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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江湖倦旅(gl)作者:相许雁丘-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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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要质问一丈红,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余下止不住的呜咽声。
  
  这些日子的委屈,一并的,都在涌出的泪水里了。
  
  一丈红双手环住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笑道:“傻姑娘,你现下将泪流尽了,往后遇着更伤怀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洪绡揽得愈发紧了,好似要将自己,整个儿都给揉进一丈红的身子里,她道:“现下我将泪流尽了,往后就没有更值得伤怀的事情了。”
  
  一丈红隐隐地叹了口气,不甚分明,落在洪绡耳里,却分外的刺耳。
  
  一丈红没有说,她也就没有问。两个人这般静静地依偎着,直待洪绡的呜咽渐渐变成抽泣。
  
  “你这般,算不算越活越回转去了。”一丈红的轻缓地道,她的声音声音带着戏谑,一如从前一般,她们好似从未分别过。
  
  洪绡湿润着眼眶,又想哭,又想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扯了嘴角,强笑道:“从来不曾往前走,何曾算是活回去了呢。”
  
  一丈红轻叹一声,却越发笑得温柔。
  
  洪绡哭得够了,蹭了蹭面上的泪珠,总算放开了手。只是她仍扯着一丈红的手臂,好似不安的孩童,一刻也不敢松开。
  
  她是想要质问一丈红的,可见了一丈红的模样,却什么质问也说不出口了。
  
  一丈红的头发,如雪一般的莹白。垂在肩头,落在衣上,红色的衣料与白色的头发,对比那样刺眼。
  
  洪绡怔怔地伸出一只手,探在一丈红跟前,仍是丝缎一般的触感,落在手心里,有些凉,像是成片的雪花,不提防就会化了。洪绡绕了她鬓旁的白发,在手心里摩挲:“怎么白的?”
  
  一丈红指尖轻点洪绡额头:“那些年,给你气的。”
  
  她不单是头发白了,就是嘴唇的颜色,也不若从前一般明媚了。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积淀下的温雅气度。
  
  洪绡看得入神,恍惚间又有些辨不清是梦是真。她的指端绕着一丈红的头发,又伸出手指,去摩挲眼前的那副眉眼。就像是头一夜,一笔一划地描摹着记忆中的模样。
  
  一丈红按住她的手,笑道:“你从前不若这般贴人的。”
  
  洪绡动了动手指,一丁点一丁点地在她肌肤上蹭着,心里的喜悦与酸涩交杂,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连那两旋梨涡,也深深地陷落下去,她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总归会变的。”
  
  一丈红也笑起来,桃花儿眼眸恣意地盛开着,灿烂张扬,洪绡挪不开眼,直愣愣地瞧着。
  
  一丈红笑道:“我炉上还熬着药,少待片刻,我去取了来。”
  
  洪绡扯着一丈红,气力越发紧了。她执拗地摇了摇头,半分也不松手:“你不许走,半步也不许走。”
  
  她实在是怕了,一丈红一走就是五年,倘若这一走,又是五年,她大抵再也没法子见到了。
  
  一丈红瞧出了她的慌乱,回握了她的手掌,笑道:“好,我半步也不走。”
  
  从前总是洪绡一个劲的往外头跑,一丈红静静地跟着她。如今她半分也不想跑了,只想呆在一丈红身侧,两个人一同过完余生。
  
  洪绡靠着她,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了。”
  
  一丈红好似在想着事情,一时没有回答,隔了片刻方道:“人总是要死的,早一些,迟一些,没什么分别?”
  
  洪绡笑道:“有分别的,你若先落了土,我就将你掘出来,在树上吊足三天三夜。”
  
  一丈红弯了眼角,笑吟吟地道:“你有这胆,尽管来。”
  
  她虽是笑着,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凉飕飕的,洪绡缩了缩脖子,声音也低了:“我怎生没这胆了,我跑得快,你又抓不住。”
  
  一丈红道:“这出息。”
  
  洪绡痴痴地笑道:“那你一定要比我活得久,往后在我的墓上,洒上最厉害的毒粉。我的墓里值钱的物事多,怕给人掘了。”
  
  一丈红横她一眼,淡然道:“我现下就能往你身上撒最厉害的毒。”
  
  洪绡咧嘴道:“现下可不好,我跑不动。”
  
  两个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洪绡便越发觉得心中宁和,过往的种种好似尽皆忘怀了,往后的事情也不愿去想,独留了现下这一抹平静。
  
  絮絮地闲聊一阵,一丈红笑道:“你休与我贫,炉上的药得熬干了。”
  
  洪绡伏在她胸口,半边脸都感受到她胸膛的震动,洪绡摇了摇头:“与我有什么干系。”
  
  一丈红伸了两指,捏住洪绡的鼻梁,左右晃了晃,道:“你又不是走不得路,休想浪费我的药。”
  
  洪绡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她还穿着中衣,一丈红取了一件衣裳,往她身上套。
  
  洪绡举起一只手,一丈红套上一只袖子,洪绡换一只手抓住一丈红的胳膊,又举起另一只手,一丈红给她套上另一只袖子。
  
  从前洪绡没有这样穿过衣裳,只要她还动得,从来都是靠自己。
  
  她瞧着与谁都亲善,可倔强起来,谁也拦不住。
  
  这是头一回,洪绡醒着,任由一丈红为她穿衣。尽管是以这样别扭的姿态,可两个人表现的默契,就好似早已演练了千百回一般。
  
  一丈红从衣领里头,将洪绡的头发拨出来。
  
  她的头发披散着,一直垂落到腰间,好似墨黑的一笔直竖。
  
  衬着一丈红若雪的白发。
  
  洪绡低头道:“往后换一件衣裳,我年纪大了,穿不出这些轻纱绫罗的娇俏来。”
  
  一丈红冷眼横她,道:“你才多少岁,竟然说自己年纪大?”
  
  在年纪上头,洪绡总是比不过一丈红的,洪绡嘟哝道:“比不得搔首弄姿的小姑娘。”
  
  一丈红道:“我这里,尽是些这样的衣裳,你若不爱穿,那便不要穿了,这里荒郊野地的,寻常也难来个人。”
  
  在争斗上头,洪绡可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这一回也是如此,一丈红一说,洪绡便泄了气,垂着头,随她一道出了门。
  
  在院落中拐了拐,进了另一间屋子。
  
  这屋子摆了好几排木架,密密麻麻尽是抽屉,上头用利刃刻了药名,直如药房一般。洪绡随手开了几个抽屉,有的里头还摆着药,有的已经空了。
  
  一丈红指了指屋角的桌椅,道:“你别乱动,在那里坐着。”
  
  洪绡撇了撇嘴,总归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坐到椅子上,两只手在桌子上交错横置,眼睛仍片刻不落地盯着一丈红。
  
  堂中生了三个炉子,上头都摆着一个瓦罐,却只有一个瓦罐仍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一丈红从左近拿了两方手帕,折了几折,掩在瓦罐上,整个提了起来,放在桌子上。
  
  洪绡闻着药草的味道,皱了眉头。
  
  纵然隔着手帕,刚沸腾的药罐仍有些烫手。一丈红缩回手的时候,几个指头蹭了蹭。洪绡就在近处,隔了不到一臂的距离,见了她那动作,身子便有了后倾的趋势。可一丈红一伸手,准确地拧住了洪绡的两只耳朵,指尖的温热,尽皆给传到洪绡身上去了。
  
  一丈红道:“待药凉一些,将这一碗喝了。”
  
  洪绡兴致缺缺,一缩脑袋,跑开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热恋里的人没有智商系列




☆、似真

  洪绡走到居左的炉子旁,炉子里没有火,瓦罐揭开来,却还有些药渣,湿漉漉浸着灰褐的水,散着阵阵苦。
  
  洪绡给那药味熏得皱眉,望向一丈红,问道:“这罐子怎么还不洗?”
  
  一丈红将碗置放在桌上,又执了药罐微倾,里头的汤药淅淅沥沥地落下去。
  
  “往后不会有人用了,留在那里,也不妨。”
  
  洪绡只觉她话中含义不明,因而再揭开瓦罐,去看里头残余的药草。忽听得一丈红唤道:“你过来。”
  
  声音不大,语气也云淡风轻。可嗓音比往常更加沉郁,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洪绡诧异地抬了头,见那女子低敛着眉眼,不徐不缓地沥着药,方才那一声低唤,好似从未有过一般。
  
  她掩上瓦罐,指尖蹭上了药味,凑在鼻端,还能闻到那涩味,不由蹙了眉。
  
  碗已满了八分,下落的水流陡然中断。一丈红将瓦罐置在桌角,取手绢擦着手,道:“你换一处地方玩,那里头的药刚熬过不久,效用还余了些。”
  
  洪绡眉尖微蹙,伸了指尖朝向药罐:“这里头是什么。”
  
  一丈红轻拂了裙摆,娴雅落座:“是致幻的药。”
  
  洪绡心中猛地一跳,不安的情绪升腾起来:“致幻……有那些作用?”
  
  素白的手指绕着碗沿兜了一转,一丈红淡然道:“使人身在梦中不自觉。”
  
  好似有什么物事在脑中轰然炸开,洪绡收了笑脸,箭步上前,一手攀上一丈红肩头,沉声问道:“那我呢?我所见到的情形究竟是真是假,我所见到的你又是梦是真?”
  
  一丈红支肘托腮,弯了眼眸,似笑非笑地道:“我自是我,你所见的是真是假,我就未必知道了。”
  
  洪绡哆哆嗦嗦地,掐着自己的手臂,直将那一块柔嫩的肌肤,掐得红肿透亮,几乎沁出血来,方才痴愣愣地笑起来:“是疼的。”
  
  一丈红肃了颜色,坐直身子,一手执了洪绡手腕,推开衣袖,手心轻轻揉按着那寸肌肤,责备道:“你犯什么傻气。”
  
  臂上的摩挲轻柔温软,洪绡笑得愈发开怀:“是暖的。”
  
  一丈红冷眼白她,洪绡却乐呵呵地,仍觉眼前的女子,左右瞧着都好看。她问道:“你熬这破药做什么?”
  
  腕间的手掌骤然收拢,那力道来得突兀,洪绡不由痛哼一声。
  
  “这两罐药,不是我熬的。”
  
  腕间的力道微松,洪绡反手覆住腕间的手掌,将它扣在手心里:“是相思?”
  
  “嗯。”
  
  “她要这药做什么?”
  
  “这药服下去,睡一夜安生。有什么想要的得不到,梦里想一想,也是好的。”
  
  思及相思那乖顺的模样,洪绡不由心中一涩,低声道:“因着我?”
  
  一丈红眸光一动,说道:“难道还能因为谁?我好好的一个弟子,送到你那里去,回来的时候似换了个人般。”
  
  洪绡一怔,歉疚愈发强烈:“她现下去了哪里?”
  
  一丈红道:“我遣她下山去住些时日,山上的药缺了好些,食物也不够了。我现下种不得地,只能靠着她带些东西上来。”
  
  她说得寻常,洪绡暗存了几分猜测,因而问道:“幻药的方子,可有什么特殊的药材?”
  
  一丈红抬了眼,眸光在那药架上逐次扫过,淡然道:“都是寻常的药材,倒有一样药草,因着难寻,我令药铺的掌柜,尽皆留了下来,半年送来一次,我以三倍的价钱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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