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江南-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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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硕大的日头孤零零滞在中空，无一丝云彩。匆匆吃过午饭，古谚便早早进了东宫，侍卫却一路领着到了碧湖边上。古谚抬头看去，却见那荫荫柳下已摆了茶桌，一壶香茶，两把红木椅，燕昊一身素衣，正坐在一边盯看着面前静逸的湖水。
古谚一愣，上前喊了声“太子殿下……”
燕昊回头一笑，挥手叫退了侍卫，略有所思的看了看古谚，指着身边空着的椅子道：“古将军，请坐。”
“臣，臣惶恐……”古谚一惊，隐约觉得诡异，却想不出燕昊的意图，忙要单腿跪下。
燕昊笑着扶了，悠悠道：“古将军，今日我想和您说的是云儿的事，您不坐下，我怎敢开口。”边说边拉着古谚，将古谚按在椅子上坐了，古谚却如坐针毡，半坐了愣愣看向燕昊。
“古将军……”燕昊却没坐下，缓缓走到树下，“本宫在成年礼那年，曾和您说过一句话，不知您还记不记的。”看向那闪动的凌波水影，似乎缓缓陷入回忆。
古谚思绪纷飞，六年前的一幕一幕隐隐浮现，却是那么清晰，清晰的叫人心痛。
成年礼……六年前，还未被封为太子的燕昊刚满十四岁，却是皇后唯一的儿子，皇上器重的二皇子。那年，燕昊的成年礼办的极其郑重与荣耀，不光全国大赦，免赋三年，皇上还亲自为燕昊带了象征皇子成年的紫金盘龙冠，隐隐的诏告了群臣未来的至尊所归，满朝文武恭庆七日，京城内外到处欢歌笑语，真正的普天同庆。
那年，十四岁的燕昊已经隐约有了叫人生畏的霸气和琢磨不清的心思。那年，古谚还清楚的记得，就是那年，云儿第一次不知为了什么和那人人来不急巴结的二皇子狠狠的对打了一架，生生在床上养了三天。而自己也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云儿，那时，云儿倔强的看着自己，梦儿大哭着抱着哥哥，那哭声狠狠打在自己心上，如今想来还是隐约抽痛。
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是啊！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浩晴的午后，自己悄悄站在那皇子们习武的宫殿外，偷偷看着云儿一身汗水的在无一丝阴凉的空地上踢着沙袋。就在自己想回身离去的那刻，那万般荣宠的二皇子却不知何时已独自走到自己面前，盯着自己，稚嫩却不容拒绝的声音清清楚楚，一字一句，“我，会永远保护云儿。”
古谚一惊，顿时从悠远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直直看向燕昊。
燕昊早盯了古谚，笑的淡然，清朗且带着霸道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一字一句，“我，会永远保护云儿。”
古谚苦笑，“殿下，您果真做到了，云儿一直被你保护的很好，甚至比我这个做父亲的保护的还要周全。”
“不，还没做到，那是我对云儿一生的誓言，直到我死，我都不会说自己已做到了。”燕昊走到桌边，拿起那壶香茶，倒了一杯，放在古谚面前，轻烟飘摇。
“殿下有事请说。”古谚接过茶杯，手心一热。
燕昊笑着叹口气，坐下慢喝了一口热茶，说道：“古将军聪明，我只是提醒您，我这一生的存在，看来怕是只为了云儿，任何对他不利的事物和潜在的危险，我都会为云儿一一铲除。”
古谚了然一笑，也喝了口热茶。看向燕昊，却见燕昊从怀里拿了封褶皱的信出来，放在桌上，推给自己。
拿起信封，看着封口的印信，却是使节的密信。古谚愣了愣，却听燕昊悠悠说道：“邱黎寒在天朝写的，你先看看。”
古谚抽出信纸，仔细看了，却越看越皱眉，最后竟愣坐在桌边，不言不语。
第 31 章
燕昊冷笑，“邱黎寒信上说，那李后靠着她后宫的地位和她李家的兵权，立她六岁儿子登基，本是稳当的事，却千思万虑，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大皇子。”
喝口茶，燕昊径自说着。“本来皇子相争，很正常的事，可李后没想到的却是大皇子，因为那大皇子本就天生性格懦弱，而且是朝中最无势力的皇子。”
“这样的皇子别说是注意，邱黎寒根本就没见过他的面。但就在那琦卓登基之后，那大皇子却和变了个人一般，联络了朝内诸多对李后不满的老臣，开始刁难李后和那新皇帝。李后这才开始注意这个一直默默无名的大皇子，正想除去，大夏却突然在叠关聚集了重兵。李后被大皇子掀起的朝内舆论压着，不得已，将李家大部分的兵力从京城移到叠关，却没想到，那大皇子做事如此狠辣绝断，趁夜派了精兵，围住皇城，杀的内宫血流成河，将李后和琦卓押禁在了冷宫。又当着李后的面毒死了她儿子，逼疯了李后，威胁着满朝文武，顺势登基。登基那日，众臣朝贺，邱黎寒也作为天朝使节进朝参拜，却惊讶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幽幽道出信中内容，燕昊将那残酷的皇室杀戮说的风清云淡，听的古谚心里阵阵发冷，艳阳高照，平地生出一个冷颤。
燕昊直盯着古谚，冷声说道：“邱黎寒竟然发现，那新登基的皇帝——琦轩，竟然和古须梦长的七分相似，若不是穿着不同，体形不同，他几乎以为那就是本宫新娶的太子妃了。”
“而且……”燕昊顿了顿，看着额头微微冒汗的古谚继续幽幽说道，“邱黎寒已经打听到，那大皇子的母妃——俪妃，竟然姓秋，闺名唤做——若尘。”
古谚听到秋若尘的名字，脑子一炸，猛的站起来，带倒了杯子，滚落地下，“啪”的一声闷响，支离破碎。
“不可能，若尘已经去了。”古谚微喘着红了眼睛，硬生生忍着那将自己撕裂的名字，吼了出来。
“对，是不可能，因为如果是她，她不会有琦轩这么大的儿子，但那俪妃定和秋若尘有着十分相近的血缘关系。古谚，秋若尘的真正来历，你从未提起！”燕昊的声音冷的仿佛深冬的励风一般，直刺向古谚。
“别逼我！”古谚一声怒吼。
燕昊却无一丝恼怒，直看着古谚双眼，“古谚，我说过，任何对云儿不利的事物和潜在的危险，我都会为他一一铲除。即使没有邱黎寒的信，早晚我也会弄清你和秋若尘当年的恩怨，你以为你简单的一句，你负了秋若尘，就能给云儿一个交代吗！江南的五年一直是云儿心底的伤痛，我会不惜代价解开他那个痛苦的结，难道你忍心将你们那代的痛苦加驻在云儿身上！”
古谚红眼盯着燕昊，过了好一阵，长叹一声，“燕昊，你太残忍……”
“为了他，我可以更残忍……”
燕昊声声紧逼，逼着古谚陷入那久远的痛苦回忆。
秋风骤起，却带不走无尽的悲怨。“若尘……”古谚念着，慢慢走到那窈窕绿柳下，轻抚着那盘结的树干，双眼生生蒙了无尽的水雾，泪自流下，朦胧中，那总是悠悠对着自己暖笑的女子尤在眼前。
“若尘……她本来是要嫁入天朝皇宫的……”古谚深深吸口长气，燕昊听了却是一愣，也不插话，只等古谚慢慢回忆当年。
“若尘……她命很苦”古谚径自幽幽说着，“若尘的爹叫秋迪，是当时天朝有名的官商，天朝皇宫的大部分物品都由秋家从各地采办，秋家是很庞大的家族，而若尘的娘只是秋迪的第五个妾。”
“不受重视的卑贱命运从若尘出生起便一直跟随着她，直到若尘十五岁之后才有了改观，因为若尘比她娘出落的更清丽动人，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赞叹不已……秋迪从那时起便决定将若尘嫁入皇宫，为秋家获得更大的权势和利益。”
“但秋家的一些人却暗红了眼睛，在若尘即将嫁入皇宫的前夕，将若尘绑了出来……那是一群禽兽！禽兽！”咬牙说着，古谚跪倒在湖边，双手暴筋狠抓入土中，想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出来。
“那时，我正在天朝游历，就在那京城郊外的破庙里，我杀了他们，那……也是我和若尘的相遇。”喘息着，古谚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撕心裂肺的无助哭声。
“也就在那肢离体碎，充满血腥的地方，若尘被我抱在怀里哭了整整一夜……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却破碎的叫人惨不忍睹。”
“从那时起，我发誓再不让若尘受到伤害，我带着她回到漠北，慢慢抚慰着她伤痕累累的心。本以为可以白头到老，相守一生，可最后，伤她最深的人，竟然是我，啊！是我！”古谚说着，已经吼了出来，一拳拳打向地面，直到血肉模糊。
“那秋迪不见了秋若尘，无法向皇宫交代，所幸见过秋若尘的人不多，便将自己另外一个女儿冒名嫁入了宫。”燕昊顺着古谚的话，将想要的答案说出。
“是的，至于后来，我想你该去问陶彬和你父皇，或许他们会更清楚的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古谚喘息着站起身，猩红着双眼，悲怨的盯着燕昊。
“你爱云儿！”
“是的！”
古谚听完惨然一笑，“那就变的更强吧，不要象我，保护不了若尘，保护不了心中挚爱，只能痛着……到死。”说着丢下燕昊，摇晃着向外走去。
燕昊闭目一叹，唤过几个侍卫，叫护送古谚回府。回头看着那带血的狰狞土坑，幽幽皱眉自语：“云儿，你若知道了你娘的身世和经历……会怎么做……”
秋风飒然，带着垂柳摇曳，落下几叶，打着旋，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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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第二日早朝，燕昊将邱黎寒的来信内容告知了众臣，只隐瞒了邱黎寒最后的发现。说完，众臣议论声四起，燕昊一皱眉问到：“众位大人有何看法。”大殿里瞬间静了下来。
陶彬忙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既然李后在天朝已经失势，那琦轩又已经登基，我朝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和天朝派使节示好。”
说完，惹的一些文臣纷纷附和。古谚却上前一步，“那琦轩性格懦弱，如今的行为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操动，而大夏此次出兵又出的古怪，臣担心，那在背后操纵琦轩之人也许就是大夏派去的，若果真如此，日后被天朝那群老臣知晓，定会引起纷争，我朝如今不如默不作声，看看天朝的下一步动静。”
燕昊看看眼睛有些红肿的古谚，不由点点头，“古将军所言甚是，此纷乱之时，我朝应以不变应万变，但一些准备还是要的。今年秋粮和赋税如何？”说完看向那掌管钱粮赋税的官员。
几个官员连忙上前，“太子殿下，今年风调雨顺，秋粮入库顺利，赋税也很稳定，比去年都略有增长。”
燕昊一眯眼，“很好，不过本宫心里清楚，往日里不够数，欺上瞒下的事也常有，但清水不养鱼，有些事本宫平日也索性糊涂着由你们。但如今事关重大，若叫本宫发现你们私自克扣了官粮、税银，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先头。”
冷冷的声音砸在大殿里每个人的心里，嗡嗡做响，那几个官员额头早都密密沁出汗来，忙跪了一地，“奴才们不敢。”见太子冷哼一声不再追问，不由各自长呼出口气，慌忙退了回去。
燕昊又问向古谚，“边关怎样？”
“回太子，边关众将已重新调配，严阵以待。”古谚忙说了，看了看一边面色不善的陶彬，心中冷笑。
“新兵操练如何？”
“古须云已到达北部草原，两个月内会带兵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