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普非兰特-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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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是亚普菲兰特王国陆军大臣大人吗?”
这句话跟亚丽安娜首次会晤陆军大臣时所说的一模一样,但是诺贝特侯爵并未视为不祥的暗号。
“是的,我是诺贝特侯爵,来得正好,新生亚普菲兰特由衷欢迎友军到来。”
诺贝特侯爵带着欢迎与感谢之意伸出右手,戴尔·温杰将军却不予回应。将军以非友善的目光扫过陆军大臣的脸,动作夸张地举起右手,弹指打手势,德军官兵随即配合信号一同行动。宛如把绸子从海水里用力拉上来的声音一涌而上,德军枪口把亚普菲兰特人团团围住,陆军大臣哑口无言,环顾着这群他信以为是友军的外国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太不讲理了吧。”
“诺贝特侯爵,本将军依法以政治犯罪名逮捕阁下。”
戴尔·温杰将军高傲地宣称,诺贝特侯爵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脚底踉跄,他勉强保持不要跌倒,站稳姿势之后,下意识地摸向军用手枪,但是十只以上的枪早已瞄准陆军大臣的心脏了,陆军大臣的肌肉与神经整个冻结。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德军把陆军大臣与其亲信部队的武装完全解除。
“请你说明一下吧,这是怎么回事?”
陆军大臣再次开口询问,声音破碎。
“本官完全依照德意志皇帝陛下的圣旨行事,拘禁为乱邻国亚普菲兰特和平的叛乱份子并救出女王,借此将我德意志主张的正义昭告全欧洲。”
听戴尔·温杰将军说着说着,诺贝特侯爵表情也随之产生变化。从混乱到理解,继续转为愤怒。
“这、这是阴谋,我被骗了!”
诺贝特侯爵的声音挣脱束缚,尖锐地回响着。
“你们利用我!可恶、原来一开始都是策划好的!”
“本官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冷笑的微粒子铺满了戴尔·温杰将军整张脸,诺贝特侯爵却视若无睹,他眼前浮现的是凯撒威廉的表情。德意志大使给予的指示在他脑海飞来飞去不断讥笑着,原来这就是要他把电报烧掉的理由,德军在幕后煽动政变的证据已经被诺贝特侯爵亲手销毁。
“陆军大臣你看来很疲惫,我派人送你回府吧,当然也希望你暂时不要外出。”
戴尔·温杰将军脸上转为怜恤的笑,这也难怪,因为陆军大臣垂头丧气、面如死灰,一副站也站不稳的模样。
几乎在同一时刻在美国大使馆里,大使与一等书记长正在交谈,内容如下。
“意思就是诺贝特侯爵与德军有所挂勾吗?”
“诺贝特侯爵是知名的亲德派,没什么好惊讶的。”
“唔嗯……可是,那个情形又要如何说明?”
大使弯起右姆指,指着窗外。大使馆前的石板路直接连到贝洁湖畔码头,五月二日发生过汽车、马匹与人的追逐闹剧。四天后的这一天,在同一地点,德军与诺贝特侯爵的政变部队展开一场街头攻防战。正确说来,德军在枪战占了一面倒的优势,政变部队显得狼狈与混乱,不时反击并防范全军溃散。美国大使无心与部属打赌胜败的结果,他眺望在石板路弹起的子弹与德军闪亮的头盔,再度开口。
“没想到卡萝莉娜女王会找德军来镇压叛乱。”
“不太合理,卡萝莉娜女王应该很清楚向德军求援的举动代表什么意义,就家兔子对野狼说‘来吃我吧’一样。”
书记长笑了起来,他很满意自己说的笑话,不过大使并未附和。大使等着书记长努力压抑笑容之后才问道:
“我问你,那个叫丹曼的男人该不会跟这场骚动有关吧,那个无赖感觉上应该会喜欢这一类的状况。”
“且不论诺贝特侯爵如何,我不认为凯撒威廉会被美国人牵着鼻子走。”
书记长微侧着头,从口袋掏出心脏病药剂端详片刻,然后连吃也没吃又放进口袋里。他背对窗口,坐在办公椅上。
“无论如何不能放任德军为所欲为,一定要找英国大使与法国大使商量,想办法出面调停。”
“单凭亚普菲兰特的力量是无法解决事情的,我们非出力不可。”
其实美利坚与德意志同样瞧不起小国,美国大使已经开始打起如意算盘,计划借由这次出力看看能向亚普菲兰特讨到什么好处。
Ⅲ
亚丽安娜理好衣服,对着自己映在老旧镜子里的身影投以充满嘲讽的赞赏目光。她一身无上衣骑马装的打扮,轻松又方便行动是最优先考量,她在九点十五分从房间走到狭小的玄关。
“亚丽安娜小姐,现在不能外出,外头到处是军队,很危险的。”
屋主华勒夫斯基制止道。
“哪里的军队?’
亚丽安娜询问,她看着华勒夫斯基含糊的表情与口气低笑道:
“不用隐瞒了,我知道是德军来了,看来凯撒威廉已经脱掉了名为理性的租用戏服。”
华勒夫斯基感到相当为难,只有摊开两只大手,斥责他的女性朋友。
“小姐,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冒险出门呢……”
“就是因为知道才要出门,你尽管放心,我有武器。”
亚丽安娜手上的手枪是从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的部属身上“筹措”来的,虽然子弹只剩三发,还是可以想办法调度。华勒夫斯基正想继续开口,他的妻子从厨房走出来,她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女性,她交互望着丈夫与亚丽安娜,亚丽安娜则看向她笑道:
“给二位添麻烦了,我会找机会答谢你们的。”
“请不用如此费心,我们才是备受令尊大人的关照,能够逃出波罗尼亚也是全靠令尊大人的帮忙。”
“他自己却逃不出来。”
亚丽安娜优雅的嘴角笼上一层苦涩的阴霾,她永远也忘不了如果还活着就要满六0岁的父亲,俄罗斯属地波罗尼亚里被迫一天辛苦工作十四小时的劳工们,暴动与罢工,镇压与处刑,那群为了讨好德意志、俄罗斯、奥地利三国而放弃祖国独立的“三面忠诚主义者”卑劣叛行,以及父亲尸体流出的鲜血与硝烟味……。
“德意志、俄罗斯、奥地利这三国分割我们波罗尼亚的强盗帝国完全瓦解之前,我是不会停止活动的,我不管他们制定的法律,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谈论法律与正义。”
亚丽安娜手靠在玄关的门扉,对善良的同胞做最后的道别。
“再见了,华勒夫斯基,平静的生活比较适合你们,我很羡慕你们,但是我的目标不一样。”
“亚丽安娜小姐……”
华勒夫斯基的叫喊被亚丽安娜的背部弹回,她已经奔到大马路上,以雌豹般快速且柔软的动作远离华勒夫斯基的声音可及范围。五分钟后,她感到双重的心安而放慢脚步,一是逃开华勒夫斯基的制止,二是她确定自己已经重获五月一日以前的体力与敏捷,这就是令她安心的两个原因。
不过一切尚未完全恢复原貌,亚丽安娜身边最值得信赖酌战友缺席了,阿奇拉一天不回到她身边,她一天无法找回满腔的自信。
少了上衣的骑马装看起来很怪异,但是夏洛蒂布鲁克市目完全不理会她,因为没有这个空闲。政变部队溃散,德军追赶双方的枪火搭起蓝红交织的桥,随地可见被遗弃在路面的尸体硝烟化为一层薄雾四处弥漫,几乎看不到行人,因此无人盘问亚丽安娜。
当了半世纪流浪汉的约翰老人形容亚丽安娜是“巴黎女郎”,这句话并不一定就是错的,虽说亚丽安娜不是法国人而是波兰人,但她多次造访巴黎,滞留期间合计达三年以上。
波兰人对法国较具好感,因为法国这个大国并未侵略过波兰。也有一种说法是“因为法国与波兰之间夹了个德意志,就算想也办不到”,话说回来曾经扶持波兰脱离俄罗斯独立,组织“华沙大公国”的正是拿破仑·波拿巴(译注:Napoleon Bona—barte)。为了感念这份恩情,前波兰皇族约瑟夫·安东尼·波尼亚特夫斯基元帅发誓效忠拿破仑,一八一三年在莱比锡战役阵亡。以“居里夫人”闻名于世的玛妮亚·斯克洛朵夫斯卡(译注:Manya Sklodowska)也曾在巴黎留学。俄罗斯统治之下的祖国一向禁止女性就读大学。
亚丽安娜痛恨毁灭祖国波兰的三个皇室。俄罗斯的罗曼诺夫(译注:Romanov)王朝、奥地利的合布斯(译注:Habsburg…er)王朝、普鲁士(德意志)的霍亨索伦(译注:Hohenzollern)王朝。这三个王朝在血腥与地狱之火当中消灭之前,她的心永没有放松的一天,她对华勒夫斯基表明的那些话不是谎言也不是夸大其词。
途中数度遇见德军士兵,亚丽安娜每每藏身于建筑物或树木阴暗处。她的目标是不小心落单的士兵,这些士兵容易沉浸在掠夺与施暴的诱惑当中,对于周遭环境疏于注意。经过二十多分钟孤独的搜索,终于得到回报。一名衣着略显零乱的年轻士兵从一间房子走出,脸上挂着恍惚的笑意,边以只手整理衣领边快步离去。路过一条窄巷口,他不正经的小小幸福感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因为背部被一个硬物抵住。
“不准动,Bosch,敢动一下就叫你永远动不了。”
Bosch是揶揄或咒骂德军士兵时使用的称呼。即使气不过,德军士兵也不敢冲动行事,只能挪动眼球,想瞧清楚背后的敌人,但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他依令以左手拔出手枪,然后伸到腰后,加诸于左手上的重量随即消失,几乎在同时,头盔下的后颈遭到重击,德军土兵往前仆倒,脸颊贴在异国的石板路上昏厥过去。
德军并未完全掌控夏洛蒂布鲁克市,原因在于损失了搭乘在被切离的火车上的官兵。因此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与另外三名同伴可以顺利潜入首都,他们自身可说是功不可没。
少年、少女与科学家先躲在中央车站附近的空屋,法莱沙警长单独前往骑马宪兵队总部,只是士兵们全出动了,总部空无一人。
“法莱沙警长!”
老旧的阶梯传来呼喊他的声音,一名身着骑马宪兵队制服的年轻下士迎面奔来,他是警长的旧识,从他口中,警长得知了首都的状况。
“总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陆军大臣发动政变,而德军趁机进城,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德军与陆军大臣派系交战,本来还以为他们早就已经狼狈为奸了呢。”
“德军想卖我们人情,陆军大臣只是被利用而已,可笑的丑角。”
警长简短说明之后,下士才恍然大悟地咂嘴。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德军逮捕陆军大臣,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然后借此要求对德意志有利的好处……”
“就是这样没错。”
“居心叵测的家伙,怎么可以眼睁睁让他们玩弄亚普菲兰特,我要给他们好看。”
正当年轻下士义愤填膺、慷慨激昂之际,远处传来枪声,紧接着第二枪,隔了一秒又是第三枪,警长与下士不约而同各自拔出手枪。
Ⅳ
紧接在枪声之后涌现的声音是德军士兵的军靴踏响石板的脚步声,绝对没有听错。法莱沙警长与下士小心翼翼从玄武岩材质的建筑物一角眺望街道。一团德军士兵拿着步枪正在追逐某人。一看见那个被迫的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