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劫-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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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对二十万啊!死了个主帅,又来了个那木措,这一仗可怎么打?
红玉愁肠百结地拿起绷子,心不在焉地又绣起花来,冷不丁,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啊!她猛一抽搐,妈呀,怎么刺到手了?!心里忽地一沉,哎呀,可别,可别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啊……要是平川死了,估计公主,也活不了了——
这是哪里?
残破的旌旗,斜插在地的刀剑,长戟丢满了一地,有火堆,烟漫起遮住了眼……
寒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终于,风将烟吹散,她看清了,满地的尸首,无处落脚,她就站在尸体当中唯一的空地上,只够容纳她两只脚……
俯首,一地的血,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层层叠叠的死人,都是辨不出衣着,辨不出容貌。她觉得恶心,想吐,可是,头皮发麻,糁得她只剩下颤抖的力气。
风沙迷着眼睛,她还是看见了,那已被风扯成破条的蒙古旗,被丢弃在土堆之上,还有,斜插着,依旧未倒的……偌大一个白底的圈,大红的“郭”字!
这是战场,恶战之后的战场,她忽然意识到,这是边境,她到了边境!
平川在哪里?
不,他不该在这尸首堆里。他应该还活着……
她勾下腰,忍着翻江倒海的反胃,翻看着。郭平川,你到底在哪里?我从泉城一路把你活着拖回来,不是为了让你这样轻易去死的啊——
她不知寻找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远处传来狼的长嚎,这无边无际的死人堆里,似乎在也没有生命的痕迹。站在满是血腥味的原野里,她被绝望逼迫得几乎崩溃。忽然,月亮升起来了,她的眼睛随着银色的月光铺撒开来,满目的人,到底哪一个,才是平川?
眼光渐渐往上,在月亮银白的轮廓里,她看见一个马头,昂立着,在晃动,活的,一匹跪着的马——
黑色的,追风马!
“平川!”她疯也似的,连跑带滚,朝马奔去……
“平川!”寒蕊大喊一声,从床上一跃坐起,声嘶力竭地喊道:“平川——”
“扑通”一声,红玉惊得从软榻上滚下来,慌乱地扑过来:“公主,公主!”
“你又做恶梦了?没事的……”红玉抓住寒蕊颤抖的双手,柔声道:“只是个梦,你看,我在这里,没事了,喝口水么?”
“他在死人堆里,我看到追风马了,就跪在他身边……”被汗浸湿的头发紧贴在寒蕊额上,她用发抖的声音说:“我找到他了,他就在那
里,月亮底下,只差一点点,我就到了他跟前……”
“他没有死……他说过,他想活着回来……”寒蕊已经是满脸泪水,梦呓般的话语,仍旧带着恐惧和不甘心。
“你都看见了,他没有死嘛,那肯定,就死不了……”红玉忍着伤心,故作轻松道:“他是赛将军呢,那么容易死么?”
寒蕊静静地看过来,那眼神,让人心碎。红玉赶紧低下头,把眼泪憋回去,细声道:“睡吧,或许明天一早,将军就回来了……”
时间过得真慢,每一分钟都象煎熬。
“公主,吃点吧,都十天了,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的。”红玉将汤匙凑近寒蕊唇边:“来,喝一勺……”
“边境很久都没有消息来了啊?”寒蕊推开红玉的手。
“那不是十天前,飞鸽传书过来说,决战在即……”红玉的脑筋急速旋转起来,要怎么样才能避过去呢?
“十天了,决战已经结束了,结果呢?”寒蕊的眼神象剑一样刺过来:“你们都瞒着我?!”
“没有,我发誓,真没有,”红玉叫起来:“这几天,我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的,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哪能知道?!”
“你不是爱听闲话吗?”寒蕊直刺刺地说:“你会不打听?!”
“我真没空去打听,”红玉急了:“我要有知道的,不告诉你,我就是王八。”
寒蕊不信任地乜了她一眼,终于不说话了。平时红玉还喜欢耍点小聪明,可到关键时刻,她是不敢欺瞒自己的,纵然是不好的消息,她也是心里憋不住的,早漏出来了。没有消息,总比来的是坏消息好啊,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消息。寒蕊想着,长叹一声。
红玉悄悄地吐了吐石头,好在寒蕊相信了,她要不信红玉也没办法。这些日子,红玉可是一刻也没停下过在宫里打探消息,可是真也是奇了怪了,愣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这头主仆俩人都各想心思呢,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闷响:“砰!”
什么声音?寒蕊和红玉才顾得抬起头对视一眼,猛又听见“砰!砰!”几声,红玉张嘴就叫管家,话音未落,听见“砰”声一片,红玉说:“这都什么声音呢?”
“象是,”管家说:“应该是放鞭炮……”
“又不是大过年的,放啥……”红玉话没说完,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公主!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寒蕊梦一般地望着红玉,似乎还没有醒过来。
“不是谁家的喜事,不是过年,全城的鞭炮,你听!”红玉跳起来,兴奋地大声喊道:“我们赢了……”
寒蕊猛地一把推开红玉,拔腿跑出内院,穿过前厅,冲出院子,一把,就拉开了门闩……
大门外,鞭炮声响成一片,还有大家奔走相告的欢呼声:“蒙古退兵了——我们赢了——”
寒蕊呆呆地站在门口,听着耳边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鞭炮,锣鼓,欢呼,张灯结彩,舞龙舞狮,大街小巷,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淹没了她小小的身影。
我们赢了,平川,你能活着回来么——
“赶紧把这些赏赐,都送到郭府去。”磐义将手一挥,愉悦道:“这个郭平川啊,朕想不服他都不行,比朕预想的好太多了……”
回头一看,公公还站在那儿,遂问:“还不走?”
公公一欠身:“皇上,到了郭府,公主若问起来,奴才怎么回啊?”
磐义转过身,喊道:“元安!”
元安跑过来,磐义说:“你去郭府。”
元安应了。
磐义想了想,又问:“公主要是问起来,你怎么答?”
“将军还活着。”元安回答。
磐义沉吟片刻,忽然说:“还是你比我更了解她。”
夜已经很深了,寒蕊还站在梅树边,一动不动。
后院传来郭夫人歇斯底里的号叫声:“平川,我的儿啊……都怪这个丧门星!你嫁一个死一个,去害别人吧,别害我儿子!我们郭家,只有这一根独苗,不象霍家,有四个儿子啊……”
“公主,我们回屋去吧。”红玉轻声道。
寒蕊没有动,说:“红玉,我老想着,要是我不嫁郭平川,他就不会死,是不是?”
红玉撇撇嘴,愤忿地朝后院方向瞪一眼,说:“他没死,元安不是说了吗,他还活着……”
“活着……”寒蕊幽声道:“可是,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那不是,还有气吗,那有气可跟没气大不一样……”红玉摸了摸脑袋,说。
寒蕊没有反驳,过了许久,才说:“是啊,他的气堵着,等我走了,这气也就顺了,那人,才能叫活过来了。”
“你说什么呢?”这没头没脑的话,红玉听得莫名其妙。
“我们要准备走了。”寒蕊忽然又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去哪?”红玉傻乎乎地问。
寒蕊回过身来,望着红玉,面上,显出美丽的温柔的微笑:“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公主府,或者……只要是离开郭府就行了。”
红玉一弹,这才明白过来,于是咋咋呼呼叫一声:“干嘛一定要走?”
“也许只有我走了,他才能活过来。”寒蕊感伤道:“郭夫人说得对,我就是个丧门星,得离他远点……有个北良,已经够了……”
她提起脚步,缓缓地朝房里走去,月光下,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有说不出的凄凉
距离大军出征五个月后,五万郭家军只剩了不到三千,回到了京城。一同回来的,还有躺在马车上,一直昏迷不醒的主帅郭平川。
“那一仗,打得惨啊……”戚将军一瘸一拐地坐过来,用伤得不太重的左手端起茶杯,琼云一见,赶紧接过去,给丈夫喂了一口茶。戚将军这才接着说:“平川对培布勘的时候,右臂受了伤,跟那木措对决,用的是左手,看着都让人担心,还好,不管多艰难,他还是取下了那木措的首级……蒙军一溃千里,我们却不能鸣旌收兵,因为平川在战前就说过,我们人少,此是最后一仗,不能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必须一鼓作气,所以,拼尽全力,能杀多少杀多少,要杀得他们不敢再来……”
寒蕊默默地低下头去,斜望一眼床上的平川,他安静地躺着,什么也不说,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她可以想像,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多么的自信和豪气。可是他现在,就这么躺着,一动不动,象个死人。谁看见他这个样子,能想像他手拎着那木措的头,振臂一呼:“弟兄们,杀啊——”
那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有个卑微渺小的希望,活着回来。
寒蕊缓缓地抬起手,在平川的额角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就这样,三天三夜的厮杀,人都杀红了眼,只要是到了跟前的,挥刀就砍,根本不看,杀到最后,手和脚、整个人都是软的……”戚将军说:“我们呐,都是被太守带的人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醒来的时候,都发现自己直直地摆在太守家的长炕上,就象……”他笑道:“就象家里熏干鱼一样,一条条,整齐地摆着。”
“胡说些什么呢!”琼云不高兴地打了丈夫一下:“有这么比的吗?!将军和干鱼!”
“你们四万人,杀了蒙古十二万,其余的,都吓得屁滚尿流,不成人形了……”红玉一吐舌头:“据说,还有被吓疯了的……”
“当时不知道,后来听太守说了,自己都吓一跳,”戚将军说:“也亏得平川这一招,蒙古人跑了两万,空剩两万残兵,面对我们和太守的五千人马,只能亮出白旗,要回太子那木措的尸体灰溜溜地回去……”他心有余悸地说:“痛快是痛快了,那个惨啊……”他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回顾。
“平川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戚将军的声音低下去:“我们一个个,醒了,能下床了,他还是这个样子,一直这样……”
他看一眼床上,难过的说:“给他上药的时候,太守说,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太守给请了最好的大夫,一路跟着,伤势似乎好了些,可还是这样,昏迷不醒……”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寒蕊沉默着,不说话。
琼云赶紧说:“伤得那么重,又一路颠簸,这好歹是到家了,皇上不是给指了最好的御医么,宫里有天下最好的药,他一定很快就会醒来的……”
寒蕊这才点点头:“你们也一路风尘,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我改日再来看平川。”戚将军撑着椅把,吃力地站起身。
送平川回家的将军们才走,郭夫人就来到了正房,进门就哭:“平川,我的儿啊……”
寒蕊站在一旁,等待郭夫人平复情绪。
“寒蕊!”郭夫人哭完了,忽然喊一声:“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要负责把他治好!”
寒蕊说:“我会的。”
“他好了你就走,越远越好。”郭夫人气势汹汹地说。
“我会走的。”寒蕊低声道。
红玉不干了:“老夫人,你可是在跟公主说话呢。”
“我跟公主说话,关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