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破城1-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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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接话道。
“可街上的人还是多,看来世间还是清明多一些。”
“所谓的亏心,其实每人都有。邪念也比好的念头来的容易些。话说的这里让周相见笑了。”
哪里,哪里,……
其实苏袖说出了我的心声,可这些,都因为我好歹也要顾及身份,这些话是不可以说的。
无欲则刚,可真正要做到无欲无求,那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很多时候所谓的超脱要不是无法求,就是不能求。左右一个道理,换个说法罢了。
其实我感觉,求,不一定指贪念。持,也是一种所求,只不过更为隐蔽,世人无法看清楚。看来,所谓的大义无形,大音稀声,可这最后一句也是至理,只是说的人就不多了。
我知道他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曾经子蹊对我说过,郑历史上的一代英主鹤玉曾经用“大义无形,大音稀声”这样说过他的感情,而这句话的最后一句又偏偏是形容人间及至,那就是“大奸讳影”。罪恶永远都如影随形,你甚至永远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到底在哪里,也许等到了触犯它的那一天,也不会了解到的。
可,这些和子蹊召见有什么关系?
“……有人以菡萏形容过大人。说句冒犯的话,这不是形容您的容貌,而真的是来形容您的性情。清莲随水,如此淡出红尘。可大人,您终究是内阁首相,当朝重臣。尘世是张网,我们都无法出去,大人也是。”
这样平淡的话,都像没有边际的流风,但是细听之下,却似乎是句句暗藏玄机,只是我无法触摸到而已。
“公公,……”
“大人,我知道您想问我什么,可我说了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说了。至于,……请恕苏袖隐瞒。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所为,有所不为。好,苏袖要是一个仕子,当是清流雅士。”
我真心赞他,没有挖苦的意思,看苏袖听了也相信了。毕竟这样的时刻,我们之间有种奇妙的真诚,破除了铜墙铁壁一样的阻隔。
“仕子清流,……朝为农家郎,暮登天子堂,……”
“小的时候家里穷,……周相书香传家,您也许不知道那些。”
我没有打断他,他也没有停。他很少这样多话的,我也仅仅是听说他原来的事情。可我对这些所谓的阴私从来没有兴趣,也不多打听,今天他却自己说了起来。
“家里一年到头也没有一顿饱饭吃,……穿的全是开了线的破衣服,冬天的时候根本无法挡住寒风,……我现在还记得那种深入骨髓的冷。可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饥饿。肚子里好象被大碾子碾过一样,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村子里又赶上了灾年,更是雪上加霜。”
“树皮草根都成了好东西,可等这些都吃完了后,就开始,……”
“不说了,……”
“全家也得有活路,于是就把我卖了。”
“先是到宫里,后来先王挑了几个孩子念书,我很幸运。原来只知道村子里那些老爷家里才可以念书的。再后来,先王看我书读的好就派给了路阳王,也就是现在的郑王。大人您是唯一坦荡和苏袖结交的大人。其他的官员,不怕大人知道,他们当着我的面很谄媚,可背地里却死都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这就是有所求。”
“很多时候,其实死比活更加容易,但是人都不想死,但凡有条路,谁给自己脖子上系根绳子呀?”
“公公,……苏袖,你这是怎么了?”
“今天看见大人,想起了很多的事情,就胡乱说了一些,大人不要见怪。”
“苏袖,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我言尽于此,大人,就不要问了。”
说完,他勒了一下马,然后停了半步。
“苏袖不敢和大人并骑,大人先行。”
现在的我就像在黑暗中前行的路人,看不清前面,可被身边的人点拨了一下,告诉我前方将要看见什么,由于路太黑,以至于,我只知道前面也许有个水坑,但是我一定要跳的,可我不知道究竟在哪里,我怎么才可以避免。
正思量中,大郑宫已然呈现。恢弘的气势,高悬的楼阁,站在上面的人会否感到过满足或是因为看见了寻常人看不见的而感觉到恐惧?
进了宫中,果真子蹊还在议事,于是在御书房等他。苏袖也在,只是给我端了杯茶就站在一旁,再也没有说话。
安静,难以相信的安静,我甚至可以听见厅外落叶的声音。这是时候,烦躁的心反而澄净了一些,想着苏袖说的话,想着子蹊会有什么事,也想着,……
太多了,于是拿起了茶碗,喝了口水,定了定神。
时间就这样流逝,而这里像是静止了一样。
“朝为农家郎,暮登天子堂。”
很多时候,其实死比活更加容易,但是人都不想死,但凡有条路,谁给自己脖子上系根绳子呀?
我从来也没有好好想想苏袖的生活,现在看来,苏袖果真坚强,如果换了是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是否可以撑的过来,那种比死更加令人恐惧的酷刑后,居然造就了苏袖这样奇俊的人,不知道是天的造化,还是他的?
正想着,外面忽然乱了起来,脚步声,在这样的黄昏更外的清晰,我站了起来,苏袖更是赶紧迎了出去,一会,一挑帘,子蹊走了进来,我想跪拜,而他一摆手,然后坐在了椅子上,后面跟上了侍侯的小太监,给他摆好茶点,然后就退了出去,这个时候连苏袖也出去了。
我在一旁就这样看着。刚才挑帘子的时候看见了外面,已然黄昏了。
子蹊很累,脸色也不好,苍白苍白的,没有一点精神。
“等的心烦了吧,我知道也许不是很早可以完事的,谁成想到了现在。苏袖早上就叫你过来了吧,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子蹊的嗓子很是沙哑,可这样的话,却流露了真心。
我摇了摇头,“不饿,想知道王召我到底是何事?苏袖说,你一直和徐相,文相他们议事,到了现在,看来,不好处理吗?”
……他看着别处,手拂住额,紧皱眉,然后就是,沉默。
看着这样的他,我无法再问,可看他如此,心中更是不塌实了。
半晌,他轻说,但每字在这里都重千均。
“……新州兵变,……陆风毅生死未明,……”
“这是昨晚知道的,想叫你,可想你,……于是召了别人商讨,想议出个对策再告诉你,但是一直到现在,一切具体都不知道,……怕你等急了,就叫他们散了,……”
子蹊还在说什么,但是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感觉身子一沉,坐了回去,旁边几子上的茶碗反落在地。
怎么说呢,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现在我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彩霞更艳丽了,就像火一样,照耀着整个大郑宫。
第八章
春秋左传记载,鲁庄公十年春,齐师伐鲁,公将战,曹刿请见,问,何以战。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刿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遂败齐师于长勺。
要战,必有可以依靠的原由,这是古理,而今也是一样。
郑建国已是五百年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中,郑王一统江山,各周遍附属小国伏首称臣,不敢稍有不臣之心。不过,当历史成为了传说,当繁华成为云烟,这些只留在一些往昔的记忆和历代文人传世的文字中了。
郑王子蹊元年。
这年并不太平,首先在年初的时候,先王驾崩,虽然先郑王只有四岁,可他一出生就被注定好的血统决定了他的尊荣。不次于历代先王的葬礼,丰厚的陪葬,还有举国三个月的孝期。他没有儿子,所以,随后是他的堂兄,十九岁的轩辕子蹊即位,改元。
新州位于郑朝万里江山的南北之间,其间的桃花渡口,北接京城,南到江南,最是重要繁华之地。新州南边就是封国。原是郑的附庸国的封国,毅然扬言为天下计,讨伐郑的暴政,所以自立为王,以号令天下。也许是新改元的喜庆,也许是历代先王的庇佑,也许是什么人的阴谋,也许,也许仅仅是一个必然,在这年秋天的时候,一直吃紧的新州战况出了戏剧性的转折,新州巡抚陆风毅俘虏封国太子龙沂,一举挫败封的进攻。那时,举朝欢庆,并处龙沂凌迟极刑,以正天朝威名。
正当大家都处于胜利的虚浮中的时候,朝中重臣,左督御史张慈和他的儿子张初阳被刺客杀死在风华楼,这是郑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其家产被刺客散给了贫苦的百姓,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一向以刚正清廉著称的左督御史其实不像他表现的那样。这些本已经足够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消息灵通的人们发现了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那个如传说中英雄一样的刺客已经找到了下个行刺的目标了,就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相周离。
而我,就是周离。
今年的雪下的早,也比往年厚重了许多。才深秋不过,就下起了漫天的雪。
俗语都说,“瑞雪召丰年”,所以,人们看见这雪都很欣喜,并祈祷上苍,明年会是丰年。但是这样的雪却给我们带来的麻烦。新州只“听说”兵变,因为两天前子夜,子蹊接到奏折,说,新州已经一天没有打开城门,并且,断了往来的消息,和临近的周府完全失去了联系。现在的新州就像一座死城一样,没有人知道到底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从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兵变。
新州是郑和封的交界,也是战争的最前沿。如此敏感的时候,如此敏感的地方,出了如此敏感的事情,对朝廷的震动可想而知。郑王子蹊在一接到折子的子夜,就叫了整个内阁大臣来禁宫议事,独独漏了作为内阁首相的我。
也许,他是顾念我连日来的确操劳过重,也许他顾及我和陆风毅系出同门,也许,他根本不想我介入,可,我已经没的选择了,旋涡早已存在。
六年前,我以状元大魁天下,我的座师正是内阁大学士徐肃,而陆风毅是徐肃的得意门生。虽说君子朋而不党,可朝中同科,同师的官员很多,彼此互为一党,壮大势力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如果一味清高,跳出这个圈子,反而是不食时务,再说,旁人也不会把你择出来的。就像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就算你全副蓑衣,可雨水依然会打湿衣服,这样的环境下,雨水无孔不入。
正想着,一双冰冷手拂过我的额,我抬起头,看见了子蹊的眼睛,两天了,我们已经等在御书房整整两天了。我知道了新州的后,那天晚上就下起了大雪,掩盖了禁宫的烦躁,可外面一直没有平静,一直没有停止的递上折子,一直没有停止的递出批阅后的折子,就这样,在毫无头绪的忙乱中度过了两天。
子蹊原本晶亮的眼睛满是红丝,疲惫从他的眼底真实的表示了出来。
“有些烫,……你睡一会吧。”
轻柔的声音这个时候听起来让我感动,我摇了摇头。
“睡不着,合上眼睛就看见,……不想睡。”
我没有说,我看见了什么。这几天我也实在累极了,也想睡一会,可一闭上眼睛看见的是新州陷落海上,然后就是风毅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我想抓,可我什么也无法抓住,……
那样的空落,那样的恐惧和绝望,只在我闭眼的瞬间就可呈现,所以,我极力想保持清醒,直到新州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