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辞倾国之新折桂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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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殿下是再也不听你的了。”李崇义昂首,“我说时机到了就时机到了,你别再推脱。昨日我跟父皇母妃都说过了,今日你哪儿也不能去,要随我进宫去见他们。”
哎?!
“他们若中意,明日你就是太子太傅,而且要搬去宫里住!”
“等等!”杜景之大叫。
李崇义也不管他,拉着杜景之的手,一路奔出别馆。
“景之哥哥,你别叫。若是今日敢不进宫,那可是抗旨不遵哦!”
一路跌跌撞撞,杜景之被李崇义拉着进了宫。七绕八绕,绕到一个偏僻的所在。宫墙耸耸,把墙内墙外隔了个干净。
“殿下,这是哪里?”杜景之手抚胸口喘着气问。
“这里是雪樱阁,我母妃的住处。”李崇义笑着,拉着杜景之进了门。空旷的院落里冷冷清清,极目之处,白茫茫一片。
“樱妃娘娘的雪樱阁吗?”杜景之有些诧异。“听说樱妃专宠,地位更是后宫无人能比,怎么会住在这么僻静的地方?”
“我母妃天性好清静,不喜欢人多嘈杂,所以这里当差的宫人还不及普通宫里的三分之一。我母妃是东瀛嫁来的公主,这雪樱阁是我父皇当年仿照东瀛风格而建的,可以聊慰母妃的思乡之情。虽然地处偏僻,但方圆可并不小。更别说我父皇从不宿别宫,只在这雪樱阁里过夜,你莫看这里冷冷清清,这宫里不知多少人眼红得要命呢。”
“那岂不是如同民间那一夫一妻一般!”杜景之叹道。
“可不是吗!”李崇义很是得意,“这雪樱阁里,除了本殿下,一般人等可是无法轻易进来的,便是我四哥,想见我母妃一面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那是自然。殿下是樱妃娘娘所生,自然与其他殿下不同。”
“错、错、错!”李崇义摇了摇手,“我亲娘是颖嫔,就是现在的靖远侯韩修的姐姐,不过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她原是母妃宫里的女官,母妃怜我年幼失怙,后来接我在身边哺育,就跟自己亲生的一样。”
原来如此,杜景之点了点头。踩着厚厚的积雪,不经意间,二人已经来到一处八角小亭前。亭前是一片树林,枝头已坠满白雪,玉砌一般煞是好看。亭后是一片池塘,池内恐已结了厚冰,那池面上也落上了一层雪花。李崇义突然拉了拉杜景之,将食指放于唇前,示意杜景之不要出声,二人蹑足潜踪藏到一处大树之后。
风中隐隐传来破风之声,伴之而来的是清扬的琴音和低徊婉转的歌声。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原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人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歌声丝丝缕缕伴着风声琴音飘了过来,听得人如痴如醉,心肠百转,全凝结于歌音之上了。
杜景之悄悄探头出去,想看看歌者的样子。
八角亭上,白纱轻扬,亭中放着一张琴几,一人席地而坐。案边的玉螭笼内焚着瑞脑,袅袅升出青烟,另一边搁着一只墨绿色的瓷瓶,瓶中斜插着一支白梅。素手纤纤拨弄着琴弦,一袭素色长袍,上绘着水墨樱花,式样不类其它宫服。发色乌黑,垂于腰际,只在末梢用根丝带束着,并无半支翠钿玉饰点缀。肤白胜雪,眉藏春山,没有半点铅华却让人觉得华贵清雅灼灼不能直视。
亭中之人唇边含着笑,双目却凝视着前方。杜景之顺着目光看去,白色的雪地里,一人正在舞剑。合着琴音,步走乾坤,翩若惊鸿,矫似游龙。剑尖带起无数雪花在身边舞成一片,除了明黄|色的衣袍和挽出的朵朵剑花,容貌也看不清楚。
未几,琴声嘎然,剑势也随之收回,雪尘片片坠入泥中。亭中之人含笑站起,将瓶中白梅执于手中,走到舞剑人的面前,伸手用袖子在那人额上轻抹了抹:“累不累?”声音低沉,让人听了极是受用。
“朕不累,到是你,天这么寒,当心冻了,瞧,手都凉了!”说着,把放在额上的手掬在自己手中,放在唇边呵着热气。
二人相视一笑,目光纠缠,仿佛天地之间只此二人一般。杜景之看着不觉痴了。正发愣时,突然见那亭中之人转身面向自己,美目一凛,口中叱道:“什么人?”
杜景之一惊,还未及反应,只觉得头上一紧,乌纱已经落到地上。
“父皇!母妃!”李崇义高声叫着,挥手从树后绕出。杜景之俯身捡起乌纱,硬纱已经陷下一块,那帽冠上方方正正嵌着一朵雪白的梅花,若是这梅花再低个三寸……杜景之吓出一身冷汗来。
定了定神,杜景之跟在李崇义身后,来到二人近前。
“微臣杜景之,磕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杜景之低着头,伏下身去。
“免礼平身。”李朝旭抬手,示意杜景之起身。
“谢万岁!”杜景之起了身,抬起眼,正撞上樱妃那双莹动美目,杜景之连忙垂下眼。
“你就是义儿说的那个新科状元杜景之吗?”樱妃的声调有些奇异,但听李崇义说过她来自东瀛,杜景之也就不奇怪了。
“是微臣!”
“义儿从小顽劣,从来没听他夸过什么人。这回倒听他夸了你无数声,极是难得呢!”
“不错,连周侪也夸你才思敏捷,做事沉稳老到,应该是错不了的。”李朝旭看了看樱妃,柔声说道:“流樱,外面太冷了,咱们还是进屋里再说吧。”
樱妃点了点头。
第八章
和风阵阵,挟着青草的清香,在大开的窗户内外悠游穿梭。靠近窗台的书案上,沉重的乌木镇纸压着厚厚的书页,却压不住清风撩动页脚发出的沙沙响声。书案上摊开的雪白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布满工整的蝇头小楷,笔架上,一支湖笔孤独地横卧在青瓷烧就的山脊之上。
杜景之敲了敲酸麻的肩膀,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又熬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把身体的重量尽数托付给厚实的椅背,杜景之长吁了一口气。熬了这么多个夜晚,《国策论》总算告一段落。满意地把最后一张书稿压在黑色的镇纸下面,杜景之张开双臂,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临着窗,可以看见窗外的柳树已经发出的青翠嫩芽,杜景之不觉怀念起家乡那满堤的绿柳来。不知是否为了照顾自己,在北方可不多见的柳树,居然在吟墨轩外随处可见。
今日自己不需要去紫辰宫,杜景之决定上床补眠。一手打着哈欠,一手拽着披在身上的外袍,杜景之晃动着酸软的身体向自己的寝榻而去。
“啊……啊……”门外突然传清脆稚嫩的声音,后面则是略显慌张的女子呼声。“等等,殿下,您别乱跑啊,当心摔着!”
杜景之回头,紧闭的房门被从外推开,一个极矮小的身影直直地扑了进来。
“非离殿下?”看着不到两岁的李非离被高高的门槛绊倒,杜景之惊出一身冷汗,困顿疲乏全都一扫而空。
李非离趴在地上,小手把身体撑了起来,先是四处张望,正打算自己爬起来,突然看到了一脸惊慌的杜景之,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杜景之把李非离抱起来,一边拍一边安抚:“乖,不痛不痛,殿下不哭,殿下是男子汉了,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哭呢?”
赶过来的嬷嬷正好看到,吓得“扑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奴婢,奴婢该死啊,没看好小殿下。”
“你起来吧,不碍事的,小孩子喜欢跑,摔倒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他没受伤就好了。”杜景之柔声唤那嬷嬷起来,又对李非离说,“殿下其实现在已经不疼了,对不对?”
李非离含着手指,看着杜景之轻轻点了点头。
“你看,这不是好了吗!”杜景之笑了笑,把怀中的李非离向嬷嬷递去,“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再摔着了。”
嬷嬷伸手要接,李非离却突然把脸别过去,两只手死死搂住杜景之的脖子。
“不要!非离要太傅!”
杜景之拍拍他温暖的小小身体,对嬷嬷说:“好吧,让殿下在我这里玩一会儿好了。”
嬷嬷有些犹豫,李非离却破啼为笑,在杜景之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太傅好,非离喜欢!”杜景之也跟着笑,在李非离柔嫩的脸上亲了一下,“非离殿下乖,太傅也最喜欢非离殿下了。”
李非离显然很开心,搂着杜景之的脖子叫:“太傅娘!”
嗯?杜景之不解地看着嬷嬷,嬷嬷也困惑地摇头。
“殿下,你叫微臣什么?”
“非离要娘,要太傅当娘!”李非离年纪虽然幼小,口齿却相当清晰。
杜景之的脸红到了脖根,尴尬地看了一眼捂嘴偷笑的嬷嬷,只好沉下脸来对李非离说:“殿下,不可以随便乱说。太傅是男子,不可以当殿下的娘。”
李非离那双神似李崇恩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杜景之,突然又哭起来。
“不要,不要,非离就要太傅娘,太傅娘!”
杜景之急了一头汗,只得一边点头一边拍着李非离。
“好好好,殿下莫哭,殿下莫哭。”
耳边忽听一声轻笑,杜景之抱着李非离偏身来看。李崇恩嘴角噙笑,双臂抱胸,倚在门框上一副看戏的样子。小瑞子则垂手侍立一旁,一双眼睛骨碌碌直往自己身上瞄。
“太子殿下!”嬷嬷行了礼,垂手退在一边。
“殿下?”杜景之想要行礼,怎奈李非离搂得死紧,只好抱着他欠了欠身,“微臣杜景之见过太子殿下!”
李崇恩笑着,对李非离招了招手:“非离,下来罢,别再缠着太傅了。”
李非离看看杜景之又看看李崇恩,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杜景之连忙把他放下。李非离跑到李崇恩的近前伸手要抱,李崇恩一把将他抱入怀里。
“殿下怎么今日有空来到微臣住处?”杜景之把外袍系好,整了整衣衫,“不是明日授课吗?”
李崇恩空出一只手,轻轻抚弄李非离的小脸,一边悠然地说:“哦,今天非离特别顽皮,总吵着要见你,我就带他过来了,谁知道这小家伙脚快得紧,把我们都抛在后面了。”李崇恩轻笑了声,在儿子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刚好我对太傅前日所讲的义理之道还有些不解之处,顺便过来向太傅请教一二。”
杜景之点了点头,放眼望去,抱在李崇恩怀中的非离虽然容貌娟秀如同其母,但眉眼之间分明有七成李崇恩的影子,看他们父子亲密的样子,心头没来由得一动。
“殿下,景之昨夜还在赶皇上要求的书稿,熬了一夜,现在着实有些倦了。如果殿下不介意,是不是可以等到明日再说。”杜景之拱了拱手,送客的意图昭然若揭。
为什么太傅对自己总是如此冷淡呢!难道自己曾几何时言语行动中对太傅有不敬不到之处吗?李崇恩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转身把李非离交给嬷嬷。
“你带非离先回紫辰宫吧,我跟太傅还有事相商!”
“不,不要!”李非离拼命扭动身躯表示抗议。
“小殿下,”小瑞子忙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只竹蜻蜓来,边在手中转边逗他,“来来,你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非离的注意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等到小瑞子把竹蜻蜓在掌心转啊转得转飞到天上,李非离的心也跟着全飞了出去。一边咯咯地笑,一边伸着手啊啊的叫。小瑞子对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李非离快速地离去。
“太傅!”李崇恩走近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