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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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笼罩在背后隆起的部位,吴老板似乎就是被那团影子压得直不起身来。
叶卫军说要借面镜子用,最好是穿衣镜,宋玉玲走到衣柜前把柜门翻了个面,原来这衣柜内部装了暗镜,四扇门翻过来就拼接成一面大衣镜,叶卫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水的玻璃瓶,用手指沾水顺着镜子上下刷了一遍,把吴老板拉到镜前。
李安民瞪大了双眼,透过镜子能清楚地看到那团影子的原形,那是一个衣着破旧的小老头,干瘦矮小,身上的皮松垮垮地拖坠下来,甚至能看见骨头的形状,他像老猿猴似的蜷缩着身躯蹲在吴老板的背上,两只焦枯起皱的爪子死死勾住他的肩头,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头。
吴老板惊恐地大叫起来,扑跪在地上抱起头,嘶声喊道:“就是他!叶师傅,死掉的老家伙就是他!快!快把他从我身上弄走!”
叶卫军没有理会吴老板的叫喊,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突然蹲下身问:“吴老板,你真的要我把他驱走吗?”
“那还用说吗?不然我喊你来干什么?它是恶鬼!是来找我讨命的,你给我杀了他,杀了他!!”吴老板声嘶力竭地怒叫,额头磕在地上,双手反过来抓挠背部。
这还是白天那个气度从容的人吗?李安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痛苦,但是那副双眼发红,吼叫着要杀人的怨毒模样甚至比镜中的老头更像个恶鬼。
叶卫军没有再多问,把暗镜翻转到内部,房内熄灯,在八方各点一炷香,然后将冥烛递到李安民手上:“等会儿跟着我走,你只要护住烛火不让它熄灭就行了。”
“卫军哥?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样吧?”李安民的手微微发抖,上回尸油点灯引鬼上身的记忆太深刻,导致她对冥烛产生了阴影。
“没事的,你相信我。”叶卫军轻声安抚。
李安民看向其他三个人,吴老板被宋玉玲扶趴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之前那么痛不欲生,但他似乎有些神智不清了,两眼无神地瞪视着前方,嘴里碎碎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炮筒跟叶卫军两大老爷们儿总归要一人顾一边,叶卫军要出去,炮筒就得留守下来。
能自由行动的大闲人也只剩下李安民一个,她认了!
叶卫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黄纸两捆、稻米三袋、黑布和花布各三尺,用兜子裹起来挎在肩上,带着李安民走出别墅,叶卫军将两根香插在牌楼下,握住她的手说:“我要送鬼回路,冥烛是引路灯,你把它掌好,路上别说话也别回头,跟在我身后,知道吗?”
李安民点头,咽了咽口水,叶卫军把冥烛点燃,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从牌楼下顺路朝山下行走,夜晚的山林漆黑一片,四周全是参差诡怪的树影,微弱的烛火只能照亮脚前三步路,他们走的很慢,叶卫军三步一停,洒下一把稻米,叫唤道:“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接着继续迈步。
李安民护着冥烛,紧紧跟在他身后,三步后又是一把稻米,叶卫军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
卢忠顺是那个工人的名字,这是在叫魂,李安民曾听叶卫军说过未脱壳的谷子属阴物,洒稻米的用意就是为鬼铺路,他们就这样在阴暗崎岖的山路上重复着叫魂的举动,平常听叶卫军说话会觉得是种享受,低沉的嗓音略微带点沙哑,能够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可是在这夜半子时的山林里,带着回音的叫魂声却显得格外冷漠和阴森,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百隶驱疫08
李安民跟在叶卫军身后一步也不敢放松,生怕一个闪神跟丢了,实际上走了这么久她早就已经晕头转向,哪还记得来时的路线?
不知道喊了多少声,突然,李安民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唉……”
她猛地一惊,本能地想要回头去看,幸好关键时刻想起了叶卫军的叮嘱,硬生生地把脖子给梗住了。
叶卫军洒了把稻米,又叫了声:“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
“唉——”
声音粗哑得像被碾过似的,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李安民听见地上稻米被踩踏的沙沙声,有什么人跟在她后面。
叶卫军继续唤着“卢忠顺”三个字,这下听得更清楚了,因为应和声就在耳朵边上,李安民屏住呼吸,心跳得飞快,突然,有两只冰冷的手搭在肩头,用劲地往后扳她,李安民回想起先前在镜子里看到的景象,这只鬼不会想用蹲在吴老板身上的姿势爬上她的身吧?
叶卫军大概留意到后面的情况,也不喊名字了,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对于李安民来说,叶卫军是黑暗中的明灯,哪怕双腿直抖她也不敢放慢脚步。
前面不远处有座石拱桥,两人几乎是小跑着登上桥心,叶卫军把剩下的稻米全洒在河里,示意李安民把冥烛立在横栏上再过桥。说来也奇,下桥之后,李安民就感觉不到肩上的重量了,但她还是不敢回头也不敢讲话,拉住叶卫军的手摇了摇。
“可以不用憋着了。”叶卫军牵着李安民的手走到河岸边,把带来的黄纸布料连着兜子一发烧尽,喃喃道:“把送银钱和衣服都带着,安心的去吧。”
“这就算送走了吗?”李安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活水入江口直通阴路,跟中元节张水灯一个道理。”叶卫军顺着水流的方向朝远处望去。
李安民长吐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这桩事给了结了。”
“只是把卢忠顺送上路了,事情还不算完。”叶卫军撇嘴一笑,月光照在他脸上,白里透青,把这个笑容衬得异常阴冷。
李安民背后毛毛的,搓着手臂站起来问:“还没完?回去要跨火盆是吧。”送死人上山回来都有这个习惯。
叶卫军只说不需要,也没多透露什么,领着李安民往回走,路上他问:“你对卢忠顺有什么看法?”
对一只鬼能有什么看法……这还真是不好回答,李安民只能找参照物来对比:“跟上次见到的女鬼不同,有点木呆呆的,不过,他刚才想上我的身啊!手都扒上来了。”
“最后他没上,是吧。”叶卫军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停顿了几秒钟,他又说:“或许他只是想对你传达些什么。”
李安民想想也确实,要上身早上了,当时感到肩上有一股朝后拽的拉力,好像是在阻止她继续朝前走,是不想被送走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叶卫军似乎知道,但看他沉思的表情,料想问了也是白问。
回到别墅后,炮筒递来一袋草灰,两人在外面踩了草灰之后才进院子,李安民奇怪为什么不用火盆,叶卫军只说不需要那么麻烦,刚走到玄关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楼上传来。
叶卫军眼神微变,说“来了”,率先冲上楼,李安民和炮筒紧随其后,跑进卧房之后,李安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景象——吴老板跪趴在床下,原本是肿包的部位变成一张巨大的面孔,吻部凸出,不像是人脸,那张脸在皮肤里翻搅着,每搅动一下,吴老板就会发出凄厉的哀嚎,宋玉玲靠墙根跌坐下来,显然是被吓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安民看向叶卫军。
“果然是这样……”叶卫军走近几步,淡淡的说:“吴老板,卢忠顺的鬼魂我们已经送走了。”
“你在说什么?不可能!那我背后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咬我!?”他疼得在地上扭来扭去,那张蒙在皮下的怪脸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凸出,额顶竟然是带角的,原本完好的皮肤上也出现了一个个小鼓泡。
这种症状、这张诡怪的面孔让李安民联想到了噩梦里的怪物。
叶卫军没理会他的质问,冷声发问:“吴老板,你没说真话吧,我再问你一遍,卢忠顺究竟是怎么死的?”
吴老板用头蹭着地面,恶狠狠地咬牙迸声,“他是自己找死!你不用管那么多,快点!快点把背上的东西给我弄死!”
事有蹊跷,李安民从他的话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叶卫军走到衣柜前翻开暗镜,从怀里掏出两面圆镜各放置在衣柜左右,拉李安民站在镜子中央,啪嗒,炮筒关上了灯,房里顿时漆黑一片。
“镜是寒器,我以清明节的柳枝水把之前摄入镜中镜影封存住,左面业镜照真小人,右面心镜照伪君子,两镜相映就能透射出最真实的一面,小妹,你帮我看看他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卫军站在李安民身后,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凄厉的吼叫声被隔绝在手掌外面,李安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镜面泛出朦胧的白光,让镜中的影像变得清晰可见。
很熟悉的地方,灰扑扑的水泥地,一排排支架上放着装熊的大笼子,是了,这是在地下熊房里,是卢忠顺惨死的地方。
那只原本空掉的笼子里装着一头熊,看体型应该是头黑熊,它的身上没有像其他熊那样被套上厚重坚硬的铁马甲,还能相对自如的活动。一名穿蓝布衣的矮小老头拎着桶爬上支架,黑熊立刻走到笼子前用鼻头蹭铁栏,老头把桶放在笼边喂食,还不时伸手进去拍拍熊脑袋,一人一熊相处的非常融洽。
李安民呆掉了,这老头无疑就是卢忠顺,虽然之前在镜中所见的鬼魂形销骨立,但体形面貌还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这个笑容和善的淳朴老头是吴老板口中狡狯残忍的胆汁工人?这黑熊与人这么亲近,怎么可能是凶暴血腥的杀人熊?她不敢相信!
就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吴老板出现了,他带着四个身穿白衣服的彪形大汉走到笼子前,黑熊不进食了,摇晃着脑袋往后退缩,吴老板爬上铁架之后一脚把桶踢飞,挥舞着双手像在破口大骂,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愤怒。
卢百顺被赶了下去,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支架前,在吴老板的指示下,四个壮汉面无表情地走向铁笼,其中一个人闪电般地用铁钩子钩住黑熊的脖子往下用劲一拉,黑熊就被拉得下巴平贴在笼底,嘴部从两根铁栏之间伸出来,它口鼻周围到处都是伤疤,肯定就是这样被铁笼磨出来的。
黑熊被制住头之后,另外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支架上动了什么手脚,就见铁笼顶上的栅栏渐渐下移,直到把黑熊压得整个身躯都平贴在笼底无法动弹。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从眼暴牙龇的表情中能看出它有多痛苦。工人毫不留情地把锋利的针尖□黑熊的肚子里,那部位被预留了一个直通胆囊的瘘管,墨绿色的胆汁从导管中源源不断地流进桶内,创伤周围的脓血从抽胆口渗出,滴落在地上。
黑熊张开嘴巴,能看到它咬紧了牙关,甚至像人一样流出了泪水,卢百顺跑到吴老板身前激烈地辩驳起来,还用手拽住他的衣服,吴老板一把将卢百顺推开,可能由于用力过猛,卢百顺的身体撞上了支架,后脑磕在尖角上,晃荡了两下就瘫软地靠坐下来,像是失去了意识。
没人理会他,因为铁笼的顶部在刚在那一撞之下弹了回去,黑熊张嘴咆哮起来,倏地收回四肢,立起身仰头往上猛顶,一连顶了十来下,竟然把顶部的栅栏给撞开了,前面的壮汉见勾不住它的脖子,立即撒开铁钩跳下支架,另外三名工人也被吓得四散逃窜。
黑熊爬出铁笼后也不管其他人,直朝吴老板扑过去,吴老板像木桩似的定在原地定了半天,等反应过来要逃时却被卢百顺的腿绊了一跤,黑熊举起爪子照着吴老板的头斜拍下去,吴老板爬不起身来,情急之下,他竟然拉过卢百顺当挡箭牌,熊爪在半空中明显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扫了下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