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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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婵恍若未见,俏脸寒霜,思绪陷入了一阵顿滞之中,只听她轻唔一声,点头道:“我要去桃山找人。”
白衣公子剑眉倒立,像是受惊不小,双眼聚焦小声问道:“是什么人让你如此急切。亲人?”杨婵被点中软肋,竟是悲从心来,一股酸意直抵鼻尖。只见她无助的点头叹息:“是一位很久不曾谋面的至亲之人。”却不知道为何会向一个外人透露这般秘密,待杨婵猛地从回忆中惊醒时,却见白衣人正站在面前一脸难以捉摸的笑容。
杨婵这才嘲笑自己的愚昧,都是因为思母心切却是掉进了这样简陋的谎言。静下心一想,白衣人的“神游九洲”却是漏洞百出,分明就是某个纨绔子弟为讨好自己苦心积虑编策出来的,根本不值一信。
见杨婵摇头苦笑,将头转向别处,白衣人心中一紧,吐声道:“要是我真的知道这桃山位置呢?”杨婵惊疑回视,男人的眼中蕴含着一片浑浊的深潭,泛着朦胧的神秘感,深不可测。
宁可信其有。杨婵故作惊讶,示意对方继续。
却见白衣人甩甩衣袖,平静道:“路上听闻女仙手上有一件神家法器,日夜玲珑,在下对此颇感兴趣。不知可否赏眼?”醉翁之意不在酒,杨婵终于知道原来这个陌生公子却是为了宝莲灯而来。宝莲灯法力无边,造福方圆百姓确实也是声名鹊起,平日里便有多少翠屏山百姓想要一堵神器真身。杨婵默语不言,见白衣人信誓旦旦,倒也不去怀疑。
“宝莲灯离开了我对于你们来说不过就是一盏无用的琉璃饰品,我怕你会失望。”却见杨婵从袖中取出神灯,毫无戒备,“看看无妨,但你一定要告诉我桃山位置所在。先生,这对我很重要。”几乎是在哀求了。
白衣公子却像是失魂一般,双手来回在宝莲灯上磨蹭,嘴中啪嗒作响。以手抚去,但觉一片冰晶透骨,质地硬滑,却是不见与寻常家什有何区别。杨婵眼见此人眼神迷离失散,不由轻嗯一声,再三催促想要问到桃山下落。却见白衣人不耐烦的连连摆手,竟是将杨婵一把推开,仰天大笑。
耳边传来一声龙吟,腥味弥漫,一条灰影横扫而过,风卷残云般的将整座行宫搅的天翻地覆。白衣公子宝贝到手,脸色突变,竟是幻化成了袁阔臣模样。恶蛟阴谋得逞,迎风屹立在香台之上,放肆高笑。
却见杨婵怔松木立,眼睁睁地看着宝莲灯被袁阔臣摆弄试玩,凭地没了脾气。恶蛟自从上回吃了大亏之后,却是没有离开此地,他变成乡民样子在翠屏山下混迹了数月之久。几个月来,却是摸透了杨婵的生活作息,也是在数个夜晚窥见杨婵用宝莲灯替百姓治病圆梦,于是他得出结论:杨婵所依靠的仅仅是宝莲灯的天生神力,一旦失去神灯,她也不过是三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片子。只要设计夺走宝莲灯,占有这个小美人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一条并不算高明的计策横空出世。装扮成阔少豪门,抖擞精神,变换模样,巧言令色乘机夺取宝莲法器。袁阔臣自觉天衣无缝,却不想这次的成功不过是歪打正着,说中了杨婵的痛处,以致于她求知心切失去了防范之心。
恶蛟不可一世的站在高处,踢倒了一尊香炉,漫道:“小娘们,看看你爷爷是谁。现在宝莲灯在我手上,我要你怎样就怎样。”却见行宫内其他香客惊慌失措,尖叫狂奔。袁阔臣听的心烦,刚要动手却听杨婵阻止道:“放他们走,我们的事不要牵连无辜。”
袁阔臣吸吮着自己的手指,享受般的点点头,指着杨婵道:“这个‘我们’用的好,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我权且放过他们。还不快滚。”最后一句是冲着香客们吼去的。那些乡民哪里敢做停留,脚下乱步,一哄而散,眨眼间便逃个精光。却见袁阔臣瞳孔放大,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指指点点,愤愤不平道:“这算什么?杨婵你告诉我这算什么?你平日里为了他们忙死忙活的,现在到了关键时候竟然跑的一个不剩。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人家都不要你了。”声音抑扬顿挫,拖的老长。
杨婵倒是平静下来,眼波流转,出奇的镇定。
眼见小美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袁阔臣动了慈悲心肠,拍拍胸脯道:“杨婵,哥哥我今天不是来闹事的。我不想伤害你,我保证只要你跟了我以后荣华富贵,你要什么我就给你抢什么。天下没有我抢不到的东西。”大放厥词,真是厚颜无耻的可以了。杨婵还是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见美人含笑不语,袁阔臣更是陶醉其中,将自己的仰慕迷恋之情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说到最后竟像是要下跪乞求得到杨婵的爱怜了。
女子却是冷静的很,等袁阔臣自作多情废话完毕之后,她才没齿微笑,轻道:“可以将宝莲灯还给我了吧。我要生气了。”
好一句“我要生气了”,竟是叫袁阔臣全身酥麻乏力,浮想联翩。心道:美人就是美人,连生气时也不忘面带笑意,这辈子能够得到她,老子圆满了。
“美人,你生气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哥哥我倒想见识见识。”恶蛟淫笑垂涎,目光一刻不停的在杨婵身上来回游离。却见杨婵收起笑容,脸若冰霜,茫茫然间竟是散发着一份高傲冷艳,叫人难以自持。
“来来来,叫哥哥好好疼你一番。”袁阔臣几乎已经开始妄想意淫起来,手指弹去,门窗自闭。偌大的行宫之中,只剩下了他与杨婵。与美人独处,孤男寡女的,是必须要出点事情才算对得起自己风流采花的名号。
却见恶蛟飞身探向杨婵,眼看就要撕去道袍,只听一声“着”,措不及防之下,袁阔臣竟是踢中虚空跌了个满嘴尘灰。杨婵轻盈退步,指尖轻点,好似隔空弹琴一般,道道冥蓝字符尖啸飞出,穿透在袁阔臣身上,犹如万蚁蚀象,奇痒难忍。
却不知道离开了宝莲灯,杨婵照样拥有着不俗的修为,自己大意之下竟是率先中招。这叫袁阔臣很是恼火,但觉脸面尽失,跳将起来大喝道:“你姥姥的,连未来夫君都打。”说罢扬起手中宝莲神器,催动法力,大吼一声:“宝莲灯,给我上。”
万籁俱静。
袁阔臣鄙夷的望了一眼神灯,又是加重了几分音量:“宝莲灯,给我上!”
依旧没有动静。宝莲灯沉睡在袁阔臣手中,失去了润滑光泽,黯黯寂寂。却是听见杨婵善意的提醒:“我说过了,它只听我的。”恶蛟惊慌抬头,心神大乱,却见杨婵缓缓抬手,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来。”
宝莲灯迸发出了无尽的力量,挣脱除了袁阔臣之手,径自飞向了杨婵。
“你姥姥——”袁阔臣千算万算却是想不到这宝莲灯竟然还是件认主的神器,自己不懂窍门不识法决,当然是要吃亏受罪。却见宝莲灯回到杨婵手中,立刻金光四射,沉自轰鸣起来。行宫之内灼光漫漫,四窗紧闭,袁阔臣逃无可逃。
“别,住手。”恶蛟但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提到了空中,悬浮在当下手舞足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婵步步逼近,大叫道:“女仙饶命,饶命啊。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如果是单纯面对杨婵,袁阔臣还有拼死一战的决心。而眼下面对法力无边的宝莲灯,自己当下就没了脾性,连声求饶,就差哭爹喊娘了。
杨婵并不理会恶蛟,从一旁走过,扶起了被踢落的香炉,又是仔细检查一番哪吒的金身塑像,但觉无碍后这才长舒口气,蓦然回望袁阔臣。只见她凝视许久,突然娇怒喝道:“我最恨别人骗我。”袁阔臣咽了口唾沫,在他这个角度刚好能够俯视到那双坚毅烁亮的眼睛,他嘴中低估一番:“老子这次不小心着了道,下次一定搞定你……”正喃语间却感到身子一倾,竟是在空中打了个圈,兀自倒立过来。一时间气血冲顶,窒息难耐。
杨婵侧过身,直视着袅袅升烟的香炉火烛,淡淡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却是叫袁阔臣吓的七窍闭塞,大喊“奶奶”。其实杨婵不过是吓唬而已,真叫自己动手也是心有不忍的。
袁阔臣苦叫不堪,眼见这个冰山美女动了真怒,自己小命不保,合手做拜,大叫饶命。正僵持间却听袁阔臣突然忙不迭道:“你别杀我,我知道桃山在哪。我真的知道。三年前我路过一处山界,那里的妖精说天上掉下一个桃子阻去了山河纹路。听说那个桃子不久后就变成了一座大山。我想这个桃子变得山应该就是桃山了。我说的千真万确,如有欺瞒,天打雷劈。”情急之间,袁阔臣倒是真的想起了关于桃山的蛛丝马迹。这一番吐白,叫杨婵吃惊不小。
桃子化作大山。听起来,这倒是神仙才做的事情,杨婵默视恶蛟,知道这次袁阔臣所言不假,便切声问道:“那这桃山又是在哪?”袁阔臣抬起头,一脸无辜道:“我忘了……”
宝莲灯红芒大盛,将袁阔臣在半空中来回翻转,直晃的他眼冒金星口吐白沫,连连大叫:“好像是在灌江口以北……以北千里之外……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我的姑奶奶,你快住手,晕死我了……”
宝莲灯这才旋自安静下来,囚犯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袁阔臣但觉金花四溅,天旋地转,眼前出现了数十个杨婵,正挣扎着站身,却又感到胸口怪力作祟,自己被向后推去。只听宫门大开,耳边风声呼啸,冷气嗖嗖,待清醒过来时,却已是人在云层浮图之上,早望不见了翠屏山踪迹。
幸好袁阔臣本属蛟龙一族,天生能够腾云驾雾,这才免去了从万丈高空跌落之险。待神志清醒之后,袁阔臣回首身后,恶语低声一番辱骂尽兴后却是脚下行云流水,晃眼消失,朝着陈塘关方向疾疾而去。
天雾萧萧,万层朦胧,眼看着便要兴起一场腥风骤雨。
是时候了。
第九章 旧事重逢二郎君 人祸李靖砸金身
却道袁阔臣离开之后,哪吒行宫恢复了往日生气。杨婵屈指细算,这才发现不觉间自己在翠屏山上已然住了将近两年之久。每天的生活却都像是在重复着昨天,开馆,备香,然后又是沉闷的一整天。就像是自己的左脚反复的踏在右脚之前,随后被右脚理所当然的超越,双脚难分伯仲,争先恐后,却都是在复导着一段枯燥乏味的路程。
这条路看似并不漫长。可真正站在上面抬眼望去却又是满脸的仓惶迷茫。有时候,这整个世界上便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空空荡荡的,没有回音。
不过唯一令杨婵欣慰的是,翠屏山下的百姓似乎是知道她的寂寞。两年来,上山敬香的人络绎不绝,虽然大多是熟悉面孔,但他们却也是不厌其烦。手中的香烛换了一根又一根,青铜色烟炉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灰霜,唯独揣着红香叩首的那颗虔诚的心还依旧如初。有时候,杨婵当真心怀感激,却又不知道为何而感动,只是单纯的坐在道桌后面保持聆听的姿势。
她确信自己能够听见香客们的心声。一份份真挚的呐喊。
这个世界上最纯真最朴实无华的完美音律。
闲来无事时,杨婵也会学着太乙真人一样,借琴消愁。古琴横在膝上,一根根琴弦微妙的颤动着,将杨婵的视觉带回到遥远的过去。只有在这样忘我的陶醉中,杨婵才能享受到与香客们一样的幸福豁然。
稀薄的夜幕下,三个瘦小的身影在庭院中穿梭打闹,欢笑盈盈。身旁石阶之上,一对夫妻相拥而笑,彼此依偎。孩子的笑声被夜风打散吹乱在茫茫虚空中,在浓郁的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