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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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武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汉军此时只是在胜过几阵之后遭遇了小挫,原不当大事的,却不想老将们个个面容严肃、愁眉不展,新来的那支汉军首领见这般,却并不惊讶,仿佛早料到老将们心情沉郁不解似的,因问:“情况如何了?”
一老将出前,叹道:“不容乐观。”因又问:“叫你们接的人怎样了?过来王帐的路上,匈奴骑兵死咬着你们不放?”
首领道:“绕了些远路,匈奴人疑心也重,怪哉,巧来刮起了妖风,匈奴兵不敢追,我们便趁便逃了。”
老将皱眉道:“不要被他们盯上才好。毕竟这里是王帐所在,陛下的安危要紧。”
“我们这一路走的极小心,想来是没被盯的。陛下驻跸之地,拼死也不敢泄露。”
“那便好。”老将略略松了口气,因将他们引入内室。
“医官可都带来了?”老将军问的小心谨慎。
“都带到了,这一路太煎熬,几位医官都是不识武艺的,走走停停,险些被匈奴人宰了!”数起一路艰险来,逃脱的那支汉军首领便说不休了。但还没说多少来,他见王帐之内,气氛极紧张,便知大事不妙,因急问:“陛下的伤怎样了?医官既都带来了,那赶紧去瞧病吧——”
没想老将军横手一挡:“且慢!”
“怎么?”首领惊讶道:“陛下伤势危急,医官既已带到,自当赶紧治伤!”
第105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14)
原来是皇帝披挂上阵时受了伤,在行军队伍中,主帅受伤都会引起恐慌,动乱军心,更遑论是皇帝。故诸将将皇帝受伤之事瞒了下来,此时医官不在王帐内,只得派小股部队前去寻找驻扎附近的汉军,并护送回王帐,替皇帝治伤。
谁料想这支部队半途遇上了匈奴骑兵,幸得圣德护佑,方安然脱身。此刻已平安无事来到王帐,就等为陛下治伤。
却被老将军阻拦。
首领正纳闷,谁料王帐内那老将一挥手,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皇帝亲军禁卫已将他团团围困,一时间,剑影刀光,亮的人眼前直发蒙。首领惊讶道:“将军何故如此?我们俱在陛下麾下效力,同朝为臣,待陛下忠心耿耿!老将军何故此刻要做如此动摇军心之事?”
“哼,”将军道,“这小半月来,我军吃了败仗,皆为陛下受伤之故……因兵将无首,调度方面亦有差迟,全军士气大跌,你这小股军原受命去领医官前来,却耽搁许久,后又被匈奴兵团团围困,怎样咬撕逃了出来亦是个谜数,——你……你教我如何信任你们?”
首领有些怒了,因说:“老将军此番言论,莫要寒了将士的心!”又道:“末将若能以一死换得陛下平安,末将百死无悔!……可当此危急之时,凡事皆应以大局为重,陛下伤着,正等医官来治,臣等冒死将医官带回王帐,反遭猜忌,这便先按下不表;若因将军的猜疑,耽误陛下的疗治,可要怎么办?”
此时已有外面军士入帐内,附耳向老将军言说几句;老将军却仍无动作,那首领更急,缓叹一声道:“末将一心为主,一心为大汉呀!如此……便以死全节,表臣之忠心!”言毕,举刀便欲抹脖子……
老将军反应极快,刀出鞘,很快阻住。因说:“方才探子已来报,向老夫表陈,你们这小股部队,因是无嫌疑的,对陛下的忠心,老夫等也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一路之行,未免太蹊跷。你们带回来个什么人?身份尚不明,怎可将闲杂人等带回军帐?!如此疏忽大意,教老夫如何放心将陛下交与你们手中?”
“原是因为这件事,”首领叹一口气,了然于心,因道,“末将带回营帐之人,不过一介女流,想来兴不起什么大风浪……将军有所不知,末将领小股军折回时,那女子便突地冒了出来,说一口流利汉话,还是长安那边口音的,说有要事要禀,必亲见陛下!末将因见此女子言之凿凿,像确有要事似的,这才将她带回了王帐,因想也不过是一名女子,只消派人盯着,她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呢,这才壮了胆子,携她同行……”
“那女子何在?”老将军稍顿,奇道:“那女子是宫里来的?”
众人心里皆有这么个疑惑。不然,哪个长安来的汉家弱女子能奔波千里,到这苦寒之地呐?
……还指名要见陛下。
想来此女子来头不小。
“末将猜是这样的,”因回,“会否宫里有密令下来,故此特遣之来报?”
“应该不会,”老将军捻须道,“宫里若有密令,断不会交与一名弱女子……这一路险途凶恶,若有个差池,密令传不到不说,还能牵起更大的波澜来。再说,后宫不理政,能传什么密令呢?陛下在征途中,苦战不乏,陛下所到之处,便是王命所在,这些事儿,后宫是管不到的。”
愈说愈邪乎了,那这忽然冒出来的女子,却是个什么来头呢?
众人心下都犯疑。
老将军因说:“先将那女子带来帐前问话,有何疑问,一戳即破。总之,不能让这身份不明的女子,贸贸然接近陛下。”
“诺。”
那女子因被领至帐前,众人上上下下打量。——倒是一副姣好的面孔,这一路风尘来,疲累至极,她虽显憔悴,美貌却半点不失色。
那份从容之态,便已能使得她出于寻常女子太多;面对众将问询,她半点不畏惧,一一沉着答来。
却始终闭口不谈,她是何身份,因何寻来北漠王帐。
老将军再问时,她面上竟挂着一丝微笑,从容道:“我是来见陛下的,见不着陛下,我不会走!你们带我去见陛下即可,何须这样盘问呢?该说的,我都交代清楚啦,你们只消知道,我与匈奴人毫无瓜葛,绝不会暗害陛下,这便好。更多的,我也不便透露啦!”
老将军眯了眼睛,道:“你究竟自何处来,心里到底打着甚么算盘,我们全都不清楚,怎敢把你一个陌生人,送到陛下跟前?陛下若因此有了什么不好,谁担待的起?”
“嗳,你这老头儿说的也不无道理!”那美妇人竟喊久经沙场、战功赫赫的老将军为“老头儿”,当真教人又好气又好笑,“老头儿”还未说话,美妇人又道:“但我已说过无数回,我自长安来,不打算盘,也不会数算儿……”因四下扫了一圈众将,淡淡笑道:“呵,我是‘陌生人’?你去问问陛下,看他认不认我是‘陌生人’!”
众将见她这般咄咄逼人,又一口一个“陛下”,老熟人似的,不由心里疑惑更甚。
因四下对望,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要怎样了。
美妇人因道:“别杵着啦!你们若信不过我,又不肯贸贸然领我去见陛下,那就将陛下宫里带来的亲军随侍喊来吧,叫他们好生认认我这张脸!”
老将军一挥手,算是应了。
不一会儿,内侍便到,谒了众将,眼神草草扫过那美妇人时,心里只略略惊讶,这军帐中怎会有女人?也没往旁处想了。
老将军道:“烦请内臣好好认一认这女子,可是宫里熟人?”
内侍闻言便仔细打量那女子,瞳仁越收越紧,仿佛藏着甚么秘密似的……
那美妇人挺直了腰杆,传世宝玉似的架子,也不怕人“辨认”,仗着自个儿是真货,半点子不畏惧。
她此时着荆钗布裙,又一路劳顿,满脸都是灰土之色,不似在宫中时那般光彩照人了。但内侍还是毫无疑问地将她认了出来,略一怔,很快扶袖谒道:“娘娘千岁永泰!”
诸将大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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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15)
“免!”那女子抬了抬手,好倨傲张扬的神色,那种光芒,凭是荆钗布裙,也掩盖不了。这会子,她的身份可是再不叫人怀疑了,颐指气使的模样,一看便知是宫里的贵人。
内侍起了身,左也看看,右也看看,与几位老将军对视,面面相觑。
谁也不曾想,宫里养尊处优的贵人,竟会混入盲流中,走了那么远的路,从长安一路行至苦寒的漠北,……意在何?
“我要见陛下,烦请指路。”美妇人看似柔弱,语气却一点也不示弱,她并未用“请示”的口吻,而是命令。居高临下地,命令征伐多年、战功赫赫的将军们。
几位老将军踯躅,好许久才“请示”道:“娘娘这一路苦来,不知所为何事?”毕竟是征战多年的将才,面对虽是宫中宠妃,但也不以为意,军中铁则一律固守,因一丝不苟言道:“军中与宫里不同,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娘娘一介女流,实在不方便在军中久呆!稍待,末将派人护送娘娘回长安!”
那美妇人叹了一口气,软下语调来:“老将军,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宫中之事,并不能拿来军中做文章……本宫亦非不讲理之人。但实在是……本宫唐突之处,望老将军海涵,本宫今儿……一定要见到陛下!”
“实不相瞒,”老将军如实相告,“陛下受了伤,因将养着,怕是不方便见闲杂人等。”
“陛下怎样?伤的重不重?”美妇人蹙了蹙眉,看起来十分着急。关殷陛下之情,想来是真切的。
老将军因叹:“伤的倒不算太重,皮肉外伤,未中要害。但……军中条件艰苦,汉军此一役未得好处,我们深陷困境,补养供给全都跟不上,陛下的疗治也未得法儿……”因瞧那美妇人一眼,正经道:“娘娘既是陛下可信任之人,老臣无当隐瞒。但须娘娘谨记,陛下伤情,绝不可泄露一个字儿,一旦走了风声,传到兵士耳中,又不是那么个事儿了,实在太伤士气!望娘娘谨言慎行!”
“这点我懂,”美妇人道,“不该说的话儿,我半句不会多言。陛下若不见‘闲杂人等’……烦请将军代传一句话儿,问陛下,此刻站在军帐中求谒之人,乃长门陈阿娇,陛下肯不肯见?”她这一时,便变得极端和善有礼:“有劳将军了!”
老将军略略蹙眉,因听了“陈阿娇”三字,乃是一惊,又上上下下打量她,只觉这女子容貌艳丽,气度不凡,……难道果真是陈阿娇么?
但陈阿娇乃一介废后,在汉宫中,也早没了声势,陈氏一脉皆没落,朝中亦无人。她此刻怎会出现在此处?
老将军刚想拒绝,却见对面方才请出来辨认人的陛下贴身内侍,正对他使眼色,好似有什么话不便说。
老将军因说:“娘娘到底何事欲见陛下?老臣若能代劳,必代为转告。”
美妇人因叹一声,语气十足透着难过:“不瞒将军,本宫冒死潜来军营寻陛下,是因……嗳,宫中出大事了!”
众将皆惊讶:“宫里出了大事?”
“嗯!”美妇人点头:“必见陛下!”
老将军寻了个借口与内臣一同出帐,因问:“内侍大人方才向老夫使眼色,怎么……有甚不对么?”
内臣因说:“陛下昏迷时,正当奴臣守值,奴臣贴身侍候着……陛下昏迷中亦不忘喊一人名字……奴臣想,若让娘娘去见陛下,以聊慰陛下之心,当于陛下伤势有益,故此,奴臣私下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