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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大明官-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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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不怪他们,拖欠钱粮是累积几十年的事情了,苏州人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些年来,可谓是年年催缴,但却是年年还不清,还了旧的又欠新的,凡大户人家多半都是有拖欠的,没拖欠才是稀奇。几十年账算下来,还是看不到还清的迹象。

    而在王恕王巡抚看来,反正这些拖欠几十年的钱粮几乎不可能再收回来,而且国家这两年内外还算平静,国用尚足。所以将豁免拖欠钱粮拿来做人情,缓解推行赋税均平的压力也好。

    这就相当于他代表朝廷向苏州本地士绅提出一项政治交易,很出其不意,就看对方如何回应了。

    对了,眼角瞥见那方应物面有讶色,王恕突然有点快意。姜还是老的辣,小毛头想抢戏是没门的,最后还是要靠他来一锤定音。

    苏州府众人心里不停盘算得失,有个问题是,豁免钱粮是虚的,多交钱粮是实的。相比之下,还是实在的东西更令人心疼。

    正当此时,方应物又站出来,“在下若为巡抚……绝不奏请普免钱粮。”

    王恕被方应物这种为了抢风头、不顾大局的举止激怒了,忍不住高声呵斥道:“小儿辈滚下去!”

    方应物充耳不闻,自行其是地说:“在下觉得,只需奏请豁免一百万或者两百万即可,然后由巡抚行辕或者苏州府衙进行分配。

    谁能得到豁免,谁不能得到豁免,要看具体状况了!但凡不听官府号令者,何必要官府豁免钱粮?”

    还要发怒的王恕猛然呆住了,其他人脸上却齐齐变色。方应物这个主意显然更毒辣,这是赤裸裸的分化打击!

    大家都拖欠钱粮,当然是法不责众,朝廷不可能涸泽而渔的把一个地方所有人都干掉。

    但若大部分都被豁免,只有一小部分还是拖欠户。那么这小一部分拖欠户显然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下场将是任人宰割,具体如何全看朝廷心情了,朝廷真狠起来那可是绝不会客气的,沈万三的例子还没超过一百年呢。

    他们当中,谁想成为这个砧板上的鱼肉?方应物只言片语之间,他们就彻底落了下风。

    半晌没人说话。方应物恭恭敬敬对便宜外祖父作揖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反之也是同样的道理。”

    给别人好处,若人人都有份的话,怎么显得好处的珍贵?便宜外祖父的思路其实不错,可惜细节上还是有点君子气,他不得不站出来补充一下。

    这是什么妖孽?自诩久历各地,见多识广的王恕不知该说什么了,却想起三国上的一句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至少他当个巡抚应该是轻轻松松……

 第九十一章 去留问题

    方应物话音落了地,场内依旧冷场,静悄悄的。

    如果说刚才几次冷场是因为谈不下去,近乎谈崩,故而说无可说。那现在则是因为被方应物干脆利落地将事情了断,他们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心有不甘,不变的还是说无可说。

    方应物随机应变摆出的措施主要有两个要点,一是将加征套上赈灾名头,用大义和道德压人;

    二是用将豁免旧年拖欠由常见普免变成有选择的豁免,结果朝廷的恩惠转化成了地方官府的权力,可谓是深得没有审批也要制造审批的精髓。

    众人看方应物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一开始还以为他和王巡抚是唱双簧的,或者是红脸白脸的分工。

    但是从方才王巡抚和方应物毫无默契的表现来看,方应物言行应该都是出自内心,也就是说全是他自己拿的主意?若真如此,这个少年人远非常人也!

    至于一干被带来见世面的其他少年,对方应物简直近乎于崇拜了,至少是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王恕回过味来后,心里只能感叹一声技艺精湛,而且更奇怪了,方应物这些才干是谁传授的?

    虽然方应物有冒犯他的嫌疑,一度惹得他很恼火,但总归是将事情漂漂亮亮的办成了。即便自己亲自出马,效果估计也不会更好,那还与小朋友计较什么?

    却说本地众人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无可奈何。如果上述两项都能实现,在左右夹击之下,他们这些本土大族便很难有足够的反抗余地了。

    换成别人当巡抚,还可以走一走门路,通一通关节。但是王恕官声摆在这里,没人指望能打通关节,也没人指望能找到朝廷大佬为了私情压服王恕。

    王恕要是吃这一套,他就不会被外放二十年不能回京了,他的官声就是他的最大武器。

    无话可说,诗词也没心思作,这场开场声势浩大的集会,就这般草草收尾了。但主人王恕并不在意,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其他都是次要了。

    一场大戏散场,人群散去,繁华落尽,只剩了满地纸屑果核。从暖场小配角抢戏抢成主角的方应物又恢复了沉默,慢慢随着王恕老大人出了园子。

    对民田加税的事情,王恕几乎已经顾不得想了,反正已经被方应物出了主意解决掉,只等着去照办而已,暂时不用再去多想。

    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应物,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回想起来,他每次见到方应物,都好像见到了一个陌生人,每次都仿佛能从他身上发现新鲜的东西。

    不过无论变成什么样,他可以肯定,方应物绝对不是不懂事的小少年。对世事洞察、人心揣测很有一套,临机反应也很机敏,绝对当得起少年老成四个字。

    方应物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今天做过这一场,对自己的名声应该是个很大的促进作用,因为这里是苏州府。

    苏州府有一项特点就是本地舆论很发达,而且向外扩散意识特别强,这也是苏州的才子名士往往能名扬天下的原因之一。养望养望,名望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养起来的么。

    放下这些念头,他又想道,自己都表现到这份上了,足以证明自己的实力,王恕老大人看样子也被彻底震住,那还有什么借口扣住自己不走?

    想至此,方应物主动开口道:“老大人叫晚生协助民田加税之事,如今晚生已尽己所能,今后也不需晚生出力了。故而斗胆请辞,前往京师投奔家父尽孝。”

    王恕沉吟片刻,才道:“你不必一定要去京师罢?留在老夫这里如何?”

    什么留在你这里?方应物一时不明白,听这口气又不像是强行扣押了。

    王恕详细解释道:“老夫聘用你为巡抚属员、帮办粮税事如何?这不影响你的功名。”

    方应物吃惊不已,这便宜外祖父怎的又想起这出?他叫自己写诗造舆论,叫自己帮腔,自己可都照办了并且超额完成了任务。

    现在他又想以巡抚行辕的名义聘用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表现太出色,这便宜外祖父便起了爱才之心,又动了心思留自己?

    王恕劝道:“聘用你就像西席先生一般,与功名进取无关,也不会影响到功名事。两年后,老夫亲自推荐你直接入场参加乡试,不用去通过县里科考,这样如何?

    如果你不能中举,老夫还可以推荐你入南京国子监读书,如此你这辈子至少有一个功名到手,监生出身也是补偿。

    至于其他好处也很多,如果你能积累下来事功,将来若进入官场,这些功绩又是很不错的资历。你仔细想想罢!”

    方应物知道,巡抚制是独官制,出了标营武官外没有属下官员。所以巡抚行辕中充斥着属员书办之类的角色,大都是巡抚自己选用。听王恕那意思,是很想将自己留下充当协助办事的僚属。

    仔细想想,留下来好像也不错。人生在世,谁也不敢说自己科举大业一定能成。

    在江南辅佐王老大人,同时积攒事功,将来再差也可以得到监生功名。相较于科举,这也算是一条比较稳妥的道路。

    更何况江南地区人文荟萃,将来在朝廷政治版图中的地位是要迅速提升的,在这里做两年事情,也有利于自己拓展人脉、打牢根基。

    想到如此多好处,方应物第一次为自己的去留问题产生了动摇,好像去京城的愿望不是那么坚决了,也许父亲在京城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危险?他便态度模糊地答道:“晚生再想想。”

    方应物将王恕老大人送到后院穿堂下,忽然看到六小姐从里面迎了出来,自从上次恶趣味的叫了一声“母亲”后,好像有两三天不曾见到过她了。

    王六小姐显然是迎接父亲回屋休息的,她上前扶住了王恕,要向穿堂里走去。

    方应物抬手行礼道:“见过六小姐。”

    王六小姐无言地点点头,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天方应物对她喊“母亲”,脸色便微微发红,没有过多表示,只管扶着父亲走开。

    这就叫王恕奇怪了,他知道自家女儿由于爱屋及乌的原因,对方应物一直很热忱,今天没道理见了面如此冷淡。难道两人闹了什么不是?

    他再仔细看,却发现女儿没有什么气恼模样,反而有几分娇羞,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突然意识到什么,王恕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坏了”!

    别是女儿和方应物年纪相仿,又朝夕相处,起了什么不该起的遐思罢?今天无缘无故的脸红,就是个很不好的苗头!

    不行,一定要阻止人伦惨剧发生,不能让这样违背伦常的事情发生在王家!王恕冷汗直冒,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当即回转身子,对着还在台阶下相送的方应物道:“老夫又想了想,你还是去京城为好,毕竟百善孝为先!何况以你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不必非要拘于老夫身边不可,老夫不该拦住你高飞!”

    方应物本来还在纠结,到底是去京城帮父亲闯荡,还是留在温柔繁华的江南,跟着官居巡抚的便宜外祖父干事业?

    却不料猛然听到王老大人又变了主意,斩钉截铁地让他离开苏州府,心里十分愕然。倒不是他定要留下不可,只是觉得便宜外祖父的风向变化太快了点。

    他实在忍不住腹诽道,你老人家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的也没个准头,这才区区片刻功夫,主意就改来改去叫人无所适从。

    不过也好,省得自己继续为难了!

 第九十二章 老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王六小姐扶着王恕回到屋中,她心里也有点疑惑,忍不住问道:“父亲今日为何对方应物的态度有所不同?不似往常那般当胡闹小儿辈看待了。”

    王恕疑神疑鬼地看着女儿,她真如此在意方应物?居然连自己对方应物的态度变化都觉察得到。

    王六小姐见父亲不说话,又问道:“听家奴说方应物今日大出风头,帮了父亲大忙?”

    王恕冷哼一声:“说是夸夸其谈更恰当一点。”

    王六小姐护子心切地辩解道:“方应物有些聪明任性,但其实本性不坏,父亲言过了。”

    王恕忍不住点评道:“年轻人容易过于迷信技巧谋术而丧失本心,我看方应物就有这种趋向。”

    王六小姐很是担心,“那可如何是好?”

    王恕有点心虚地回答:“所以叫他离开苏州府,如今苏州这一亩三分地已经不适合他继续呆下去了。”

    王六小姐低头想了想,对父亲恳请道:“不如叫女儿同他一起北上,去寻清之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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