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领土争夺战-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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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米尔震惊得跳下战车,俯身在车舆,厉声问道:“左翼怎样?不要告诉我你们失败了!”只有伯克尔微弱的声音在回答,齐雅德急急上前,听到断断续续的后半句。“……还好援军赶到,敌我胶着,阿尔·比鲁尼救下了我们……”
“然后呢?”阿布·穆斯里姆吼叫起来,“你们没有崩溃吗?告诉我!”
哈米德的身体已经僵硬,齐雅德轻轻替他合上双眼。
“阿尔·比鲁尼说,只要他在,左翼就不会溃败!”伯克尔气息奄奄地回答,没说完就咳嗽起来,即使是咳嗽,也是有气无力。
阿布·穆斯里姆恼怒地一拍车厢,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左翼能否守住,只有真主知道。但是将预备队派向左翼还是坚守中央,却必须是他,而不是真主来决定。当阿布·穆斯里姆直起身来时,脸色铁青,花白的胡子紧张地收聚起来。“雅罗珊李!”齐雅德听见他恨声念叨,“愿真主惩罚他!”
“齐雅德!”埃米尔好像下了决心,“你……”
“砰砰砰!”唐人那边发出了巨响,空中再次传来咻咻的怪声,那是唐人的弩炮!齐雅德抬头看看,一排飞行的长矛直向己方扑来,比任何一次都近!这说明对手将弩炮前移了!他们要进攻了!
齐雅德再次望向埃米尔,阿布·穆斯里姆皱着眉头僵直在那里,几个卫士惊慌失措地举着盾牌跑过来保护他。“慢,慢,慢,”埃米尔仔细看看弩炮的落点,又歪着头凝听一阵,扬起的手落了下来,“我的真主……”
“埃米尔!尊贵的埃米尔!”一个从前沿狂奔回来的嘎依德飞身下马,“唐人进攻了!全军都压向这里!”
“你肯定?全军?”阿布·穆斯里姆揪着自己的长袍前襟,语气异常关切,“进攻中央?”
“千真万确!整个唐人的中军都前进了!”嘎依德有些茫然地回答。
阿布·穆斯里姆的胡子舒展了,他负手走回战车,平静地喝了口茶,慢慢脱去了白色的丝绸长袍,露出了里面披挂整齐的铠甲。齐雅德胸膛剧烈起伏,伟大的埃米尔终于要反击了!
“蠢货!我高估了你!”他似乎听见埃米尔喃喃说道,说谁,唐人的那个山地之王么?“从这一时刻起,安拉将把胜利赐予我!”
“安拉的战士们,呼罗珊的兄弟们!来啊,全线反击!”齐雅德听见阿布·穆斯里姆说,“将中间的唐人杀干净!他们自己来送死了!齐雅德!你建立伟大功勋的时刻来到了!”
大食军的“五肢阵”,历来要求后备一支庞大的预备队,此时他们——一万三千名精锐的大食战士,两万河中第赫干军队,已经顺利在中军展开!这使得大食军队的中央,构成了巨大的防御纵深,不仅如此,反击的骑兵兵力也超过了进攻的唐军。唐军千载难逢的战机因大食人的坚毅与行动的迅速转瞬即逝,而自负的高仙芝又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拱手放弃了!
注释
①怛罗斯之战唐军总兵力人数至今有争议,《资治通鉴》和《唐历》说是三万人,《唐书》说是两万人,《通典》说七万人,阿拉伯史册说是十万人,当代学者预估六万人。本书采取《资治通鉴》和《唐历》数据。
第十四章 大食大唐陷入拉锯战
接李将军归阵
唐人射来了密集的箭雨,那些状如乌云的箭矢着实令大食战士胆寒。开战以来,不知有多少勇猛的战士倒毙在这恐怖的箭雨中。防护它们最好的就是金属蒙皮的盾牌,其次就是波斯鳞甲。可是大多数大食战士装备的是皮制或者木制的圆盾和锁帷子,对强劲的唐弩防护有限。就是装备最为精良的喀达卡甲兵,尽管他们除了双眼和双腿外,全身都包裹在锁帷子里,依旧不能抵挡住可怕的唐弩,更不用说弩炮了。你只能希望它不命中你,或者在穿透你前面同伴的时候,已经失了劲道。
紧紧连接的盾牌在阳光下铺成一片闪亮的金属之海,这片海在迅速移动,向前移动,不断接近严阵以待的大食军阵。最后,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呐喊声中,金属海洋骤然卷浪,分裂成无数尖利的铁锥,如脱缰野马般横扫而来!
最先迎接这些野马的是漫天的大食弓箭和投枪,箭镞和枪尖扎入人体或者盾牌的脆响密如冰雹。两军的距离迅速缩短,躲在步兵后面的弓箭手甚至没有时间发第三支箭,唐人已经攻到了近前!来不及抛出投枪的大食战士举起了盾牌,拔出了长剑、弯刀和斧头,和唐军进攻的狂潮迎头遭遇!
无数把嗜血的陌刀,连同虎贲营战士惊天动地的怒吼,一起劈向顽强的对手。如一堵墙般推进的陌刀,再次成为开路的前锋!掩护他们的排矛手虽因让开冲锋道路而稍落后于他们,但他们的进攻,同样迅猛。在陌刀切断大食长矛的时候,唐人的长矟也一个接着一个扎进大食人的盾墙。排矛手们娴熟地把勾住对方盾牌的长矟铁镦往地下一杵,飞步上前脚踏矛杆往下一压,对方力气再大,也举不起了盾牌,有的甚至脱手掉落。失去了盾牌的有效防护,唐人的陌刀几乎是所向披靡,而排矛手们则抽出横刀与敌交锋,杀成一团。
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不甘示弱的呼罗珊战士以同样的怒吼和刀剑还以颜色。锋利的兵刃划过各种铠甲,金属的铿锵和肉体的撕裂一起暴响。
交战双方犹如两个同样坚硬的铁拳,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死我活。战线犬牙交错,敌我交织,每一步都有数不清的战士倒在血泊里。炙热的阳光掀起翻滚的热浪,将殊死战斗的人们搅和在一起,煮成一锅血液飞溅的沸汤。成千上万战士的鲜血和热汗,无数刀剑相格的铿锵,或低沉或高昂的呐喊与惨呼,使原本就粘稠狂躁的空气不断发烫,似乎整个怛罗斯随时都可能在狂暴的热浪中轰然破碎!
齐雅德带着一万轻骑兵,兵分左右两路,包抄进攻的唐军。大食战士们以长矛划地,扯起滚滚烟尘,一路杀向唐人。
飞扬的尘土中,突然窜出人数众多的唐军骑兵,那是谋剌腾咄的六千葛逻禄精骑和阿史那龙支率领的侧戎军突厥骑兵。他们按照高仙芝的命令,也企图包抄中央的大食军队。两支人数旗鼓相当的骑兵不期而遇。狭路相逢,谁都不可能退缩,谁也没想过退缩,上万的骑兵立刻搅起了尖啸的巨浪!
阿布·穆斯里姆跨上战马,束紧了头盔,黑色头巾在他的额头上透下阴影。一千身着金色铠甲的重骑兵拱卫在周围,另外两百名喀达卡甲兵紧跟其后。在他们的侧翼,是隆隆行进的五十辆战车。这无疑是一记重拳!
只有重甲骑兵的进攻,才会如此沉重彪悍。
在拼杀的唐军步兵后面,传来类似象群推进的震动。阿布·穆斯里姆胡子翘了翘,坚信了自己的判断,高仙芝确实弃得胜的左翼于不顾,将进攻重点放在了中央,否则,不会出动重骑。
唐军的玄甲重骑!
鼓声继续急促,阳光下的明光铠像一排排狰狞的牙齿。玄甲重骑喘着粗气,蓬起浑身的马槊,沿着陌刀手开辟的路径,奔腾而进。
一片黑色的新月旗在纷乱的战线后面齐崭伸张,有呼罗珊金甲骑士称谓的埃米尔重甲骑队在玄甲军前进的路上严阵以待。在他们的侧后方,还有五十辆战车,以及两百喀达卡甲兵。阿布·穆斯里姆的判断十分准确,今日两军一决胜负的时刻已经来临,激烈的生死较量将在双方铁甲重骑遭遇的时刻达到顶峰。
玄甲重骑轻松地将正在混战的大食步兵踏在铁蹄之下,整个骑队如一头发怒的大牯牛,瞪着发红的眼睛直冲大食军队纵深。高仙芝的玄甲利刃没有令他失望,凌厉的进攻在大食军阵中硬生生撕开了缺口,玄甲重骑的明光铠虽然插满了箭,但其势如破竹,兵锋直指阿布·穆斯里姆所在的中军核心。张达恭将驰骋西域多年的重甲骑兵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玄甲重骑高山泄洪般的强劲攻击……
刺眼的金色晃花了所有玄甲骑兵的眼睛,尽管没有看清楚,张达恭挥手之间,一排弩箭已反应迅速地往金光处疾射而去。骑弩手们利落地将发射后的弩机插在背后,挺起了马槊,不用张达恭下令,百战将士的本能已经告诉他们,真正的对手就是那团骄横的金色光团。张达恭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对面那一片耀眼的金色,对方同样在以极快的速度迎面而来。西斜的阳光使他眯起了眼睛,哦,是大食人的重骑,和玄甲军不相上下的重骑!纵横西域近十年,从来没有体验过重骑对重骑的雷霆之击,也许,今天,就是难得的机遇。电光火石之间,谁将谱写一曲千古流传的骑兵绝唱,谁又将跳上一段金属与血肉之躯的铿锵艳舞!“呵呵!”亢奋的张达恭高扬起了右手,发出了全速冲锋的号令。
两支重骑锉然交锋,金色和黑色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闷响,仿佛乾坤深处压迫出的巨大咳嗽。撞击之猛烈,正在交战地域拼命厮杀的白孝德亲眼看见有重甲的骑士被撞得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疏勒营的一千援军支撑起了侧戎军李部人马的坚强后方,田珍也派出了五百精锐的跳荡队将军械和换乘马匹送了上来。但是,宝贵的战机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满怀希望的李天郎见到率队而来的疏勒营军将,得知仅一千兵力到达,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将军只派了你们?不会再派了?不再破敌左翼了?”李天郎握紧了刀柄,眼睛差点滴出血来,“这,这,这是什么战法!”
“还有二十架车弩呢,李将军!还……”疏勒营军将乃是疏勒守捉使赵崇玭属下,对常驻疏勒的李天郎十分熟悉,见到一向儒雅温和的他如此愤怒,吓得舌头都哆嗦起来。
李天郎转身扶住新换坐骑的鞍座,肩膀一阵颤抖,最后一捶马背,大吼道:“雕翎团!西凉团!长骑队,上马,全体上马!杀回去!”
“将军!我们呢!”疏勒营军将张口结舌,“我们也要去!”
“你们稳住阵脚,结方阵以接应我等!千万不可冲锋!”李天郎跃上马背,喉头一阵抽搐,声音沙哑下来,“不要去送死!叫车弩靠前,准备接应!”
除了雕翎团、西凉团和长骑队,侧戎军李部人马几乎全部压在前方,而那里铺天盖地的烟尘表明,大食军队数量众多的援军已经到达,原本七零八落的大食左翼防线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马槊穿透了圆盾,将那位顽强掩护自己同伴的大食甲士挑翻在地,槊尖传来的巨大阻力使赵淳之虎口发麻,不得不舍了马槊,抽出了背后的横刀。这是他今天结果的第四个大食甲士了,对方死战不退的凶狠令他印象深刻。
不知手里的兵器被铁鹞子的棍棒砸飞了还是自己扔掉了,赵淳之刀前的大食战士下意识举起手,试图阻挡他的横刀。杀死手无寸铁的对手可不是英雄所为,赵淳之稍一犹豫,横刀力道顿颓,砍在对手披挂锁帷子的肩膀上,嚓的一响,除了疼痛之外,似乎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致命伤害。锁帷子防御劈砍是相当有效的,这个大食战士除了两个眼珠,浑身都披满了锁帷子,想来是个有身份的人。大食战士低吼了一声,扬着满手的血污,懵然呆立在原处。是惊恐,还是被吓傻了?赵淳之手腕一翻,横刀在战马掠过对方身体的同时,划着弧线捅进了面门。
天哪,我还是杀了他!
战马窜开,横刀从面门处被带了出来,锁帷子下是一团血肉模糊,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