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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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品不等于人品,邹尚书肯定是要躲事,彻底指望不上了。方应物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句,不愧是“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里的一个!
其实方应物吐槽出的这句谚语里,邹尚书躺着也中箭了。历史上泥塑六尚书这种说法几年后才出来,当时礼部尚书是周洪谟,而在那时邹尚书早已致仕回家了。
既然见不到邹尚书,方应物又去找第二个目标,也就是谢迁谢状元。此人虽然官位不大,但身份清贵,声望也高,还是值得去拜访的。何况自己父亲在翰林院为庶吉士,与谢迁又是同省,说不定会有什么交情。
黄掌柜知道邹尚书这等高官住宅,却不知道谢迁住在哪里,因而方应物便直接去了翰林院拜访。
翰林院位于皇城的东南,占地面积不算小。
立在翰林院大门外,即便以方应物的心气,看看自己身上所谓的“青衿”,也感到有几分渺小。
这是一道很简朴的大门,不过门内是士林华选,门外是凡夫俗流,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果将秀才比作上辈子的高中毕业,那么翰林院里就相当于博士了,而且是随时可以转化为宰辅的博士。
在大明体制中,翰林院被看做内阁设在外廷的机构,而内阁则被视为翰林院驻在宫中的办事处。
方应物不禁想道,父亲年初荣登皇榜,考选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从这道门进进出出时,想必也是极其意气风发的罢。
在别的衙门,往来办事的人多,外人是可以进入大门并直达前堂的。但翰林院却有几分不同,不许闲杂人等进大门,于是方应物被门子拦住了。
翰林院处处与众不同,就是门子也比别家牛气。却说这门子傲然的打量了方应物几比奇做出了判断,“要么,你拿出书信,可以替你送进去;要么,你就在外面等待,等你要找的人出来。”
方应物与谢迁素不相识,哪有什么书信,现写也来不及。不过他灵机一动,想起商相公的儿子商良臣也在翰林院里,便从怀中取出信件,“这是商编修的家书,烦请送与他。”
商良臣虽然也是翰林,但为人太低调,名望差了些,而且又是前首辅的儿子,身份略敏感。所以方应物很体谅的并不指望他来帮助自己,还是将希望放在了名声更响亮的谢迁身上。
不过可以先通过商良臣与里面搭上线,然后再考虑其他罢,方应物如此想道。
没过多久,门子出来回答道:“商先生去宫中侍班了,不在翰林署中,信件还请你收回。”
方应物闻言很失望,长叹一口气,今天真是诸事不谐,出来拜访太不顺利了。
他没心情在翰林院大门外继续等了,谁知道谢迁什么时候出来?就是出来了也不认识,反而显得冒昧。
奔波一日,一无所获,方应物算是亲身感受到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办事有多难。
回到会馆中,却发现昨日被自己戏耍过的娄天化在房间外等候。
对此方应物还是挺意外的,打趣道:“我还以为你黄鹤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还会回来!失敬失敬!”
娄天化没好气道,“不是只有方公子你是读书人,在下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岂能言而无信!今日跑了一天,打听出一些令尊的消息。”
和白天受到的冷遇相比,方应物产生了些许“仗义每多屠狗辈”的感觉。他立刻拱拱手,“多谢,愿闻其详。”
娄天化却住口不言,摸了摸肚子道:“在下今日粒米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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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破局之道
方应物对着娄天化注目良久,这厮到底是真的为人言而有信,还是特意跑过来蹭饭吃的?
话说方应物从淳安县出来时,卖了三亩地,又提前收了租子,凑起三十多两银子。到了苏州府,王老大人赞助了些,在常州府,又找邓同知借了点。
如此经过一路花销,现如今手头约摸还剩四十两,这就是他在京城的全部活动经费。办大事不够,使小钱有余。
还好会馆这边感念父亲忠义,允许他赊账,所以管娄天化几顿饭还是能管得起。
方应物便吩咐方应石跑腿去,叫些便宜酒菜送到房间里来,而他与娄天化坐下细谈。
而娄天化眼见晚饭有望,便百晓生文学网出,想说了朝中动向,“如今朝中诸位老爷们对令尊的事情大体上是很沉寂的,尤其是部院大员们,个个默不出声。
不过科道言官倒是有发声的,不过零零散散的奏疏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响。但总体上还是士气不振,据说是西厂汪太监这半年多来摧折士气的缘故,至今还未恢复。”
方应物点点头,娄天化所言不虚,看来也是用心打听了的,说的这些与他印象中的成化后期政局生态颇为相符。那就是:高层集体混日子,而科道和中低层却时有敢言发声者,勉力维持一股正气不散。
娄天化又道:“至于令尊在诏狱中,暂时还算安稳。”
这也是方应物比较关心的事情,连忙问道:“此话怎讲?诏狱之中。如何安稳?”
“管镇抚司诏狱的吴佥事虽然是武官,但却喜欢舞文弄墨。对文人士子甚为优容,所以他对下了诏狱的大臣向来宽厚。
此外管锦衣卫事的指挥使袁大人也是谦厚人物。不像前两任那般凶暴。所以有这两位在,令尊没有大吃苦头,只是囚禁牢笼不的自由而已。”
听到父亲不会太受苦,方应物便放了心,又仔细询问了诏狱的状况。娄天化虽然对方应物的关注点很奇怪,但还是有问必答。
送走娄天化,方应物陷入了沉思。在父亲这件事情上,朝廷貌似是一潭死水,偶有微澜而已。但这是众人不关注么?
肯定不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被关注?连远离庙堂的会馆黄掌柜都知道此事,并称赞一声“忠义”。
总而言之,自己一定要破局!如今别人都不可靠,一个个都装聋作哑,所以也只有靠自己了!
不过经过今天白天的遭遇,方应物又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在京城大人物眼里,自己太人微言轻了,甚至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那么拿什么去破局?那么又应当如何争取到参与的权利?
苦就苦在,如今一无人情,二无钱财,可谓是一穷二白。凭什么去参与?
难道用老办法,先拿诗词去刷名气,有了名气再进行下一步?
但这需要时间来沉淀。除非遇到天时地利人和,像苏州府那样直接灭掉了祝枝山三人组。否则哪有这么容易一夜爆红!
更何况诗词只是陶冶情操的小道,与政坛风云半文钱关系也没有。就算他把纳兰性德王士祯黄景仁龚自珍赵翼袁枚等等的大作全都抄出来。最多也就变成一个才子,那又能撼动什么改变什么?
方应物在屋中想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又嫌屋中憋闷,便到了院中来回踱步。
不经意间,他抬头望见了月亮。不知怎的,想起了在家乡时,月下屋顶上悟道的事情,悟到的核心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灵光乍现,仿佛摸到了什么。人情和银子,都是利,自己手里无利,那什么去喻于人?
因而还是要从君子喻于义方面去琢磨,如果能抓住一个大义,让所有人都不能不承认的大义,那样自己就不再是被忽略的对象了!
就好比父亲,虽然下了诏狱,别人也许会迫于形势沉默,除去毫无廉耻到极点的小人,没有人说他是错的,这就是一种无可否认的大义!
何必去靠诗词小道,如果自己也有一种类似的大义,凭借自己还是自由身的优势,就可以迅速占据舆论高地!
方应物隐隐约约的好像就差一层窗户纸要捅破了。父亲的大义是忠,自己的大义又在哪里?
想到父子关系,方应物感觉距离答案更近了一步。常言道,忠臣之家必出孝子,忠孝并称,父亲是忠臣,自己就该当孝子。
没错,就是这个!方应物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大义就是孝!
国朝标榜的是以德治国,以孝治天下,又是百善孝为先,朝廷百官谁敢说孝字不对?
父亲忠义在前,自己孝义在后,只要把握住情势,让自己成为绝对的道德典范,变作“孝”的象征,那么何愁不能把握舆论!
想透了这点,方应物顿时思路如泉涌,破局的机会,就在这里面了!
大方向定下,剩下都是细节问题了,关键就是要围绕如何表现出“孝”字来进行。
首先,父亲坐了牢,孝子就该表现出替父坐牢的姿态,连代父受苦都不肯,还谈什么孝?
对国朝体制熟悉的方应物当即想出两种路数,一是敲击长安西门外的登闻鼓,然后为父鸣冤,同时请求在案子结束前代父坐牢;二是去通政司衙门,上书为父亲辩解,并表示要代父坐牢。
经过考虑,方应物否决了敲击登闻鼓的法子。这个举动太激烈了,完全没有回旋余地,所以还是采取上书的形式。
从太祖时朝廷开了通政司,专门负责朝廷公文收发,并且允许天下军民直接上书,除了秀才之外。但涉及到孝字,所以方应物方秀才去通政司上书没有问题的。
但去通政司衙门上书也有问题,通政司文牍繁多,普通人即便上书也很容易淹没在公文的大海里。
不过方应物立刻又想出个解决办法,自己可以风雨无阻的每天去上书一次,那样想不引起关注都不行了。
顺着思路想下去,方应物主意越想愈多——
每天去通政司上书后,然后到锦衣卫衙门外,请求与父亲见面,若能挨几顿打,更是值得了。
还有,要准备一批诗词歌赋,适当时候扔出来造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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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难怪正不压邪!
方应物心里也很清楚,公开出头造势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别的不说,如果传到天子耳朵里,一时性起连他自己也打下诏狱去,那还会有谁来救他?
但是当前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方应物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完全没有任何其他办法。想救出父亲,容不得他瞻前顾后。
其实以方应物的两辈子读书人性格,更喜欢智珠在握的黑箱作业、幕后操盘,而不是赌博式的抛头露面公开博同情。不过这次万般无奈,也只能厚着脸皮上阵了。
与敲登闻鼓比起来,还是去通政司上书更体面、更有尊严一些,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了去通政司上书的重要理由之一。他是士人,不是平头百姓,击鼓鸣冤拦街告状之类的事情太掉身价。
却说这日上午,工部尚书张文质下了早朝,来到通政司衙门坐衙理事。不要以为张大人老糊涂走错了地方,他虽然年近六十,但可不糊涂。
张大人的官衔虽然是工部尚书,但这是加官虚衔,表示享受正二品待遇。外面尊称一声大司空,实际职务还是署理通政司。毕竟通政司位列九卿,地位较高,以尊官向下兼任也是常见的。
张司空坐在堂上,悠悠哉哉的先品了几口新茶,然后不急不缓的等待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