廷解了急难,龙颜大悦,吩咐赏黄江绸一卷,准穿黄马褂,可谓恩重如山。我朝的商人之中,能穿上黄马褂的,你是头一个。”
祁子俊赶紧就地跪下一叩首:“全仗王爷提携,子俊感激不尽。”嘴里这样说着,祁子俊心里却更加紧张了。
祁子俊走出王府正堂,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在院子里徘徊了一会儿,总觉得还应该干点什么。三宝悄悄地朝他走过来,轻声说:“少东家,格格这两天,天天念叨着要找您。”
玉麟格格把祁子俊引到自己的卧室,指点祁子俊看一幅画。画上是端坐着的恭亲王,神色威严、冷峻。
玉麟格格说:“你就照这样子坐好,让我来画你。”原来她要给祁子俊画像。
玉麟格格很快就画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但看了看,似乎觉得不满意,又用橡皮全擦掉了。玉麟格格道:“今天先到这儿。你什么时候还过来?”
祁子俊忙说:“我一有空就过来。”
mpanel(1);玉麟格格走进王府正堂时,还沉浸在刚才的愉快心情中。玉麟格格娇声喊道:“哥,你找我有事?”
恭亲王面带笑容地看着她说:“昨天,皇上把我召到养心殿,责备了我一通,说我对你漠不关心。皇上说的,是你的婚事。”
玉麟格格一噘嘴巴:“我不想嫁人。没有中意的人,我情愿等着。”
恭亲王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玉麟格格道:“我才不管是谁的意思呢!我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逼着我做!”
北京街头秋风萧瑟,黄叶飘零,随处可见熟透而落在地上的柿子。东四大街上空荡荡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义成信北京分号也有史以来第一次在白天上起了门板。
袁天宝愁容满面地看着祁子俊说:“一个多月了,光见取钱的,不见存钱的,一点儿进项都没有。这两天可倒好,连取钱的都没了,这么下去,咱们可撑不了多久。”
祁子俊无奈地说:“撑不下去也得撑。原先,大家都指望着僧王爷兵强马壮的,能在通州抵挡住洋人,结果怎么着?望风而逃!”
黄玉昆这时也来到了恭王府。他轻手轻脚地走进王府正堂,朝恭亲王走过去。
黄玉昆道:“肃顺顶替了我的户部尚书,还兼着协办大学士,署领侍卫内大臣,文功武备加于一身,出将入相,是何等的荣耀。您还不知道嘛,内阁大学士是个虚衔,军机处有穆荫、匡源他们那一班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我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恭亲王说:“不要说你,连我都成了摆设。皇上出狩木兰,随驾的人当中,有怡亲王、郑亲王,独独把我留在京城,与洋人周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黄玉昆道:“您是钦差,便宜行事全权大臣,如果不是亲兄弟,皇上不能这么放心。”
恭亲王也叹了口气:“越是亲兄弟,就越不放心。皇上最近身体总不见好,全靠那点儿鹿血撑着,万一哪天皇上驾崩,我们这些人,恐怕就会沦为肃顺、端华他们的俎上鱼肉。”
黄玉昆道:“王爷既然都把话挑明了,卑职就表个态,愿同王爷生死与共。既然朝中有人弄权,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恭亲王一咬牙道:“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有‘清君侧’一条路好走了。”
玉麟格格来到恭亲王的房间,却把背对着恭亲王,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恭亲王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玉麟格格说道:“我不去热河。”
恭亲王劝道:“连皇上都要走了,京城很快就要成为洋人的天下,你留在这儿不安全。”
玉麟格格反问道:“你怎么留在这儿?”
恭亲王道:“你当我愿意留在这儿啊?我是奉旨办事,不得已而为之。”
玉麟格格道:“说什么我也要留下。”
恭亲王叹了一口气:“好,随你,随你。”
袁天宝这天洗漱完毕,例行公事地打开北京义成信票号大门,走出去看了看。
忽然一声枪响,他吓得赶紧趴在地上。一阵乱枪响过,义成信的大门被打得千疮百孔。八国联军已经攻进了北京城。
恭亲王和玉麟格格逃到了北京郊区的长辛店。早晨,玉麟格格一觉醒来,窗外一片莺啼鸟啭。
玉麟格格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用纸牌通关,摆了几遍,牌总也通不了,她气得用手把纸牌都扫到了地上。她忽然看见墙角的画架,就拿了起来。这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画面上的祁子俊好像正看着她。她叹了一口气,把画架轻轻放到床上,喊道:“三宝!”
格格又把祁子俊拖来给她当画画的模特。她把祁子俊叫到恭王府蝠池边。祁子俊端坐在椅子上,玉麟格格穿了一身素雅的衣服,恭亲王和祁子俊穿过“静含太古”
门,沿着抄手游廊走过来。
第三十四章
玉麟格格和三宝来到戏园子门前。玉麟格格说:“咱们进去吧。”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润玉出现在门口。她看见玉麟格格,不禁愣了一下:“格格?”玉麟格格赶紧说:“快给拿点吃的来,我可是饿得前心贴后心了。”玉麟格格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来,对润玉说:“这几天你看见祁子俊了吗?”润玉说:“没有。”她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他怎么样了。”夜晚,戏园子后台化装间里,玉麟格格和润玉面对面,分别躺在衣箱上,身上盖着行头,但两人都睡不着。远处不时传来冷枪的声音。
第二天,润玉笨手笨脚地用木柴生火,祁子俊和三宝从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