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向达摩的一刀-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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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吓天的肚子在骂,也在叹气!
冰冷的街道,如果还有什么活的东西,大概就只剩下李某某我这个冻得剩下半条命的捕头。
捕头?
捕头不是挺威风的?
屁!
你可以在“大寒”这种鬼捞子天气的三更夜里窝在“闹花楼”的后巷试试看。
人家在里头把酒高笑,左搂右抱,你却得蹲在墙角让抖颤的膝盖一路震上了牙根。
“咯啦咯啦”响着,连骨头都快散开了似的。
威风?
李吓天在苦笑着,让面部的肌肉不至于太僵硬。
他是有一肚子火,这点由着猛搓那一双青筋透玉的厚掌如此用力中看得出来。
董断红!
哥哥我非把你丢入天牢问斩不可!
囗囗阮天步和简笑山是两个很有名的人。
不但有名,而且可怕。
黑龙寨在八年前是武林禁地。
因为那里面有四只龙爪和一个龙头。
谁提起“黑龙一头”秦大霸,谁的手脚就冷冰如冻。
终究掌当六府道绿林的总霸子爷是每个人心头里的梦魇。
直到董断红派出了“六步笑山”。
据说这是江湖上八年来最津津乐道的传说,阮六步和简笑山两个人用轿子抬了一尊十八斤金子打造的大寿桃到秦大霸的寿宴上。
金光闪闪的寿桃放下了,秦大霸得意已极的大笑。
“据说”的结尾是秦大霸笑第三声的时候,阮六步的剑和简笑山的拳已经割断了他的喉咙和打碎了太阳穴。
那天道贺的人绝对不少。
却没有任何一个有出手的想法。
没有,一点点也没有。
阮六步和简笑山离去大笑时,每个人的心中只想到一个问题,出手必死的事何必由自己来充英雄?
“死了的英雄有什么用?”阮六步大笑着,在冰冰冷冷的大寒天里特别的冻人,道:
“你大概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
他从闹花楼的后门一出来,就感觉到前面一丈处那个窝在墙角下年轻人的气机。
“这小伙子不错!”简笑山点了点头,眼眸里有一份欣赏道:“大寒三更夜里能耗住两个时辰,武林中已经不太常见。”
能让“六步笑山”同样夸口的人并不多。
李吓天在笑,边笑边站了起来抖掸着一身外氅上的积雪,道:“你们果然还不差,能从积雪中判断出哥哥我在这里有多久了……”
他笑着,眼眸子里充满了顽皮道:“现在你们认为可以走得出多远?”
两边相距,如今只剩仅仅五尺,李吓天可说得认真。
阮六步和简笑山这刹那好像听到一个很荒谬的笑话。
因为太荒谬了,所以阮六步反而慎重起来道:“据我的耳朵告诉我,这十丈内好像没有什么会家子的货色?”
简笑山也一股儿的摇头道:“小兄弟,是不是大寒天蹲太久了,有点儿神智不清?”
李吓天一样的表情,每个字都说得诚恳极了,道:“我保证你们能走的距离只有从这里到天牢这一段……”
阮六步和简笑山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绝对不会是因眼前这个年轻人认真的表情而动容。
绝不是因为他们经过了太多的大风大浪。
而是因为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京师大城里三年来最有名的人。
“我觉得爹娘取给哥哥这个名字太好了。”李大捕头将阮六步和简笑山重重摔到雪堆里的时候,大笑道:“吓天,哈!连老天爷都会被哥哥我吓坏了脑子,更何况是人?”
“李吓天!”阮六步苦着一张脸贴在雪堆中,大大叹一口气道:“这小子就是“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
囗囗一个连老天爷也敢吓的人会是怎样的人?
你当然不会相信像李吓天这种英雄在拿着铲子炒菜时那份汗流满背,手忙脚乱的样子。
但是他们的神情可得意极了。
今天中午炒出来的两盘青菜两盘肉,终于没有焦味。
不但没有点焦味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些的香。
这对李吓天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大神气啦!眼儿眉儿都笑了起来,敞开喉头叫道:“文儿,吃饭了!”
文儿的本名叫李全文,李全文是李吓天的儿子。
有儿子当然有妻子,李吓天李大捕头的妻子呢?
李全文从外头跑进屋里来的时候,全身几乎没有一处称得上“干净洁白”。
泥巴由头发一路染到裤脚,连那双布鞋都开了囗,“嗒啦嗒啦”拖着地上响着到了他爹的面前。
“打架了?”李吓天瞅了一眼问。
“嗯!”李全文用力的点了点头,露齿一笑道:“阿牛和阿财他们四个人要去捣鸟窝,我很生气……”
阿牛已经是十三岁的大孩子,是这一带自称孩子王的顽皮鬼。
李全文却只有八岁。
八岁的小孩子有慈爱的心肠敢挑四个比他大的“恶人”,李吓天满意极了。
“赢了没有?”
“当然!”李全文的小脸上充满了光辉道:“爹爹常说“邪不胜正”,爹爹是英雄,文儿也是英雄……”
李吓天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会赢。
打从娘胎开始,自己便花了多少心血用真气奇药来引渡这孩子的天生质骨,又再每一个办案的闲暇费心砥砺的教导搏击之技。
他珍惜每一次和儿子相处的时光。
因为过了今天很可能明日就随时会横死在京城里的某一个角落里。
李全文放下了碗筷,露出稚童的笑容,洋溢道:“吃饱了,爹爹跟文儿一起洗澡。”
李吓天笑了起来,用食指点了点儿子的额头道:“爹爹不在时,你住在阿姨家是不是也叫阿姨帮你洗。”
“没有。”李全文可一付大人样儿,道:“男女授受不亲,私塾里的老先生说的……”
李大捕头可大为满意了。
“只会用武的人是蛮,知文用武的人是侠!”
这是他教儿子最重要的一句话。
囗囗墓前风小寒。
纵使是三月了,斜阳乘风的味道还是有点儿冰凉意。
墓碑是“爱妻何悦珠之墓”。
“姊姊已经过逝三年了!”一道声音轻渺渺的在空气间回荡道:“三年来,每一回你有生死大案要办的时候一定会到她坟前祭拜……”
声音悠悠一叹道:“姊姊真是个幸福的人!”
死的人是幸福的人,活的人呢?
活的人最可悲的一件事,就是完全没有办法和死去的人有比较的机会。
何悦珏望着李吓天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充满了男人的气概,挺直的腰脊有如山岳顶立天地。
是的,这道身影是这一景紫丁香盛开中最美的部份。
小径中随时会有这么一个人站在尽头。
站在尽头,何悦珠爱妻的坟前和天地合而为一。
没有任何人,任何生命可以介入其中。
她的心有一点点在轻痛着。
“文儿又要托你看顾一阵子。”李吓天看着墓碑,沉吟了良久后,声音凝重的滞人气息道:“或许……永远……”
何悦珏心神一震,震动了脸色,震动了声音,更震动的心情道:“你会有生命的危险?”
她明知每一次墓坟前的拜祭就是一次的生死关头。
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的凝重。
更没有看过他如此的没有把握。
“不!你一定要回来!”何悦珏激动道:“为了文儿,为了我……姊姊,你一定要活着同来。”
她喘气着,胸口大大的起伏,眼泪,女人最珍贵的珍宝不断溢出,随着哽咽的声音道:
“答应我像往常一样,办完了案子以后,拿着酒拿着菜,带我和文儿到姊姊的坟前笑谈你如何把恶人伏法的英雄事!”
她看着他垂然不语,心中更是一抹恐惧道:“你……没有把握?天下有你没有把握能致伏的恶人?”
紫丁香的气息和夕斜的最后一道光晕融合、飘荡。
“是的,这次的对手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谁?是谁会让你京城第一名捕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几乎已不把这个男人看做姊夫,而是用一种妻子对丈夫才有的口气在说话。
每一个字都充满着爱慕和信任,道:“没有人可以难倒你!”
是么?李吓天在苦笑。
如果你知道董断红是怎样的一个人,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三个月前捕获的“六步笑山”显然在天牢里还可以接到董断红的指示。
终于阮六步在昨天充满讥诮的对他说道:“就在初夏的时候,董大先生会来京城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终于要见面了。
问题是见面了以后呢?
每个人都知道董断红不喜欢的人,尤其是那些想对他不利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动吃喝。
只要他不想让你活着,连阎罗王想拒收都不行。
“阎罗王的爷爷”就是董断红的外号。
囗囗“紫玉斋”在京城里的名气绝对不小。
虽然它的店面摆了七、八件不怎么起眼的陶器和字画,但是识货的人一眼也估量的出每件最少上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过和里头的“器王房”比起来又差上一大截。
单单是随便放在黑檀桌上那一小玉杯,盈盈高度只有食指长短,咱们李大捕头可一点也不敢轻看了它。
“侯门老顾客也要千两金子!”沈大老板笑嘻嘻的晃了过来,朝眼前这位京师第一名捕笑道:“如果是李爷想要,就依这个价钱让了。”
“咱们养不起这玩意儿。”李吓天笑着,直看向这位大老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不过天牢里倒是可以多养一个人没问题。”
沈大老板的脸色还真沉着道:“李爷是来办案的?”
他说着的时候,眼眸子里可是充满讥诮。
谁不知道他沈通天在京城王公将门里是号熟客?
莫说是小小的捕头,就算是御林军统领也得卖脸给面子。
“沈大老板是生意人。”李吓天开始吓人道:“生意人谈的是交易,特别是不赊本的生意对不对?”
他说的时候五根指头不断在玩那一座小小的玉杯。
玉杯在指间翻来滚去,好几回都“差点”摔脱掉下。
沈通天的一颗心也跟着吊上落下的,浑身不自在极了。
“我警告你,京师城里沈某人可有不少的朋友。”沈通天看著姓李的左手又拿起一块玉如意在耍着,声音都有点变道:“我保证他们其中随便一个都可以让你后悔一辈子。”
“是吗?”
李大捕头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用尽了全力。
喉咙用尽了全力,手上当然就松啦!
“叮!”好轻脆的两响。
沈通天的一张脸好像要哭了出来道:“那龙涎杯一千两金子,百福玉如意三千两价值。
你……一辈子赔不完……”
李吓天笑的可愉快了,道:“既然是一辈子耗上了,多几样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关系,人家沈大老板可大大的有关系。
“你到底想怎样?”
“问一个人的行踪。”
“谁?”
“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