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水之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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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阿潭了解我,我的确不会和这等人一般见识。”
瞪我的眼神锐利得却是要把我刺穿,我一副无辜的样子只作不知。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但是又如何能瞒得过我的耳目?这几个人明摆了不安好心是要算计我,我心里头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塞外小村三年,我本以为自已的脾气已是修养得天下少有,没想到旁人一点点对我的敌意就又把我的争胜之心给勾起来了。这大概是多年练武养成的习惯吧,我可无视他们对我的嘲笑鄙视,但是却不能忍受别人对我明显的恶意──而且眼前这几个人都算得上当世上少有的人物,我有这种想法并不为过。
裴幕天一拍手,几个小婢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都放在一张大桌子上,裴幕天说道:“小儿历劫归来,久居塞外,现在就请几位以‘塞外’为题,在一柱香内各做一幅画出来,没有完成的人就算输了。”
看来真的是没有人把我当成敌手,不然必不会出这等题目,我旅居塞外多年,岂不是明显对我大大有利?
“楚先生还不快过去吗?一会儿香烧完了可就迟了。”
耳边突然传来江潭的声音,竟是离我极近, 我忙走上前两步,避开。
他的调子也没有什麽不好,只不过听起来油油滑滑,我听著就是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与厅中诸人一样,是那种视而不见的蔑视,我转身回望至他的眼睛深处,果然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管他有何目的,都是只拿我做玩艺罢了──这等人,我理他作甚?!
江潭倒是被我看呆了一瞬,但是马上又回过神,冲我一个劲的眨眼微笑,从里到外开始长桃花,我都要以为自已是倚红居的头牌,身上不由自主的冒起了鸡皮疙瘩。
……好象……听说……大户人家有那种嗜好的不少……这位江少爷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我一步退到桌子旁──这等变态,还是离远了点好。
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吴剑琴,赵儒才和孟史谦三个人已经开始作画,我没有去看他们,闭上眼睛,眼前一片大漠飞沙,嗓子似乎都还能感受得到那满是沙尘的空气,然而就是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陪我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三年。
我最喜欢在夜晚出村,来到村中人听不到的地方,吹我那根大师兄亲手做的笛子,弯月如勾,一片寂静似乎真的能消除我满手的血腥。
在大漠之上,空旷无人之处,似乎……我就可以欺骗自己,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过:神剑门仍在,几位师兄人人皆活……
原来在我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渡过了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手中的画一挥而就。
小河,弯月,点点沙丘,空中无风,天上无云,一个书生背对著坐在河边上,手执一根横笛,透过画仿佛能听得到他丝丝的笛音,笛音清越。
这个广阔的天地间似乎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原来自己这三年来过的是日子是如此的寂寞。
曾几何时,仗剑天下,快意恩仇的楚寒变成了眼前这个畏首畏尾的楚凡,龟缩於塞外,连名字都不敢再现於人?
可是这本不该是我的错。
那麽,又是谁的错呢?
除了我之外,神剑门的人早已死得一干二净。
所以,有错的人也只有我罢了。
我惨然一笑,与画中人似已彼此应和,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立身之地?……我再也不要管这红尘俗世了。
“画得很好。”江潭不知道什麽时候走到我旁边,看著我的画评头品足,我回过神来,在他眼里读出一抹惊讶。
“多谢夸奖。”
裴幕天,沈渊沈静几人显然都没想到我能画出来这种画,一个个都没有说话,不掩其面上的惊讶,沈静沈渊两个人更是要把我身上都出个洞来,我只是站著,我的功力如何自已最清楚不过,就是以杂学闻名天下的师父到了後来都总是略逊我一筹,又岂是眼前这几个人能比得了的?
师父不算什麽旷世奇才,只不过是曾是当世第一剑客,武林中第一才子罢了。
娶了一江湖上一个有名的才女加丑女,两个人倒也和和美美的过了一辈子,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师娘其实不丑,只不过师父太过俊美了些,也难得她不嫌弃师父了。他们过世时我曾经伤心之极,现在想想却是大为庆幸,毕竟他们都没有见到神剑门下自相残杀的一幕。
孟史谦和赵儒才画的都是大军撕杀的古战场,吴剑琴画的则是月下一人单骑弯弓搭箭,前面一个胡人骑马遁逃的场景,合的是“月黑雁飞高,单於夜遁逃”的古诗,画功深厚,的是不凡,就是还有点放不开的样子。
观其画而知其人,他心胸真的是有点不够宽广了。
观其画而知其人,如果是三年前,我的画也绝不会这麽寂寞……
西江月 第二章(下)
裴幕天咳嗽一声:“楚先生的画意境深远,也算不错,但是看这三位的作品广博高深,显是气度甚大,这一次也算平局便了。”
事关威远和信兰两人学业,他当然不愿意要我这个他瞧不上的人胜出。我笑了笑,并不分辩,“能和三位并列,楚凡荣幸之至。”
吴剑琴却不满意,“等一等!”
“楚先生的画意境地高雅,这次比试,明显是我们几个输了。但是楚先生也是占了个极大的便宜,他本来就是大漠中人,画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他的眼睛紧盯住我:“你可敢与我再比一次?”
没想到吴剑琴傲归傲,倒是个经渭分明的人,对这种人,我一向是尊敬的。
“恭敬不如从命。不知道吴公子想要比什麽?”
“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从古到今,善画美人者无数,我就与你比画美人图。”
“美人图……好。”
我们两个又走到桌旁,一人一边开始作画,厅中诸人瞧得大是有趣,也没有人阻挡,沈静笑道:“我看剑琴你画你自己就好了,天下美人虽多,比你美的可没有几个。”
江潭佯怒小声说道:“这本是该我说的话,你可不要跑来跟我抢人。”
沈静也小声说道:“你那些个心思,我还会不知道?剑琴跟你就快半年了,只怕你早就想要换人──怎麽样,要不要我帮你一下?”
他们两个人声音越来越低,但又如何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哼,你自己看上他就自己出手,有本事抢得去就是你的了。”
“你明知道他对你死心塌地,你要是不开口,我哪里抢得了人?”
“你看中的也不过就是他这点,他要是对你千依百顺,只怕你倒是要觉得没意思了……要不我跟你打个赌好了,要是你能在三个月内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我那匹宝马‘照夜明’就是你的了。”
“此话当真?”
“一言为定!”
“好!你就等著我上你那儿去要马吧。”
吴剑琴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麽,我却是在旁边听得一字不差,不由得又看了吴剑琴一眼,他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浑身一股自命清高的气质,眉眼间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这麽一个高洁的人儿,却落得了沦为赌注的下场,情之一字,真可谓害人不浅。
跟这些个王公贵族间又有什麽情爱好讲的?喜新厌旧本就是他们的本事。
见多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这辈子我是不会去碰的。
我只顾著想吴剑琴的事,一转眼间半柱香已快要烧完了,吴剑琴突然对我说道:“你还不快画,是想要认输麽?”
原来他已经画完了。
我失笑,自己还真是多管闲事,他与江潭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里有我这个旁人不平的份儿?
细看他所画之人,轻轻嫋嫋,眼中带雾含愁,一瞬间竟让我想到梅花,清雅高贵,不落俗品,与他这个人倒是不谋而合,他画的竟真的是自己了。天下间的美人我原也见得不少,真的能比得过他的却也是少有。
既是如此,只好挑个最美的来画。
我手起笔落,没有半点犹豫,画中人的每一个线条我都是极熟的,尽管这世上真正看过他的人并没有几个。
吴剑琴怔怔的看著我一点点的画了出来,整个人好象已经呆住了。江潭看他有异,也走过来看我到底画出了些什麽,一瞧之下,人却也不由得痴了。
我画的却是一个男的。
画中人骨架纤细,一副懒散的表情,双目灵动有神,嘴角微翘,似喜非喜,似嗔非嗔,星目瑶鼻,初看时已经是眉目如画,再细看时更是风情万种,我自信眼前这几个人虽说是见得美人多了,却不会有再比我所画之人再美的。
画中之人,本就该是天下第一美人。
只愿他身为红颜,不要成祸水就好了……就是成了祸水,现在这个时候,又能祸害到哪一个?
沈静沈渊等几个人也好奇走过来看,一时间也都一个个呆立当场,半晌沈渊才说:
“这等美人,也只是画中才能有,这世上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在,只怕就要天下大乱了。”
沈静一双眼睛盯住了我:“楚先生怎麽会想出来画这样一个美人?莫不是真的见过?”
“不瞒王爷,在下只不过是有一阵子痴迷美人图,日思夜想,就想出了这麽个美人出来,真正的人物,比这再丑几倍我都没有见过,又何况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天下就因为象你这样的人多了,画中人才会被吓得不敢见人。
江潭顺手就想把画卷起来,“既然几位不分高下,这副画留著也是留著,小弟就不客气了。。”
我不由得失笑,这位江公子手脚倒快。
沈静眼珠转了转,也说道:“你要美人图,剑琴多少都画给你了,这画该归我才是。”
“七王爷此言差矣,这画也该楚先生说得算才对。”
他眼睛一个劲的瞧我,显然对刚才向我大放送的桃花很有信心。
可惜这个人情讨错了地方,楚寒天生最是不解风情。
“两位如此喜欢楚某真是不胜荣幸,只不过画只有一幅,楚凡可不好偏颇哪一个。”我两手按住画角,轻轻一使劲画已经是一分为二,再分为四:
“没有此画,七王爷和江公子也就不会再有任何争执了。”
这幅画中之人,不过是我一时好胜带出来争强的,如何能让外人得到?倒不如毁了干净。
整个厅中顿时一片寂静。沈静江潭两个人都怔在当场,吴剑琴看我的眼光直是在说:这人疯了!
沈静看我的眼神更是想要把我给吃了。我只是静默不语,画是我的,我要如何与你何关?
沈静定定的瞅我半天,忽然说:“你再画一幅出来,我就不治你的罪。”
“治了我的罪,永远都没人再会画得出来。”不如留著我你还有点希望。
“其实王爷本不应该拘泥於此,这人再美,也不过是个画中人罢了,哪里比得过活生生的美人?这种画看久了,只怕要入了魔道。”
沈静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转开眼,倾身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楚凡,天下间敢得罪我的人不多,终有一日你会後悔你今日所为!”
俊美的脸上一片阴深,我一惊,原来沈静竟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