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c2或一个思想的故事 作者:[法] 彼埃尔·布勒-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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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C2或一个思想的故事》作者:'法' 彼埃尔·布勒
序
思想是起点。一切行动都以萌芽状态孕藏在思想之中,以往所做过的一切均离不开思想。
思想升华为一个简单的公式:E=MC2。如果用常人的语言表述,即是:任何物质粒子都相当于一定的能量,能量的大小等于该物质的质量与光速的平方之积。
思想是对空间、时间、物质和意识长期思索的结果。它来源于一种直觉,此种直觉倾向于将这些成份看成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不是互不相干的。初始的直觉和后来的思索(即形成思想的价值者)只为少数人所掌握,但是,公式E=MC2及其语言的表述在世界上引起了深刻的反响,波及到思想的各个不同的领域。
这里,神经质的笛卡儿主义者略作停顿,自忖道:有那么多深奥而微妙的表达方式,它们或者不为人知或者为人轻视;何以E=MC2。能在公众崇拜的偶像群中闪耀着如此夺目的光辉?
经过一番由表及里的考察,摈除一切与图式的本质无关的因素之后,神经质的笛卡儿主义者对这罕见的异彩只留下了三点理由。
前两个理由几乎一望便知。出于同样的理由,《你好,哀愁》①获得成功。如同《你好,哀愁》一样,E=mc2深入人心,首先是因为它包含着一种不可多得的优点,我的意思是说:一个朴素的思想;其次,是因为这个朴素的思想虽然独特但却并不过分。如果专家们除了具有察觉一部能够打动民众的作用的盲目嗅觉以外,还具有一种使之能够解释其所以然的睿智的话,这个众人模模糊糊感觉到的真理早该被公诸于世(对《你好,哀愁》和对E=MC2来说都是如此)。
【① 法国当代作家法郎索瓦兹·萨冈(1935…)的处女作,红极一时。】
第三个理由更隐晦一些。神经质的笛卡儿主义者集中了精神和心灵的全部能力,方才发现了它。这个理由解释了E=MC2何以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即它除了具有独特而不过分的思想之外,还在物质与精神之间建立起一个完美的、理想的对应法则,给人类灵魂带来一种性质极为微妙的满足。
这一点初看上去混乱不清。物理学家们首先的异议是,如果在公式中用。表示物质的话,那么精神就不复存在了。然而专家们想像力薄弱,人民大众看得一清二楚。在E这个字母中,在“能”这个不甚明确的用语中——这个神秘的用语隐藏着一种不可触及、可以千变万化的实体——他们一眼就发现了宇宙的精神要素。
我想,承认了这一点,神经质的笛卡儿主义者终会看到这一广泛胜利的最主要因素的上述特点。他一定会意识到,如果说精神和物质比例协调是一切意在创新和发现的艺术与科学事业必不可少的生存条件,这种结构的平衡却还不足以使公众焕发出热情。公众热情的爆发需要触及物质和思想之间的神秘界限,需要对此作出某种说明。他要求至少某种可以设想两者互相转化的对应法则要通过独特的方式被暗示出来,此种方式同时又是艺术的表现。事实上,任何一部作品的成功,无论是文学的、绘画的、音乐的、建筑的、甚至数学的,都无不与这个法则的精妙及它所藉以表述的方式直接相关。
如此看来,一个在“等号”的简单魔术中成功地勾勒出这个法则的公式,便很自然地获得了成功。而语言在表述这个公式时,又补充说,它的两个成份,精神和物质,可以互相转化,它们是同一事实中的两个方面,这样,公式就势必要誉满全球。E=MC2的情况就是如此。
为了明确这些略显抽像的看法,人们可以说:
唯心论在世界上造成了一定的印象,辩证唯物论亦然。但就这两种理论来说,明确物质与精神之对应关系的渴望只是部分地获得了满足。贝克莱大主教①偏重于精神方面,取消了物质,其手段虽然巧妙却不能令人信服,而唯物主义则把精神推到了一种朦胧而不可理解的从属地位。随着E=me2的出现,平衡不仅重新建立起来,而且所依据的法则具有一种至为优雅的单纯性。
人们亦可进一步说:E=MC2使人类神秘的本能和感官的需求同时得到满足,其情形犹如一座神奇的教堂,上面的石块逐级分解为崇高的抽像概念,诸如信仰、希望、仁慈,然后再体现为永久的搏动,以便重新组成一座无比和谐的建筑物。
或者:E=MC2表现了化身②的秘密,它和基督同样影响着世界,并且出于同样奇迹般的原因。
【① 英国哲学家(1684…1753),主观唯心主义者。】
【② 指神下凡而化身为基督。】
结论是,E=MC2是爱的象征,在这绝对的爱中,肉体和精神的完美结合达到了永恒的心醉神迷的境界。
第一章
小路坡度平缓,伸向城市,日本的贵宾步履轻快地走着。皇家科学院为表示敬意,派来大批学者和将军簇拥在他的左右。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早,空气温和,樱花满枝。远处,大海波光粼粼,酷似地中海。
阿伯特·爱因斯坦以参观一座着名的寺庙为由,坚持要步行做这次郊游。归途中,他细细玩味着置身于大自然中的轻松。连日来,频繁的官方会见和宴会使他疲惫不堪,只是为了不拂主人的美意,他才勉强自己出席。他是个纯朴的人,喜欢在乡下静静地冥想。如果陪同少一些,如果日本人不是为了对他的发现表示钦佩而殷勤好客到改变自然风光的话,他本来会更喜欢这次晨游的。
前一天晚上,当他表示了要做这次远足的愿望之后,数百名工人连夜把这位西方伟大学者所要经过的道路点缀得庄严堂皇。本来要讨他喜欢,结果却使他有些悒郁不欢。小路两旁,立起了长长的标语牌,挡住了人们的视线,而每块标语牌上都用巨大的白字写着公式E=MC2。
他走在前面,左右是市长和资格最老的一位要人。稍后是吉,一位负责装饰的日本学者。和他的一名学生。
“多么伟大啊,”学生说,“这个人是多么纯朴啊!”
“他的伟大来源于他的纯朴。”吉停住脚步说。
“这是什么意思,老师?”
“别的一些人也发现了线索。一位法国物理学家距离发现仅咫尺之遥。在德国,好几个有头脑的人接触到了真理。而当他把这一真理公布于众以后,我自己,我当然算不了什么,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是这样,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们大家都陷到过于复杂的用语中去了。我们心里这样表述我们的直觉:经过似乎是……爱因斯坦来了,他只是说:因为如此,所以如此。天才在思想的概念化中闪现,通过如此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
学生折服了。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吉又说:“他从未做过一次实验来检验他的理论。”
“这可能吗,老师?”
“从未做过。他的大胆掀起了轩然大波,辩论、颂扬、批评和卑鄙的辱骂,暴风雨般袭来。但是,当一批英国天文学家在天空中发现了他的结论的首批证据,而使诽谤他的人哑口无言的时候,在新物理学家中,惟有他一个人对胜利不予声张。他的天才无须鼓励,他对实验证明不屑一顾。我们日本人,我们不能理解一个人可以对舆论如此无动于衷。直到今日依然如此。为了使真理放射出更加灿烂的光辉,为了征服那些还不承认他的人们,他的弟子们运用完善的仪器搜索着天空和大地,而他却拿一支铅笔一张纸,走进了工作室。他只是试图以纯粹的思索来发现更为崇高的秘密。”
“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老师。”沉思着的学生说。
人们来到小路的尽头,走上公路。城市距此约有一公里远,许多人已经聚集在大路两旁。外国学者声名远播,家喻户晓。他的朴实、他的善良、他的人情味使普通人对他抱有热烈的好感,正如他的智慧使知识分子和勤奋好学渴望知识的年轻一代对他充满敬佩一样。
大路宛若一条凯旋之路,装点着松枝苍翠的拱门和张着大标语的旗杆;标语上还是写着公式E=MC2。拥挤在这些标语下面的有工人、苦力、商人,他们像过重大节日一样关了店门。还有从遥远的乡村赶来的农民。大家都望眼欲穿地等候着这蜚声四海的来访者经过,并向有学问的人请教着那充满魔力的符号所表示的意义。少女们系着她们最漂亮的腰带,指着标语,唧唧咕咕,试着和别人一起念出那公式的日语译文。大学生们,因为有知识而感到骄傲,尽其所知地评论着。世人如同着了魔,以为看破了字宙的大谜,把这个公式看作医治人世痛苦的灵丹妙药。
一阵充满神秘感的颤栗掠过人群,爱因斯坦带着他那传为美谈的头发出现了。他和他的随从们在大路上走着,数千张嘴情不自禁地轻声念着这个寄托着希望的公式,彷彿虔诚地祈祷一样:E=mec2,E=MC2!
学者叹了一口气,他的谦逊被颂扬激怒了,为了不伤害崇拜者的感情,他只好违心地接受这些颂扬。他竭力微笑着,以回答人们对他的敬意,继续向前走着。
然而在一个问题上,他战胜了自己的胆怯而没有接受主人强迫他接受的荣誉。他前一天所表示的步行全程的愿望得到了尊重,但是市长却准备了一辆豪华的人力车供散步最后一程使用。名流显贵们不能设想他们的客人步行进城,那儿已经准备了一个正式的欢迎仪式。而当车子走近的时候,爱因斯坦退了一步,坚决不要。市长坚持着,以为爱因斯坦没有听懂他不甚有把握的英语。学者摇头。吉教授走过去。市长指着人力车用日语和他说着。
“请告诉他,”爱因斯坦打断了他的话,“我完全理解他的邀请,感谢他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无论如何我不能登上一部人力车。”他激动地说,几乎有些发火了。
吉不解地望着他,随后鞠了一躬。
“您的愿望将受到尊重,阁下。本城的要人和我本人一样听从您的吩咐。请您原谅他们。由于他们对西方的习惯一无所知,才对您多有冒犯。这部车子的确无法与最伟大的学者相称。”
“不是这个意思,”爱因斯坦镇定如初地说,“恰恰相反,这部车子,对我来说是太过于奢华了。我之所以不能接受,是因为我对人怀有一种敬意,这种太本能的、太深厚的敬意使我不能同意被一个苦力拉着。人,对我来说,是神圣的,而这样一种作法却使他降为牛马。我请您原谅,不要再坚持了。我无法克服我的反感。”
吉教授缄默了片刻,然后深施一礼。
“您的每一句话,阁下,都使我认识到,我们在许多方面都还是野蛮人。您使我自惭形秽。我在此发誓,我自己从此以后决不再使用这种有失人的尊严的交通工具。”
吉教授向名流们解释过西方学者的考虑之后,人力车被送了回去,队伍又向前走去。名流们个个俯首倾心,默想着爱因斯坦的敏感。眼见他拒绝的百姓,不需任何解释,他们本能地明白了他的行为的意思。这新的高贵之举立刻在大路两旁的人群中传播开来,热烈的低语声,伴着他缓缓前进,一步强似一步。
当走近城市的时候,爱因斯坦望见一个讲台,上面覆盖着绒毯,饰以美丽的花朵,绣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