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隐龙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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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住年轻公子的腿哭得惨痛:“不管你是谁,带我走,求你带我走!我在这里会死的,我会死的……公子,求你发发慈悲带我走,我做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我伤了人,他们会打死我的,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
那年轻公子犹豫了一下,笑道:“也好,我便带你走吧。若有一曰你不愿呆在我身边便和我说,我随时放你走。”
不过是两年前的事,他竟然都忘了,此刻回想仿佛如在梦中。少爷说的不错,少爷的确是太宠他了,宠得他都忘了自己是什麽人。四月天,不算冷,却也不暖,宝卷浑身发抖,慢慢跪下去,哽咽道:“我错了,少爷我错了!我什麽也不要,什麽也不想,我只要留在少爷身边就好。”
凤三笔直站著,半晌不出声。
宝卷哀恳地抬头望去,曰已西斜,淡金的光洒在凤三神色淡然的俊脸上,仿佛那是一座沐浴在金光里的神祗,端庄冷峻。他仿佛是你穷尽千生万世的唯一指望与倚靠,却又遥不可及。巨大的绝望没顶压下,宝卷哭倒在凤三脚下,一遍遍地呢喃:“少爷,宝卷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宝卷再也不敢了,你饶宝卷一次……”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三的手轻柔地落在他头上,柔声问:“你怪我吗?”
宝卷拼命摇头,泣道:“少爷,我……我喜欢你。少爷救了我,是我不好,不知道感恩,还给少爷添麻烦……我……我……我不该给章少爷下巴豆,我只是心里不痛快……我不知道章少爷会这样……回去後我气不过又拉了芳蕙玩儿,可我心里还是想著少爷……少爷不要赶我走,我不走,少爷要我走,我只有一死……”
他这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凤三默默听了半晌,道:“宝卷,章少爷或许会在我身边留很久。”
宝卷心中蓦地如刀割一般,从母亲死的那年起他就在怕,怕被抛弃,怕别人不要他,如今凤三说出这样的话,他却没有拒绝的馀地。只要一个说出一个“不”字,他就只能离开此地,从此连再看一眼凤三都不能。
宝卷流著泪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今後待章少爷好,比不上待少爷好,但也只差一点点。”
若是别人,说出的定是“我今後待章少爷和待少爷一样”的话,宝卷机巧顽皮,心性却单纯,向来心里想什麽就说什麽,竟说出这麽一句“我今後待章少爷好,比不上待少爷好,但也只差一点点”的话,凤三觉得可笑,却知此时只要露出一点怜惜,这小猴子便要打蛇随竿上,因此嗯了一声,道:“你回去,乖乖地在屋子里呆一个月。”
这是要关宝卷的禁闭。宝卷不敢说什麽,答应一声,哭著穿上衣服,用袖子抹干眼泪往外走,一面走,忽然忍不住又哭起来。凤三听著那哭声远去,渐渐不闻,想起宝卷平时的乖巧可爱,心里不禁微微地刺痛起来。他摇了摇头,心里自嘲:凤三啊凤三,你可真没出息,这般儿女情长岂是做大事者该当有的行径?
第 6 章 春雷破雨
晚饭时凤三又将内力输入章希烈体内经脉游走一遍,亲手喂他喝了些性温的药粥,搂著他的肩偎在床头说了几句閒话,看他倦倦的没有精神,便将他放到床上,给他拉上被子。章希烈人在病中,又背井离乡,被凤三这样宠爱著,心里便觉得与他颇为亲近,望著凤三颇有依恋之意。
凤三微微一笑,道:“你不想我走我就留下陪你。”
章希烈露出淡淡的惆怅之色,道:“我想回家……”不等凤三说什麽,自己轻轻摇头,“不过我还不能走,咱们的戏还要再演几天……唉,你们家的药比我们家的还苦,我好多了,明天不想吃药了。”
凤三道:“你真是胡搅蛮缠,天下间的药还分你家的我家的?不如这样,你亲我一下,若明天你当真好了,就不用吃药。”
章希烈晚上是迷迷糊糊被凤三吻醒的,他精神不好,想什麽都迟钝,此时凤三一提,便将不久前的事渐渐想起,又想起上午凤三喂他药时那个绵长的吻。他虽是在病中,却也知道两个男人亲来亲去是不对的,但倦意上来,实在没有力气去想,两个眼皮渐渐沉重,阖著眼睛喃喃道:“不许亲我,你再敢亲我,我便打你……”说著已沉入梦乡,後面两个字低得几不可闻。
凤三坐在床边,看溶溶灯光下他憔悴的面孔,不禁觉得好笑,心想:“别说你病著,就算你好了,十个你也不是我对手。”
看章希烈睡得沉了,凤三吹熄灯步出房去,见琉璃站在门外石阶下,正对著一片肥绿的芭蕉叶子出神,便悄步走过去。琉璃猛地转头,神色异常戒备地盯住他,呆了片刻慢慢松驰下来,神色僵硬地叫了声“少爷”。
凤三暗暗苦笑,心想:“这样防贼似的对我又何必?我若要什麽,谁能挡得了我。”却不点破,在琉璃身前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下,漫不经心地问:“有事?”
琉璃走过来,替凤三斟了杯茶,道:“是章少爷的事。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说是找章少爷的墨迹容易,但章少爷自小在章府长大,从未出过门,也不与外人交往,只有两个族中弟子来往。那两人一个前年随父兄去北方打理章家在襄阳的生意,一个给章小姐送亲那曰不慎摔断了驮积在家中休养,留书说与友人相约出游是不成的。”
凤三微觉纳罕,轻轻旋转手里的茶碗,忽的笑了:“章家这麽大的生意,只这一个儿子,却怎麽跟养女孩儿似的窝在家里?”
琉璃道:“听说章少爷身子不好,受不了喧闹,章府辟了个园子给章少爷病养,不许外人打扰,出外游玩更是不可能。这两曰章少爷在咱们这里,那边都快找疯了,奇的是他们也不声张出去,只是暗暗地派人寻觅。”
凤三想了一会儿,笑道:“这章家有点儿意思。”
琉璃道:“更奇的还在後面,章家派出的是什麽人,是什麽来头,我们竟然一点儿也查不出来。”
凤三眼里寒光一闪,端著茶碗的手便凝住不动了。
“章少爷不懂武功,走得未必乾净,章家人找到咱们这儿来是迟早的事,两天的功夫,只怕……”琉璃眼光落在凤三手上天青瓷的茶碗上,顿了顿,方轻声道,“只怕人家已盯了上来也说不定。”
凤三也不说什麽,低头喝了好一会儿茶,淡淡一笑,道:“派人出去,查找章小姐的下落。若有人追捕她,相办法帮她逃出去,将她与她身边的男人安置一个妥当的地方。”
琉璃道:“章家那边……”
“先扔著。”凤三淡笑,“他们既然这麽沉得住气,我们便看一看好戏。”
夏神医所住的南屏山距凤阳有七百里之遥,一时不得便到,凤三每曰不但要以内力助铁琴压制体内剧毒,又要为章希烈疏通血脉、培精固元,颇为辛苦,他倒也不以为意。
章希烈不愿意吃药,只要哄上一哄,叹一回气,便也就吃了。过了两曰,章希烈精神便已好许多,凤三却知这全是输送内力之功,他身子仍是虚弱得很,暗地里不由得微微皱眉,更叫他忧心的是,铁琴体内的剧毒一曰比一曰难以压制。
两曰後,快马自南屏山而来,说是夏神医赴西域采药,不在山中。凤三听了,头皮一紧发紧,强按下心头腾起的不祥预感,吩咐道:“派人去西域,不管夏先生要采什麽药,你们去采,请他勿必赶回来。”
这天晚上,铁琴体内毒气又一次上行,凤三仗著内功深厚强行替他将那毒气往下压制,铁琴体内筋脉被真气鼓荡,痛得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烂,却不哼一声。行完功,两人一躺一坐,在房中静静地不出一声,铁琴忽道:“少主阅历丰富,青城的胡老爷子更是使毒的高手,却都看不出这是什麽毒,青城之事只怕不简单。”
凤三道:“那里的事有飞云打理,你不用管,也不要多想。”
铁琴嗯了一声,慢慢道:“少主,有句话叫壮士断腕,但我们这样的江湖人,喜欢的是挥刀纵马的生活,若不能等到夏神医来,请少主许我……”
“我不许!”凤三蓦地打断他。
铁琴呆了呆,望著凤三一声不出。
凤三抓住铁琴的肩,轻声道:“为了我,铁琴,只当是为了我,你再忍耐几曰吧。”明明是商量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著异样的强势,叫人不能拒绝,亦不能违背。
铁琴心里一软,不由得道了一个“是”字。
凤三为铁琴忧急,章希烈的事便渐渐不那麽往心上去了。他苦等夏神医的消息,五曰後却接到南面的飞鸽传书,小小的纸卷上写著关於章小姐的消息:他们找到章家小姐时,章家小姐和一个叫於昌年的男人被章府的人拿住正往平城带,他们助章家小姐逃脱,化装後碾转送往海南定居。
凤三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烧了,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海南那种蛮荒之地,别说商贾,连武林人士也鲜少落足彼处,章小姐这一回可是石沉大海了。一阵风忽的灌进来,将烛火扑灭。风里夹杂著淡淡的湿气,凤三心想:只怕要变天了。
雨是半夜里下起来的,打得芭蕉叶子叭叭作响,雷声轰隆隆响个不住。凤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著,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这几曰他都睡在书房中,隔壁便是章希烈的房间,那脚步自然是章希烈的。门上一动,一条人影扑了进来,跑到凤三床前小声说:“好冷,我和你一起睡。”声音微微抖著,牙齿都在打架。
凤三挑起薄被,章希烈连忙躺进去。
凤三发觉他整个身子都在抖,不禁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怕打雷。”
章希烈沉默不语,将身子轻轻地蜷起来。忽然窗外一明,章希烈身子便是一抖,只听得雷声轰隆隆响起来,仿佛天公发了怒,要将天地劈开个大口子一般。凤三抱住章希烈将他放进床的里侧,凑过去,揽住他脑袋放到自己胸口处,低笑道:“来,小烈儿,凤哥哥在这儿,不怕不怕。”
章希烈用手撑住凤三胸膛不肯让他抱,对峙了片刻,在第二声突然响起的雷声里,章希烈猛地扑进了凤三怀里,手指深深陷进凤三背肌里。凤三心里暗笑,手掌放到章希烈背上轻轻摩挲安慰。也不知躺了多久,凤三渐渐觉得胸口上有湿热传来,他心里微微一动,手指摸索过去,章希烈脸上果然一片水渍。
凤三柔声唤道:“小烈儿,小烈儿,小烈儿。”章希烈紧紧抱著他,半晌唤出一声“娘亲”。凤三微一愕,只觉哭笑不得,拉起章希烈的脑袋,在他额上亲了亲,笑道:“你娘亲不在这儿,是你凤哥哥抱著你,乖乖,什麽妖魔鬼怪来了凤哥哥都能替你挡,天塌下来我也能给你顶著,乖乖的,不哭了,啊?”
章希烈轻轻抽泣起来,不停地低唤“娘亲,你不要死,你不要死!”,竟似是被魇住了。
凤三素来心硬,却觉那几个字惊心动魄,似一根长针从喉咙直刺进心脏去。落凤岭之役,教中子弟死伤无算,前任教主与教中八名长老尽数死於那一夜,几个和他亲近的兄弟朋友仆役亦葬身箭阵,舅父拼死救出他来,当时他怀里抱著铁长老的儿子铁琴,舅父几次要将才两岁的铁琴扔下,他坚决不允,终於将铁琴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