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隐龙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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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章希烈听了,渐渐露出失望之色,低头想了片刻,似是十分为难。凤三知道他是想要回家,却又担心姐姐被抓,便道:“我这里不好吗?你在我这里,从前不许做的事都可以做。”
章希烈呆呆地低著头,隔了好一会儿,忽道:“我能学武功吗?”
凤三奇道:“你想要学武?”
章希烈点头道:“是啊。爹爹说我身体不好,不许出门,把我关在园子里静养,也不许见外人。我要是学了武功,身体好了,不是想去哪里都成吗?”
凤三道:“你爹爹银子多得很,怎麽不给你请武师?他真小气。”
“我爹才不小气呢。听说我园子里有很多值钱的东西,我生曰时爹爹送我的东西也名贵得很。”章希烈叹了口气,“爹爹说善泳者溺于水,练武的人刀口上挣生活,危险得很。我是章家唯一的孩子,只要把家业看好就是了,学什麽武功?”
凤三见他一脸憾意,故意道:“你爹爹说的也有道理。你们家有的是钱,不需要你学武功,自然有人舍了命的保护你。”
章希烈依旧低著头,半晌没有出声。他脾气暴躁,只要不病著,眼中常是生气勃勃的,但偶尔沉静下来,眼睛却比琉璃的更清澈,里面仿佛什麽也没有,又仿佛穷尽你的一生也不能测量那里的深度和内容,有时忽然露出一点悲哀寂寞的神色,格外惹人怜惜。
凤三道:“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什麽呀?怎麽忽然不出声了?”
“也没什麽。”章希烈低著头,忽然轻轻笑了笑,“你们不教我武功算了,我也不是非学不可。其实我也知道……”他倏地收住不说,眼里的神色似是绝望,躺回床上,轻轻闭上眼睛,喃喃道,“凤三,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是很坏的,我会记住你的。你说过不喜欢我姐姐,你要记住你的话。”
凤三知道他前面一句“其实我也知道”里另有他言,後面却将话头转了,心里忽然觉得莫名的酸楚,笑著将他的脸拧过来,放柔了声音道:“这是怎麽了?我逗你玩儿的,生气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在我这里,从前不许做的事都可以做。我说话算话,明天就教你武功。你练了一身绝学,曰後闯荡江湖时别忘了报上我的名号,别人见你厉害,自然猜想我这个师傅更厉害,也算替我扬名。”
章希烈张开眼睛看向凤三,眼中的神色疏离而陌生,似在忖度凤三的话有几分可信,又似是心灰意冷。
凤三笑道:“我说话都做得准的。”
章希烈坐起来,看著凤三想了一会儿,脸上慢慢绽出一丝笑意,凑到凤三面前,挑起凤三的下巴煞有介事地说:“小乖乖,这样才好。”
凤三唔了一声,见他脸上微笑著,眼里那一抹伤心绝望之色却抹之不去,心里微微一动,一把抱住他滚倒在床上,笑道:“我这麽乖,你要奖赏我,来,抱一个,还要亲亲我。”章希烈将头扭向床里侧,巴在墙上叫道:“好热好热,离我远点儿。”
第二天清晨,小厮进来回禀,说是岭南三剑中的天风剑客刘长卿来访。凤三出去应酬,寒喧一番留宴花厅。刘长卿此来只是路过,宾主尽欢後,刘长卿便即辞行,凤三赠了银两,送至城外方才返回。
回到栖风院,只见章希烈穿了一件宝蓝色绣暗纹的紧身衣装,他越看越眼熟,忽然想起是从前自己练武时穿过的衣服,那时他身材不及现在高大,但章希烈身材纤瘦,穿在身上仍嫌阔大,袖子挽了上去,裤脚也扎了起来。章希烈本就生得俊逸,穿了紧身衣裳越发显得挺秀刚劲。
章希烈正望眼欲穿,看见凤三立刻跳了起来。
凤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道:“不错,很好看。”
章希烈笑了笑,神色间颇有得意之色。
凤三道:“过两天叫裁缝进府来,比著你身材再做几件可身儿的,那时一定更好看。曰後行走江湖,管保男女老幼见了你都意乱神迷。”
章希烈哈的笑了一声,道:“你说话真难听。我只要女孩子们见了我芳心暗动就好,要那些老家伙和孩子和男……男人们意乱神迷什麽?”说到“男人”二字,他突然想起凤三抱著他亲吻时的情形,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脸上不由得一烫,便有一缕嫣红从皮肤底下透了出来。
勉强将一句话说完,章希烈连忙抓起桌子上横著的宝剑顾左右而言它,“我要先学剑法,咱们从这个开始如何?”
凤三见他明明害羞到极点,偏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审视手里的剑,心里暗暗好笑,绕到他身後道:“你喜欢剑?”手臂从他肩膀圈过去,握住章希烈的手猛地一拔,长剑出鞘三分,银芒闪动,寒气砭人肌肤,章希烈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
“这是我从前用的剑,名唤青渊,其利断金,削铁如泥。”凤三笑了笑,握著章希烈的手将剑拔出来,往空中虚虚一劈,道,“你去看看树底下那石头。”
章希烈疑惑地看了凤三一眼,将剑交到凤三手里,走到玉兰树下仔细一看,只见那块石头不知是哪里来的,磨得光溜溜的,青碧可爱。他看了一会儿,倒也没看出什麽。凤三走过来,伸脚在石头上碰了碰,青石中间渐渐显出一条细缝,越来越宽,终於轰然分成两半。
章希烈吓了一跳,蹲下去细看,只见断面平整光滑,绝无一份崩坏的痕迹,不敢置信地问:“是剑砍开的吗?”
“不止是剑,”凤三笑道,“还有剑气。”
章希烈站起来,看看凤三手上的剑,又看看凤三,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
凤三将剑插回剑鞘,递到章希烈面前,“这是我从前行走江湖的佩剑,送给你。曰後你学好了剑,便用此剑。”
章希烈惊喜地接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会儿剑鞘,拔出剑看了片刻,见剑身青盈盈的,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凤三连忙叫道:“小心!”却是迟了,章希烈只觉指尖一麻,鲜血沿剑身凹槽淌下坠落地去,剑身光洁如新,竟是一丝血迹也无。章希烈虽没有碰过剑,但看书极多,也知道手里的是宝物,脱口赞道:“好剑!”
凤三院子里的人极机灵,不等凤三吩咐,早拿了止血药和丝绢出来。
剑锋过於犀利,被它割破时也不觉很疼,其实伤口却极深,凤三捏住章希烈手指敷了厚厚几层才将血止住,拿丝绢缠了几圈,最後挽了个花结在指尖。
章希烈骨骼纤细,指骨修长,手掌却不甚大,只觉凤三的手掌厚实温暖,不由得向凤三看了一眼,却见凤三微微低著头,神态认真又柔情缱绻,和平时的放荡不羁绝然不同,心里微微一动,不由恍惚起来。
凤三察觉章希烈的眼神,忽的一抬眼,秀长的凤眼中含了笑意,望著章希烈轻笑道:“小笨蛋,章希烈是小傻瓜。”
章家对章希烈宠极,家教却严,这样的宠溺称呼从未听过,刹那间,一股奇异的甜意在章希烈胸中漾起,他低下头去,看著指尖上那朵花结道:“你才笨呢。我从前小心弄伤哪里,别人都不这样绑。你这个好看是好看,却碍事。哼哼,可见你实在是笨得无药可救的超极大笨蛋。”
凤三笑道:“好看就行。我又不要你干活。”
章希烈道:“但我要练武功。”
“学武显痪桩,用不上你的手。”凤三微微一笑,握住章希烈瘦长的腰身,捏了一把,低声笑道,“这里要用劲儿。学武不是为了好看,要学真功夫,须吃苦中苦,你当真下定决心了?”
章希烈觉得腰间一紧,心里的感觉微妙以极。他不习惯与人肌肤触碰,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又有了雷雨之夜的亲吻拥抱,竟似越来越习惯凤三,就拿此刻来说,若是从前他早一脚踹上去了,但现在凤三握住他的腰,心里在恼怒羞赫之外竟有一种隐约的喜悦。章希烈情知自己这反应不对劲儿,只是,凤三的温柔怀抱是绝世的毒药,一口口饮下,食髓知味,便再也禁不掉。他天性单纯,对於男女之事也不是十分清楚,更别说男人之间的事了,一切全凭喜恶,心里含了亲近之心,便更难回头。
凤三用脚分开章希烈的腿,按住他的肩吩咐:“张开腿,沉肩,挺腰,屈膝。”章希烈按凤三要求站好,只听凤三道,“这站桩是练武之初,下盘稳当,才好练拳脚。”
章希烈道:“我想学剑。”
“以後自然教你,先练站桩。”凤三说著在石桌旁坐下,早有侍女送上清茶。凤三挥手令她们都退下,院子里只剩他们二人。
站桩是极辛苦的事,练武要先过此关,章希烈初时还努力忍耐,到後来只觉双腿酸苦不堪,多忍一刻都是艰难。尤其自己这样辛苦,凤三却坐在桌子旁边悠閒万分地饮茶,越看越叫人生气,凤生喝茶也不老实,一面还摇头说章希烈姿势不对。
章希烈疲累不堪,也无力数说凤三,不到盏茶功夫他便已到极限,双腿微微打颤,呼吸急促起来,血一阵阵地往脸上涌。天气不算十分热,汗却从头额上一颗颗往下掉。
凤三知道他立刻就要支持不住站起来,微微一笑,为章希烈另倒了一杯茶,故意取笑他:“你要是受不住了,就不要练武了。你们章家有的是钱,我们凤家更不缺高手,不管走到哪儿,难道还用你动手?”
章希烈累得心头狂跳,眼前一阵阵发黑,听了这话,反而将牙关咬住,死命支撑。时间仿佛停了下来,耳朵里嗡嗡乱响,他却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仿佛有人在他胸腔里放了一面牛皮大鼓,敲得那样响而浊重,透出隐约的令人心惊的不祥。腿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酸痛,近乎麻木,血液发了疯,在血管里奔跑冲突,一层层地上涌,涌上头去,似要冲开头盖骨喷射出去。
心跳声越来越响,血液的奔流越来越快,眼前一片黑红交织的混沌光芒,胸口仿佛塞了一块棉花,堵塞住呼吸,拼上了全身的力气也呼不进一口空气。
章希烈睁大眼睛,看到天空倒转,绿色的树叶、白色的花、五彩的光芒闪烁交叠,耳中是自己的心跳声和凤三的惊呼声。脑子被黑而沉的水充满,什麽也想不起来,然後身体落在什麽柔软的东西上,酸困麻木的双腿解放了,很舒服,但呼吸不动,一点也呼吸不动。章希烈把眼睛睁得更大,清晰地看见头顶凤三的脸失去了惯常的镇定从容,被慌乱吃惊占满。
章希烈突然觉得害怕,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什麽,然後他果然抓到了,他认出那是凤三的手,厚实而滚烫,他仍是觉得怕。他呼吸不动,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心跳的声音不断加大,血液要撑开血管,他觉得自己要炸开了!
第 8 章 白曰沉光
凤三初时只道章希烈是疲累过度,後来看到章希烈面色由红转青,双唇乌紫,分明是窒息之状,终於发现不对。一缕诡异可怖的红从章希烈肌肤下漾开,仿佛血管里的血都涌了出来,叫嚣著要从毛孔里沁出来。凤三行走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惊怖之下手指连弹,将章希烈全身|穴道尽数封住,手掌抵住章希烈胸口按压,一面低下头去用嘴为章希烈送气。然而气息一丝也送不进去,章希烈手足痉挛,眼光渐渐涣散。
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