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天关-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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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客店不太大,其中一部分作为供应饭汤茶酒所在,故此除了两大间是通铺之外,剩下便只有两小间客房。
小荷花的一身打扮,以及天生的明眸皓齿艳光四射,那掌柜的和两个伙计,在这等小闹镇上几时见过如此尤物,不觉都看呆了。
其实不止他们,还有七、八个正在饭堂中吃喝的客人,也全都看直了眼睛,而忘了继续吃喝。
小房间只有一个空着。
小荷花付过银子,向宫道嫣然一笑,道:“我们先到房里再说。”
宫道肚子里所有话,都被她这一句硬给塞回原处。
她说得没错,有话到房间里再说。
那小房间当然很简陋,却收拾得相当干净,小荷花和宫道都不是千金小姐公子哥儿,故此颇感满意。
宫道在窗边椅子坐下,见她把包袱放在床上急急打开,拿出些衣物,不觉皱起眉头:“喂,小荷。”
他这个称呼是在路上彼此讲好了的:“现在还未过午,离投店歇宿的时候还早。你到底想怎样?难道在这黄石坪住几天才赶路?”“谁说要赶路?”
她检查一下衣物,是一些青色的衫裤,又道:“而且我要换衣服但总不能够在大路上换呀?”
“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要到什么地方了吧?”
“不远,就在这小镇附近一个村庄。”
“那为什么不快点儿去,干吗要换衣服?”
“那是个小村庄,那些人都没见过世面,都喜欢大惊小怪。我不怕他们嚼舌根,因为我很快就离开了。但我弟弟,还有我奶娘,他们将来一定有得受的。”
“这话甚是,但为什么你不把弟弟带到卢州?”
“唉,我干这一行,就算我弟弟知道,也不可给他看到,对不对?”
宫道叹口同情之气,起身出房,拉上门就在外边站着。
过一会儿小荷花出来,只见她除了面上还略有少许脂粉痕迹以外,整个人已变成一般的朴素的大姑娘。
“你真行。”
宫道极欣赏她这种清丽美态,以及她利落的行动。因为她一转眼就已把盘来绕去的可怕发式,像玩魔术般变成两根大辫子。
“但我建议我们先吃点儿东西……”宫道说。
“光吃东西还不行。”小荷花媚媚一笑:“我累死了,所以定须好好睡一觉。”
那“睡觉”两个字的背后含意,还有她媚波流盼的味道,合起来变成一个大铁锤砰一声砸中宫道心房。
使他大大一震,差点儿跳起三尺。
外表上宫道力持镇定,道:“睡觉向来是晚上比较好。”
“我知道,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从未睡过觉?”小荷花声音有点烦躁:“但夜色会减少很多可怕的眼光。”
她在外面干什么职业,村里必定已有传闻。此所以她落入不能不极力掩饰,以及要尽量秘密行藏的境地。
宫道怜悯地叹口气,转身当先行去:“好,咱们先吃东西,然后再睡觉。”那个藏盛着玉屏风的本匣,以蓝布包着,由宫道挟着。
踏入饭堂,才知道喧嘈之故。敢情有四名公差打扮之人,其中有两个把六七个客人赶到一角,又搜身又喝问。
另两个则气势汹汹地质问两个食客;他们直到此时,仍然坐在另一角的桌子边,居然还是坐着而不站起身。
这两个客人都不年轻,但看来又不太老。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予人有五六十岁的感觉,可是认真打量时,却又似乎只有三十余岁。
其中一个作头陀装束,面貌衣着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另一个则是普通小商打扮,面色稍微黧黑。但双眉既清且长,一对凤眼甚是黑白分明。
只这一点,便足以令人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小商贾。
那头陀连连苦笑,声音和蔼:“我们所讲都是真的,他叫龙智,我是沈不败。”
“胡说,你一个出家人,饮酒食肉,名字还要叫做沈不败,你很会打架是不是?”一个公差看来是四人之中的头子,喝问起来声势汹汹:“还有这个龙智,哼,好象不是汉人,本大人定要查查他的行李。”
另一角的客人们大概识得这些公差,故此大声争辩着,闹成一片。
小荷花、宫道二人踏人去,所有的嘈吵声音都因为注意力转移而立刻减弱。
那公差眼睛闪动两下,道:“老林,过去盘盘这一对男女来路。”
老林奉命舍下龙智、沈不败二人,大步过去,吆喝道:“报上你们的姓名,从哪儿来的?”
小荷花她哪里会害怕这等唬讹伎俩?
他见过的厉害人物车载斗量,争风喝酷起来时,那等场面才可怕之极。但她都能够应付化解,何况是这些到小市镇来,恃势发横的小小公差。
不过拳头在近官府在远,她犯不着多嘴多舌强行出头。所以她装出惊慌样子,往宫道雄壮身躯后面直躲。
宫道胸膛一挺,咧嘴笑道:“兄弟安庆府宫道。诸位敢是从岳西来的?”
那老林眼睛一瞪:“什么公道?我们当差的人就是王法,就是公道。”
但那头子却不像老林这般孤陋寡闻。
他大声道:“老林,别乱叫。这位大概是安庆府的宫老爷。如果是他,那就是自己人。
”
他叫声中舍下龙智和沈不败,走过来抱拳道:“小弟是舒城李彬,不知宫兄在此,多有惊吵得罪。”
宫道笑哈哈还礼,眼光在龙智和头陀沈不败两人面上身上转了又转,一面跟李彬说过客套话。
接着他压低声音,问道:“李兄带了人手跑这么远,来到岳西地面上,想必任务重大。
兄弟暂时告退……”
李彬面现喜色,连连应好。
官道拉了小荷花,迅即退出饭堂。
李彬面色一沉,回身走到龙沈二人桌前,冷冷道:“站起来,搜身。”
头陀沈不败态度仍然和和气气。
但他说话内容却不表赞同,亦不表示顺从:“搜身不大好看,这样好不好,你先说说看,你们竟想搜什么?”
李彬面色顿时黑如锅底:“这是公事机密,怎可泄露?快站起来,两手举高。”
头陀沈不败摇摇头笑道:“没道理,你身上的衣服谁都可以弄一套穿上。这衣服一穿上就随便便要搜身要什么的,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要搜身不是不行。但先得证明了你的身分才行。”
李彬大怒,一回手掏出一个腰牌,厉声道:“瞧,本大人就是舒城捕快领班。你这和尚莫非胆敢阻差办公?莫非胆敢不把王法看在眼里?”
沈不败目光一扫,大概见多识广,瞧得出那腰牌不是假货,笑容顿时变得很勉强,站了起身。
“好吧,你要搜就搜。”
龙智也跟着站起。
他坐着没什么,这一站起,竞比沈不败高了一尺有多。
而且很奇怪的是他身子一挺直,立刻变得十分庄严,气度沉凝而又威猛,那公差头子李彬不觉退了两步。
这时另一名公差大踏步走过来。
此人年约三十许,鼻尖面窄,目光阴鸷迫人。他一走近,李彬立刻恢复胆气,挺起胸膛:“老蓝,先搜那高个子。”
老蓝应一声迫近龙智,伸出双手。
耳中却听到嘻嘻笑声,而且有人说话。
老蓝双手立时凝定不动。
笑声和话声都是从饭堂门口传来。
只见一个童仆装束的年轻人,面上挂着一抹似邪非邪的笑容,道:“老蓝,我劝你别动手。”
老蓝目光变得如剑般锋锐起来:“你是谁?”
“我有腰牌,但你呢,你有没有?”
老蓝收回一双手,作掏摸状。
但李彬已喝道:“不要理他,就先看他的。”
老蓝立刻停手、凝目注视来人。
李彬又怒声道:“你的腰牌拿出来我瞧瞧,哼,就算是自己弟兄,你也于理不合。”
那年轻人道:“谁跟你是弟兄。”
接着,那带有少许邪气的脸庞泛起冷笑:“我的腰牌在这里。”
他一手掏出一物,却捏握在掌心,谁也见不着:“李彬,你可能不是冒牌货,但有些人我瞧着不像。例如这个老蓝,他能是你的手下?凭你能用上这等人物?”
李彬面色渐黑,现在可能有另外的意思。
大概对方不但冷不防揭穿了某种秘密,而且他掌心之物,也亮了出来。那是一块窄身金色的牌子,看来颇有重量感。
“你不认得这块牌子不要紧,你的顶头上司一定认得。”
那有点儿邪气的年轻英俊男人笑着说:“如果老蓝有本事夺去这件物事,那我也没话好说。那就当是朝廷那么多的人物都瞎了眼睛,居然把一块御赐金牌,交给一个窝囊废吧!”
李彬面色变成灰白,全身忽然禁不住颤抖,有如秋风中枝头的残叶。
仍然是那个年轻人开口:“老蓝,你、还有那边的一个,究竟是什么人?有何图谋?不妨讲出来大家斟酌一下!”
显然这是有得商量之意。
李彬乃是公门老手,面色立时一转忙道:“对,对,蓝二哥,大家商量商量。”
蓝二的目光如毒蛇,盯住那年轻人,有点儿不能置信的意思:“你贵姓?怎瞧得出我和董老大不是公人?”
“哈哈,蓝二哥你的一双手莹如玉,每只手的食中二指指尖,都比指甲高出二分有多,这表示什么意思?”
不只蓝二为之色变,连那头陀沈不败,也大有讶骇之意。
“至于那边的董老大,他一双手可以使七个人挪动不了半步,这是什么掌力?吓?”
蓝二可真不敢不信对方大有来头了。
起码他这一份眼力,绝非一般的武林好手能具有的。
“恕蓝二眼拙,您贵姓?眼下在京师哪个衙门高就?”
“叫我小关。”小关指指自家鼻子:“待会儿你们问问李彬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蓝二退后几步,拱手道:“多谢,既然有您小关大人驾临,在下等告退。”
“不送。”小关悠然说:“不过你们最好记着,少林寺不败头陀可不是盗名欺世之辈,你如果以为你的什么手……”
他转眼向不败头陀沈不败投以询问眼光。
不败头陀只好说:“是种玉手。”
“对,种玉手。但董老大的呢?”
“那是催月掌力。”不败头陀只好又答。
“总之,董蓝你们二位,若不出手用上真功夫,那也罢了。不然的话,不败头陀定会赏你们一两掌。我瞧那时问题就复杂了。”
小关好象变成仲裁者,侃侃而谈。
他们可能并非不知不败头陀的身份,若是知道,则更不会不知此人乃是当今少林寺有数高手。
不过,在某种情势下,很可能吃得住不败头陀。
但刚才不败头陀一口就道破他们的秘密功夫,可见得小关讲得有理,他们若以为可以冷不防制服不败头陀,只怕一出手便会吃大亏。
一转眼之间,饭堂内已少了四名公差。只多出一个小关,掌柜和伙计们也开始活跃。
小关一屁股坐在龙智对面,先细细瞧对方一阵,才突然提高声音,叫道:“宫老大、小荷花,你们老站在门口干吗?”
此人做事当真大有乱七八糟作风,例如目下他眨眨眼睛望龙智,好象已瞧出什么道理,偏偏指名道姓大叫的是在门外的人。
宫道和小荷花走入来。
宫道面上似有尴尬不安神色。
这是很合情理的表现。因为以他在公门中的声誉,居然看不出蓝二和董大假扮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