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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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着急嘛。”
他的眼光暗淡了下来,从我颈下抽出手臂,赌气侧过身说:“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这点我怎敢承认?忙贴在他背上磨蹭示好:“不是不相信,是想为您分忧,皇上再英明神武,到底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朝廷风雨飘摇之际,多少国家大事等着您去处理,哪能事事躬亲?再说了,太后是我亲娘,我为她效力也是应该的。”
连哄带劝,总算把他哄转过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冷凝之色,翻身悬在我上面,盯住我眼睛问:“他们不可能那么好说话,随随便便就给你解药,说,你用什么换的?”
我本来就没打算隐瞒,故而爽快地招供:“他们给我吃了一颗药,说每三天发作一次。”
话音刚落,人已掀开绣帐,朝外面大喊:“来人,快传太医!”
一盏盏宫灯亮起,帐外人头攒动,玉芙殿里一片兵荒马乱。
只可怜了那些太医,最近宫里重要人物纷纷落马,他们本来就够忙乱了,我又来添乱,连已告老的几位都被连夜传入宫中,我的手腕几乎一整晚伸在帐外,接受一个又一个诊脉。到天蒙蒙亮时,太医们已基本确定了几种毒素的名称,皇上摆出一副“你要敢说没救我就立刻让你没救”的可怕脸色,太医们为保命计,只能一直拍着胸脯说:“能解,能解,臣等这就去配解药。”
到底能不能解,只有天知道了,但他们既然有这话,暂时我的小命应该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始作俑者也不敢轻易要我的命,所以到最后我反过来安慰他们:“三天后皇后没事,那边就保我没事,到时候一有解药送来,你们就拿去研究配方。”
太医院正胡大人看了我一眼,忍不住提醒:“即使三天后有解药,那也是公主的救命药,发作后就得赶紧服下,哪有时间给臣等研究?”.
我笑道:“这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这药发作了就跟羊角疯发作一样,只要你们事先给我服下一种带镇定作用的药物,让我昏睡过去,不就可以熬一阵子了?”
太医们又叽里咕噜商量了一回,到底拟定了什么方案我不知道,大抵是同意了我的想法吧。其实,宇文娟中毒后会一直昏睡,我本就怀疑是他们故意弄成的,想也知道,不能愈合的伤口,眼睁睁看它一天天溃烂下去,那该有多痛!如果皇后整天呼天抢地,一来委实可怜,再说也有损皇室尊严。
玉芙殿寝居内终于恢复宁静时,曙色已印上窗棱,闹腾了一夜的我困倦地闭上眼睛。朦胞梦境中,一个温热的身体拥着我喃喃低语:“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不然,这寂寥江山,叫我一个人冷冰冰地坐在上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有什么意趣?”
再后来是被耳边的啜泣声弄醒的。
我听音辨声,反握住她颤抖的手说:“母后,您别哭,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傻孩子,真是傻孩子啊,你母后即使没这毒,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这又是何苦?”
我双目圆睁,一直以来的疑惧成了真,几乎颤着嗓子问:“母后,您说什么?”
太后流着泪告诉我:“自几个月以前,母后就不让你陪着睡了,就连这次送你出宫,咱们母女差点生死两隔,你好不容易回来后,母后却连一夜都不准你逗留,你就没想过别的原因吗?”
“我以为母后只是不想拆开我和皇上。”
太后悲哀地看着我说:“你知道母后来你这里之前,都去做了什么事吗?”
我摇头。
太后把她的袖子伸到我鼻子下面:“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嗯,桂花香,我最爱闻的。”
“你再仔细想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母后怎么会有闲心先去沐浴,再把全身连同衣服都薰得香香的,然后才赶过来?”
我还是没听懂,带着巨大的恐惧茫然地看着太后,直到她自己揭晓答案:“洗澡薰香,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掩盖身体本身的气味。”
心念电转,我隐约猜出了什么,以前看的杂书中有两本医书,里面曾提到,女人若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下体会发出难闻的气味,我问出了心中所想:“您是不是得了妇科病?”
“是的”,她黯然点头,“已经很多年了,先帝在世的最后几年,我就已经不能侍寝,为了取悦先帝,只好不断进献美人,林太妃就是那批人中最得宠的。”
我急了,“既然早就发现了,这些年怎么不好好治呢?”
“一直在治啊,还和你一起微服出宫找过民间大夫,不然怎么能撑到现在。”
我知道她身有隐疾,又有些讳疾忌医,不肯让太医诊治,这才说服她出宫,那之后她似乎好了很多,我也渐渐放下了心。什么时候,她的妇科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我这个做女儿的竟然被蒙在鼓里。
一股无力的绝望感攫住了我的心脏。
太后突然朝我绽开一抹绚烂到极致的笑容,因为刚刚哭过,眼睛还红肿着,所以这笑容虽美,却透着说不出的凄伤,她恋恋地抚着我的脸说:“你好好睡一觉,宇文娟那里不用担心,母后这就去看看。”
我担忧地扯住她的衣袖:“母后,你能行吗?要不你也回去歇着吧,宇文娟那里多的是人。”
她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总睡着腰痛,正想走走。”
太后带着人去了,不久传来消息说,宇文娟已经清醒了过来,太后亲手喂她喝下了一碗参汤,又看着宫女们换了一次外敷药,这才坐着凤辇回宫。
就在同一天,春熙宫太后寝殿传出了一道懿旨:重修坤翊宫,为体恤国难,一应开销都从太后的私房钱中支应。
此举被看作是太后和皇上拉拢宇文泰的重大举措,懿旨发出当天,宇文泰就秘密进宫,趴在勤政殿的御阶下磕头请罪,皇上亲手搀起,一番抚慰后,特许他进内宫探望皇后,宇文一家遂成了皇朝第一宠臣之家。
我在满仓米铺中的毒,自然也彻底解了,太后和皇上连谋逆大罪都赦免了,难道还换不回一颗解药?
初夏的夜,本不应燥热,我独立中庭,望着黑暗中的屋宇飞檐,锦绣叠翠,心里揣想着:“这短暂的平静,到底能维持多久?”
卸下了心头大石,宇文娟的伤势好得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床了。
立后大典一个月后,皇上又下了一道册封诏书,册立我为贵妃。
偷偷摸摸将近一年,我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皇帝的女人。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忧思不能言
更新时间:2010…6…15 10:13:48 本章字数:3795
宇文泰归顺朝廷,彻底堵死了琰亲王南下割据之路,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严横的支持了。
皇上那天召见宋方的时候我忙着出宫给太后找解药,回来后又遭遇一系列戏剧性事件,比如太后突然向宇文娟示好,宇文泰向朝廷投诚,以及由此引发的政局变化,皇上每天忙碌不堪,不到深夜见不到人影,日日迁延下来,以至于那次谈话的内容,竟一直不曾好好询问过。主要是宋方此人太敏感,皇上极为厌烦,在他诸事缠身,心情不爽的情况下,我变着法子逗他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敢去触霉头?
贵妃金册颁下的那天,我依旧在玉芙殿起坐,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搬离春熙宫。再说了,这贵妃上面还压着堂堂的宇文皇后呢,册封那天她可是高高在上地坐在皇上身边接受我的朝拜,她都没大张旗鼓地搬家,我更懒得动了。
晚上太后过来,我盛装大服出迎,太后坐下后,把我拉在身前看了又看,嘴里无限感慨地说:“离开老家的时候你才三个月大,像个小粉团一样,在我怀里嗷嗷待哺,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母后也老了,快要去跟你爹团聚了。”
见我泪盈于睫,她温柔地笑着给我拭泪:“哭什么?能跟你爹团聚,娘不知道多期待!少年夫妻,正是恩深情重时,却被人强行掳掠,以至终身仳离,至死不得一晤,试问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遗憾的?娘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相逢的这一天。”
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您只记挂爹,就不要女儿了?”
她把我抱在怀里,哽咽着说:“女儿长大了,嫁人了,做娘的,哪能一辈子陪着?好在皇上对你是一片真心,娘也就放心了。”
一干宫女嫉蝼忙围过来解劝,太后放开我,红着眼眶朝她们笑骂:“姑娘出嫁,做娘的舍不得,她虽没嫁到宫外去,总要哭一哭应应境吧,你们啰嗦什么。”
又吩咐弄珠弄琴:“时候也不早了,贵妃累了一天,你们服侍她沐浴更衣,早点歇着吧。”
等跟前的人都散开了,太后忽然在我耳边说:“你只管放心,那歪癞货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当我重修坤翊宫真是为了她?凭她也配?我不过找个由头不让她搬进去罢了,免得污了那里的风水,我的钱,只会花在自已女儿身上。”
对于这一点我早就心存狐疑,太后突然自已拿出钱来重新皇后寝宫,而且是为了宇文,这事本就透着不可思议,只有牵涉到政局,说是为了收服宇文泰,砍去琰亲王的左右手,倒也还讲得通。因为这事,朝野内外议论纷纷,都当作是太后向皇上皇后公然示好,以及太后和皇上真正同舟共济的表征。
我却明白,太后是不可能向宇文娟示好的,她对宇文娟表现得越慷慨,给她挖的坑就越深,太后有多爱女情切,有多护犊,没有人比我体会更深,宇文娟重伤待死之时冠上皇后的虚名,太后都觉得不能容忍了,何况她现在大好了,每天在宫里摆皇后谱。
太后刚告辞不久,皇上就来了,脸上带着一点薄醉的潮红,一进门就眼光盛炽地扑向我:“你今天真美!”
我被他扑过来的冲力推得往后直倒,刚好倒在铺设得红彤彤的喜床上,两个人成了叠罗汉,服侍的下人们一个个嘴角噙笑地退了出去。
一番缠吻,好不容易才让他乖乖躺下,我一边亲手给他宽衣一边问:“喝了几杯啊?”幸好这两年他的酒量练出来了一些,要像以前,一杯就能把他灌倒。
“很有几杯呢,今天我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听他口齿还算潜楚,我亲了亲他的额头,下床从宫女准备的热水中拎了一条毛巾给他擦手脸,又把他的腿挪到床边,倒了半盆热水给他洗脚。他趁势起身,坐在床沿看着我,眼里带着不容错认的歉疚,轻声细语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这是从何说起?”我只作不懂。
“今天你拜倒在丹陛之下时,你真恨不得一脚把身边那个碍眼的人踢下去,再把你扶上来。”
我低头在他脚踝处抚弄着,口里说:“凤冠上挂着那么密的珠帘,我什么都没看清,她当时表情若何?”
“谁知道,我又没看她。”是带着一点赌气的口吻。
我笑着拿起一旁的素绢,轻轻擦着水迹:“这不结了?她得意她的,你不屑看,我看不见,她的存在根本对我们没影响。”
“你说得是。”他也回嗔作喜:“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搅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忙捉住他乱动的手,“皇上,您喝多了,今晚就别折腾,好好歇下吧。”
“不多,不多,刚刚好,难道你没听过,酒也是助兴之物?”
帐幔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