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史-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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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奇冤大祸,而念念不忘的只有“胡儿”。若真如是,蔡琰当日何必回来呢?观蔡琰谒操救夫时之焦急哀伤神态,可知蔡琰归后的意愿也不过欲与董祀白头偕老、平安度日而已。假若蔡琰“疾没世而名不彰”的话,她完全可以写些哀悼慈父等文,交给曹氏父子宣示于众,大可不必公开宣扬自己忘不掉胡儿,那样,连赎她回来的曹操也会不爱听。以情理度之,饱受传统儒学教养的蔡琰,归来后当以未能奋身守节、抗御强暴为耻,尚何遑大事宣讲己诞生胡儿之事耶?所以我确信三篇皆为好事者所伪作。
(六)孔融和王粲的诗文
孔融(153至208年),字文举,年幼,即以颖悟有才辩著称,后官至虎贲中郎将。会董卓擅权,融常忤卓意,被外调为北海相。时值战乱,而融干能非所长,在北海六年,屡遭挫败,召至许,历任将作大匠、少府、大中大夫。融知操终图汉室,常执异议。操忌而杀之,诛及妻小。
曹丕爱融文辞,以为不减班固、扬雄。尝以金帛购求融文。《典论·论文》将融列为建安七子之一。称其“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词”。
孔融文章,气势充溢,文笔隽永流畅,其《论盛孝章书》尤为人所传诵。盛宪,字孝章,会稽人,器量雅伟。曾为吴郡太守,以疾去官。孙策平定吴、会,诛其英豪,宪素有高名,策深忌之。孔融忧其不能免祸,乃与曹操书,请辟用之。制命未至,宪已为孙权所害。孔融在书中强调了招揽贤才的重要,突出尊贤贵在行动,并以齐桓公、燕昭王的招贤建功实例催促曹操迅速采取行动。此书立意高远,文笔隽拔雅致,情理委婉动听,时至今日,仍有诵读价值。
王粲(177至217年),字仲宣,山阳高平人,出身名门,少有异才,博闻强记。性善算,作算术,略尽其理,善属文。早年受到蔡邕的赏识,许身后赠以家藏书籍。值时战乱,自长安流寓荆州。曹操为魏公,以粲为侍中,博物多识,典掌兴造制度。
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春,粲随操征吴,途中遇疫身亡。
王粲的诗,以《七哀诗》最有名,今录其第一首: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问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南征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诗中叙述经过战争洗劫的关中,出现了白骨遍野的悲惨景象,充分体现了作者对无辜人民的深切同情,自然也是对战乱制造者的痛恨与诅咒。其中叙饥妇弃子后,“挥涕独不还”,说明她丈夫早已死亡或被拉去当兵服役在外,只剩下孤零零的饥妇一人,令览者倍感凄切伤神。
王粲另一著名作品——《登楼赋》,是在荆州避乱时所写,内中描述他思乡和怀才不遇的沉郁心胸,立意清新,文字舒畅,具有浓厚诗意,摆脱了已往汉赋雕砌堆积的陈旧气息。
孔融和王粲的文学造诣,在建安七子中是较高的。陈寿《三国志》独为粲立传,其他魏国文人只附带叙及,或只寥寥数语,其重视王粲是不言而喻的。
(七)阮籍和嵇康的诗文
以上诸人的文学作品大致在汉末魏初,人们习惯称之为“建安文学”。到三国后期,魏国文坛亦趋消沉,只有阮籍和嵇康的诗文比较有名,文学史上所说的“正始文学”,主要即以阮、嵇为代表。二人的简历和哲学思想,前已作过叙述,这里只谈谈他们的文学作品:
阮籍在哲学上的造诣,逊于嵇康,但在文学上的名声则超过了嵇康。《文心雕龙》第47《才略》称:“嵇康师心以遣论,阮籍使气以命诗”。意思是说嵇康的文章善于推论哲理,阮籍的诗则极有气势和风度。阮籍遗留至今的八十二首五言《咏怀诗》,素称名作。从诗的内容看,多讽刺时事,充满着内心的苦闷,从表达技巧说,采用了隐晦曲折的笔调。例如: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
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
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
从这首诗还是比较容易看出魏晋易代之际反映到阮籍心中的苦闷、畏惧和无可奈何的情绪。他这种心情,也是后代文人士大夫所经常遇到的,因之就能引起共鸣,为人们所喜爱。又如:
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
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曲未终,秦兵已复来。
夹林非吾有,朱宫生尘埃。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
这首诗借战国时魏国自取灭亡来影射曹魏权移司马氏。由于曹叡荒淫奢侈,致使战士离心,由于曹叡不能引用品才兼优的大臣,而托国于曹爽庸人,致为司马懿所啖食,酿成亡国易主的悲剧。又如: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诗书,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
开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
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乃悟羡门子,噭噭今自嗤。
这诗说他自己本有济世志,但魏祚将移,既不能为权逆势力效力,而保持忠节荣名,对丘陇枯骨,亦有何益!不如走羡门子的求长生之路。实际,这只是他无可奈何的自我解脱。
陈寿说阮籍“才藻艳逸”;刘勰说“阮旨遥深”,“响逸而调远”;钟嵘谓阮籍“咏怀之诗,可以陶性灵,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因之《诗品》把阮籍的诗列为上品。说明魏晋南朝的人对阮籍的诗是评价很高的。
阮籍的咏怀诗在五言诗的发展中占极重要的地位,这种以咏怀为题的抒情诗,对陶渊明、陈子昂、李白诸名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
当然,阮籍咏怀诗中有些避世、求仙和宣扬老庄虚无思想的部分,在当时和后代也产生了不良的影响。
嵇康的诗文,在文学史上也有一定的地位,诗以四言为佳,例如他的《赠兄秀才从军》诗云:
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纶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嘉彼钓叟,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这是嵇康赠其兄嵇喜从军的诗,但诗中并未提到与从军有关系的事,所描写的悠闲情趣和高迈风格,却是属于他自己的。表明嵇康并不赞成其兄热衷于功名利禄的行动。嵇康的散文很有名,共《与山巨源绝交书》,对他好友山涛愿意拉他作官的意向,给以断然拒绝,并表示愿承受由此而招致的一切后果。从而宣告了他坚决不与司马氏同流合污的政治态度。书中文笔峭直峻刻,刚毅不屈,恰似他的为人。
二、三国的书法与绘画
(1)书法
方块形的汉字,与其他用拼音字母构成的文字大有区别,汉字本身即是一种艺术,故郭沫若认为“中国的文字,在殷代便具有艺术的风味。殷代的甲骨文和殷周金文,有好些作品都异常美观。”据学者研究,甲骨文上面的字系先用毛笔书写,然后镌刻,刻时先直后横,而且在笔划上涂以朱墨颜色,其目的显然是为了让字迹鲜艳悦目。经周、秦、西汉长期演进,至东汉时出现了不少的书法大家。三国时虽戎马倥偬,书法人才仍有增不减。拿曹操来说,史称:“汉世安平崔瑗、瑗子寔、弘农张芝、芝弟昶,并善草书,而太祖亚之。”唐人张怀瓘著《书断》,称曹操“尤工章草,雄逸绝伦”,列为神、妙、能三品中之妙品,并言:“操子植,字子建,亦工书。”曹操辅政时,尚书卫觊“好古文、鸟篆、隶、草,无所不善”。觊子瓘善草书,孙恒善隶书,恒撰《四体书势》,为书法史上之珍贵文献。其中谈到汉灵帝“好书,时多能者,而师宜官为最”。另一书家梁鹄,对师宜官的书法加以精心揣摩,因而大有进境,以善书为选部尚书,掌管选官用人。时曹操欲为洛阳令,而鹄以之为北部尉。后鹄到荆州依刘表,及操入荆州,鹄惧而面缚向操请罪,操署鹄为军假司马,令在祕书,以写书自效。因此,操丞相府中,多有鹄手迹,操甚至将鹄字悬于卧室内,朝夕赏玩,终于得出了鹄书胜过师宜官的结论。自魏至晋,洛阳宫殿题署多出鹄手。据说鹄宜为大字,另一书法家邯郸淳宜为小字。鹄谓邯郸淳得力于东汉书法家王次仲。《四体书势》称“鹄之用笔,尽其势矣”。
魏时最负盛名的书法家应推钟繇。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曹操执政,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官渡之役,繇送马二千余匹于操。后操征关西,得以为资。魏国既建,繇身居相国、太尉、太傅高位,死于曹叡太和四年(230年)。繇为书,师法工篆隶的曹喜、擅长行书的刘德升、长于八分的蔡邕,能颖脱而出,集各家之长。《书断》称繇:“真书绝世,刚柔备焉,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秦汉以来,一人而已……其行书则羲之、献之之亚,草则卫、索之下,八分则有《魏受禅碑》,称此为最。……元常隶、行入神,八分、草入妙。”在书法史上,钟繇与汉代草圣张芝并称“钟张”;与时人胡昭并称“钟胡”;与东晋书圣王羲之并称“钟王”,可证其书法地位之崇高。
胡昭,字孔明,与钟繇同为颍川人。始避难冀州,辞袁绍辟命,遁还乡里,转居陆浑山中,躬耕乐道。当地疲役之民起而反抗曹操,但互相约誓,言:“胡居士,贤者也,一不得犯其部落。”说明纯朴的人民,对于安贫乐道的士人,还是青眼相看的。史言:“昭善史书(即史籀大篆),与钟繇、邯郸淳、卫觊、韦诞并有名,尺牍之迹,并见模楷焉。”
邯郸淳,亦颍川人,博学,有才章,又善苍、雅、虫、篆、许氏字指。初平时,自三辅客荆州,荆州内附,曹操素闻其名,“召与相见,甚敬异之。”操以淳为临菑侯曹植文学。时曹丕与植争为乃父继嗣,而淳屡向操称述植才,由是为丕所不悦。后丕称帝,尚未加害于淳,以之为博士、给事中。盖亦爱其才也。
韦诞,字仲将,有文才,善辞章,官至侍中、中书监。诸书并善,尤精题署,曹魏洛、许、邺三都宫殿台观多诞题字,南梁书画家袁昂称诞书如龙威虎振、剑拔弩张。
钟繇少子会,字士季,亦善书,行、草兼美,工隶书,当司马氏攘夺魏政之际,会为司马氏腹心。司马昭令钟会统十万众伐蜀,邓艾之军自阴平道潜行,先到灭蜀。钟会忌艾功大,会用其“善效人书”的伎俩,遣使者于剑阁遮夺艾所上表而另摹写,令辞指悖傲,以使司马昭疑艾有异志,而达到陷害艾的目的。这是书法被人利用以遂其阴谋的事例。
孙吴书法家以皇象最有名。史称:“皇象,字休明,广陵江都人。幼工书。时有张子并(张超字)、陈梁甫能书。甫恨逋(张怀瓘《书断》作“瘦”),并恨峻,象斟酌其间,甚得其妙,中国善书者不能及也。”《书断》言:“休明章草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