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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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可以为她出头,可以替她教训廖勇,却万万不会跑到侯府替她讨回公道的,教训侯爷夫人,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顾盼心中突然升起万丈豪气,不错,表哥不能来侯府为她出头,侯府自然也无法去找将军公子的麻烦,她一个人,当真是无牵无挂,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刚一跨进院门,来迎的却不是以往满面春风的许嬷嬷,居然是敛眉垂首的蔁姐儿,顾盼实在诧异,忍不住看了她两眼,却见蔁姐儿一身青衣,头发整齐地挽起,仿若一个老妪打扮,一本正经地对着顾盼弯腰行礼,沉声道:“请小姐跟着奴婢来,老爷等的久了。”
话罢,蔁姐儿又端庄严肃地行在了前面,顾盼当真是一头雾水,这蔁姐儿,头一天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顾盼想起昔日这个姑奶奶的所作所为,暗忖,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警惕些好,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跟在了蔁姐儿身后。
两人很快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宅子前,蔁姐儿轻轻唤了声,马上有个小丫鬟来掀了帘子,蔁姐儿率先进去,就听到那小丫鬟脆生生地道:“李嫂子,方才老爷要杯茶,还没来得及沏呢。”
蔁姐儿转身看着顾盼,笑道:“老爷正在气头上了,小姐不妨亲自给老爷沏杯茶去。”
顾盼退后一步,狐疑地打量着蔁姐儿,却见她坦荡荡地回视着,一副真心实意为顾盼打算的样子。
顾盼垂下眼帘,十分自然地答道:“我不会沏茶。”
话罢,就听见里屋门帘一阵晃动,韦侯爷沉着脸看着她道:“还不进来?”
顾盼顺从地向韦侯爷行去,却听到韦侯爷的斥责声再次响起:“沏茶这种事情,还需要小姐动手不成?再有下次,直接打杀出去”
顾盼暗道侥幸,这蔁姐儿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才蔁姐儿和那小丫鬟说话之时,并不刻意压低声调,顾盼便察觉不对,待到蔁姐儿一脸好心地要她动手沏茶,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直觉地回答了不会沏茶,果然蒙对了。
现在看来,韦侯爷只怕已经被她们惊动,方才她若是不肯沏茶,便是不孝,若是沏茶了,便是自降身价,总之,前狼后虎,怎么做都是错。
韦侯爷缓步踱回了房中,顾盼低头跟在他身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了门口,韦侯爷踱到了书桌前,回头一望,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大女儿是胆子太小还是规矩过头了?带着薄怒命令道:“到我跟前来”
顾盼轻轻应了一声,甫一抬头便愣在当场,这里,简直是书的海洋啊。
这间房占地极大,却被一排排的书架全部堆满,便连韦侯爷的书桌也被挤到了一角,屋子里除了书架就只有这么一张楠木书桌,还有两把椅子,显而易见,这是韦侯爷平日里会见心腹的所在。
顾盼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似乎这满屋的书山给了她勇气一般,她沉静地迈开步子,按照王嬷嬷当日所教,极为端庄地行到了韦侯爷身前,轻轻一福道:“爹爹唤女儿过来所为何事?”
韦侯爷默然半晌,沉声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顾盼斟酌了下措辞,沉稳地回答道:“今日顾家表哥寿辰,却是邀女儿前去小聚。”
韦侯爷手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胡闹,那顾家小儿的生日宴席遍邀世家子弟,便连国子监那群监生也一个不落的都请了,你个闺阁女儿家家的,凑的什么热闹”
这话说的却是有些过了,顾盼脸上火辣辣地烧,她一咬牙便要为自己辩解,却听到韦侯爷的继续咆哮道:“上次我便已经要你母亲管教你,少和那顾家小儿往来,你全部都当了耳旁风不成?你当每次都有好运气,被人追赶的时候恰好遇到你父亲不成?”
第一百七十六章 堵的韦相国哑口无言
第一百七十六章 堵的韦相国哑口无言
顾盼一惊,侯爷夫人什么时候告诫她少和表哥来往了?她心微微一沉,决然要把侯爷夫人供出来了,这次出行,明明就得了侯爷夫人的许可
未待她开口,韦侯爷声嘶力竭地吼出了最后一句:“何况你出府竟然都没有和你母亲说上一声,真不知道你这是哪家教导出来的规矩”
顾盼猛地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不错,我就是没有家教的孩子。”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顾盼心头一轻,多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被搬走了,她的理智瞬间崩塌,便如同有了裂纹的堤坝,再难挡住感情的洪流。
顾盼死死盯住韦侯爷,这个一朝权相,贵不可及的长乐侯大爷,诸般恶毒的言语争先恐后地从她口中喷薄而出:“侯爷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与猪同睡,与狗同食,猪睡的却比我还久些,狗吃的也比我多些,不错,我过的就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看着韦侯爷气的满面涨红,莫名的快感洗刷着顾盼的身心,她微笑着看着韦侯爷,闲话家常一般诉说起自己儿时的生活:“顾家有三个女儿,却只有老大和老三有名字,还是特意花了钱请算命先生起的,怜花惜玉,多好听的名字。”
顾盼平静地讲述着,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顾家老2却是没有名字的,从小到大,顾家娘子一直唤她顾二,每次唤的时候都是满脸厌恶,若不是需要有个称呼,怕是连这个,她也不想叫。”
“吃饭是全家人剩下的,刷锅水加点锅巴一泡,顾二便经常偷偷摸摸地从喂猪的泔水里捞些干货来,亲爱的父亲大人,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又酸又臭,为了活下去却必须捏着鼻子吃下去”
顾盼娓娓道来,脸上绽放了大大的笑容,仿佛一朵美丽的白莲花静静地盛开在平静的湖面之上,“顾怜花和顾惜玉都可以去学习女红,顾二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再喂了猪,喂了鸡,动辄还要被顾家娘子打骂一顿。”
韦侯爷紧紧抚住胸部,一张脸憋的铁青,死死盯住顾盼,顾盼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她终于可以摆脱顾家娘子的打骂了,知道为甚么吗?因为顾二被卖掉了,被她以为的亲生父母卖掉了,卖到了大户李府之中为奴为婢。”
一提到李府,顾盼脑中闪过了贺大娘的影子,她激愤的心瞬间柔和了下来,看了眼韦侯爷,顾盼诚恳地道:“这个孩子,一直以来,殷殷切切的盼望着的,不过是一顿饱饭,顾家娘子的一个笑脸。”
话罢,顾盼对着韦侯爷郑重的施了一个大礼,郑重地道:“谢谢父亲赐了女儿生命,但是女儿,真的没学过什么规矩,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话罢,顾盼不再言语,压抑的沉默弥漫在了父女之间,韦侯爷死死抓住了左胸,仿佛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颓然地跌坐椅子上,一下老了十几岁,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沙哑着嗓子道:“你回去吧。”
顾盼再次深施一礼,挺直腰杆向外行去,到了书房门口时,韦侯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多听听你母亲的教导。”
顾盼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韦侯爷身后,她一进来就发现了,那画中的宫装美人,正是她在顾远南那里见过的少女画像,是她的母亲
否则,顾盼断然不会如此冒失地回忆起童年,直言讽刺自己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孩子
她在冒险,幸好,她赢了。
墙上的美人儿一手抚梅枝,一手轻提裙摆,却比顾远南那幅画中的样子又长大了许多,约有二十出头了,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小腹微凸,明显是身怀有孕时画下的。
也就是说,至少自己在出生以前,母亲还是被深深眷顾着的啊。
顾盼两眼微湿,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画像,缓慢而清晰地道:“我的娘亲只有一个,而她,已经死了。”
话罢,顾盼调头就走,再也不想看她亲爹一眼,再也不想看她亲娘一眼,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有父母疼爱的,很明显,她就是那个例外,感怀身世,一次足矣,若是因此垂头丧气,却大可不必。
早晚,她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属于自己的家的,顾盼的眼睛越发明亮,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如同她一般成长。
顾盼没有看到,她走以后,韦侯爷缓缓地转过头,痴迷地看着墙上画像,视线却最终落到了画中女子的小腹之上,喃喃道:“小月,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啊。”
顾盼一冲出去,便与手捧茶盏的蔁姐儿撞个满怀,茶水溅了她满身,却丝毫感受不到温度,只裙子湿了半边,水淋淋地贴在了身上。
顾盼顿住脚步,看着慌忙抽出帕子给她擦拭裙摆的蔁姐儿,语气轻柔地劝道:“你最好换一杯热茶给父亲送去。”
蔁姐儿手一僵,顾盼缓慢但坚决地把她推开,二人错身间,顾盼压低了声音道:“你莫要以为知道我的过去,便可以在夫人那里平步青云了,你瞧,我自己把什么都说了。”
话罢,顾盼看了一眼蔁姐儿惨白的小脸,突地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低笑道:“莫要忘记了,里面那个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话罢,顾盼扬长而去,到了门口,柳芽手持外衣迎了上来,体贴地给她披上,又手持灯笼走在了前面。
顾盼不急不缓地跟在柳芽身后,心中暗暗好笑,蔁姐儿听了她的警告,是选择跟侯爷夫人告密呢,还是会明哲保身呢?
无论她怎么做,只怕都成不了自己的威胁,想起昔日李府之中,下人如同蝼蚁一般,顾盼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希望这些人都够聪明,永远不要给她那么做的理由吧。
顾盼此时斗志盎然,她已经正面击退了韦侯爷,剩下的,就是侯爷夫人这个夙敌了,只是不晓得,大家撕破脸以后,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呢?
顾盼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隐隐有些期待,难道说,受了今日里那群世家子弟的影响,她一腔热血都被激发出来了,不知不觉地把这侯府当成了沙场?
回到了淑宁斋前,远远地便看见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相互搀扶着候在门前,顾盼微微一怔,随即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人啊,都只有在相关切身利益的时候才会着急上火。
到了雷嬷嬷和小米面前,顾盼脚步丝毫不停,视若无睹地从二人中间穿过,雷嬷嬷和小米对视一眼,雷嬷嬷犹犹豫豫地开口唤道:“小,小姐。”
顾盼脚步一顿,却是对柳芽使了个眼色,今日里带着柳芽出去一天,她很是满意,这丫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又很有眼力架,却是比其他几个都要强上许多,堪当大用,等回去,就仔细问下这丫头的身世吧。
柳芽果然读懂了顾盼的眼色,脚步一停,轻声道:“嬷嬷和姐姐就这么站在门口,是给旁人看笑话的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也不需多说,柳芽话罢,便追了顾盼进屋,雷嬷嬷的身子晃动一下,脚步越发沉重,喃喃道:“老了,果然是老了。”
小米更是如遭重击,她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