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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蝴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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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就在这一刻,美国的B29飞机正在轰炸平壤,成千上百的朝鲜儿童死在燃烧弹和子
母弹下面……”他忽然激动起来了,他说了许多过后看来是冠冕堂皇的和不近人情的,在当
时却是非常严肃和认真的话。到时间了,警卫员前来催他,他匆匆地走了。
    从此他和海云互相变得陌生了。海云还是一个未经事的,没有得到足够的改造的锻炼的
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的思想往往是空虚的。他们的行动往往是动摇的。她既平庸而又
琐碎,而他在海云的眼里呢,也许愈来愈显得冷酷、自私、夸夸其谈。他意识到自己的责
任,他谴责自己破坏了海云的学业,甚至是海云的幸福。经过他的努力,海云到上海的一个
名牌大学学外国文学去了——是海云自己最喜爱的专业。在火车站上,当汽笛鸣叫了三声,
当广东音乐《娱乐升平》的曲调响起,当机车沉重地喘了几声粗气,当学生打扮、穿着朴
素、用一根橡皮筋束起了头发的海云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向他挥手的时候,他看到了海云的
笑脸上的光辉。恋爱、婚姻,压缩到最小最小的家庭生活,孩子的生和死,所有这一切好像
并没有当真发生过,海云仍然是教会女子学校的学生自治会主席,到了上海的大学,她将仍
能指挥上千名学生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而他呢,仍然是一个年轻的老革命,一
个忘我地工作的领导干部。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是那么质朴,那么纯洁,那么高尚。正像
没有邂逅便没有友谊和爱情一样,没有离别也就没有感情的留恋。海云走了,他们通着信,
他想念海云,想得很苦,很苦。正是沸腾的岁月,“三反五反”,打“老虎”,他领导运动
的几个单位一共揪出了14个贪污数字过亿(旧币)的大老虎,虽然后来经过复查,真正能
够成立的只有两个人,他仍然充满了胜利的喜悦。肃反,大家结合学习《“关于胡风反革命
集团的材料”的按语》进行揭发、检举、交代、追查和斗争。搞出了枪,搞出了电台,搞出
了一个又一个的反革命分子。又查清了一大批人的历史。运动接踵而来,他们正在荡涤旧世
界的污泥浊水。五六年,他被任命为这个市的市委书记。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影响到
全市30万人,就连他的皱眉或者微笑,他的表情和手势,他的目光和步伐,都受到各方面
的注意。他就是城市,他就是市委,他就是头脑、心脏、决策。他殚精竭虑把全市的工作做
好,不论是打苍蝇还是盖工厂,他们的工作都走在前面。他成为一架辉煌的、巨大的机器的
一部分,在这机器的运转中,他感受到自己的觉悟、智慧、精力、责任心,感受到自己的分
量,他的生存的意义。没有市委,没有他对于市委的指挥,也就没有他。
    但是和海云的事情还是弄不好。海云上大学一个学期,寒假中回来了,离别唤醒了他们
的爱情,他们一起谈论福楼拜和莫泊桑,他对于法国文学就像海云对于党委领导工作一样无
知,他的问题和话语使海云哈哈大笑,海云完全明白他是为了讨自己的欢心才不怕谬误百出
的。为了报答他,海云也关心起这个市的普选和财政预算。他们还一起烧了一次鱼,他发现
海云的烹调技术胜过饭店的特级厨师。浇鱼的汤汁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始终是一个谜。春节
的饺子以后是灯节的元宵。然后海云又走了,临走的时候因为一个重要的会议他没有能够上
车站。海云来了信,她又怀孕了。他皱起眉来让海云去做流产,这激怒了海云,一连四个月
不给他写信。放暑假的时候,大着肚子的海云办好了休学手续回到了家。“我们已经失去了
一个儿子。”海云的忧郁的目光在埋怨。他也感到内疚,生产以后不但找了很好的保姆,而
且新成立的儿童医院的主治大夫成了书记家里的常客。本来说是休学半年,实际休了一年,
海云离不开他们的第二个也是唯一的儿子。张思远认为既然这样就不必再去上学,上不上大
学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上不上大学她也会得到足够的尊敬和足够良好的工作条
件。但是不,海云一定要上,而且换个本市的学校也不行。这么坚决,却又在临行前夜把眼
泪落在快满一周岁的冬冬头上……
    风和风打架。水和水冲突。人和人矛盾。自己也跟自己过不去。这个充满矛盾的世界和
人生!月亮缺了,还会复圆。你果真能断定,这复圆了的月亮,便是当初那缺了、窄了、暗
淡了的月亮吗?蚕蛾僵了,又出现了许许多多赶忙吃桑叶的蚕宝宝,你当然知道,这蚕已经
不是那蚕。江河流水,一个浪头跟着一个浪头,后浪和前浪,它们之间的区别,它们之间的
联结,又在哪里呢?
    海云,海云,我了解你么?你了解我么?你为什么不原谅我?你又怎么能原谅我!
    风言风语。好心的,恶意的和居心叵测的。张思远大发雷霆。难道我管得了一个城市的
几十万人,却管不了你一个吗?他的内心里甚至发出了这样强梁跋扈的呐喊……但是为什
么,当海云一出现在他的面前,当他发现海云穿着的完全是她自己的旧衣服,而他给她买的
一切讲究的服装都被丢弃了的时候,他是那样空虚,连一句硬话都说不出来了呢?“为了我
们的孩子……”,在那里请求的竟是你自己。海云沉默着,她哭了一场,退了学,答应和那
个男同学断绝关系。虽然没有毕业也罢,海云到本市的一个师范专科学校作助教去了,不
久,她还被任命为系党总支的副书记。于是,张思远放心了,何况,海云上下班也是由市委
的车子接送……
    晴天霹雳。在1957年的反右斗争中海云被揪出来了。“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堕落到这
一步,你怎么竟然去为那些反党的小说喝采?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忘记了吗?”他
背着手,踱来踱去,立场坚定,铁面无私。“只有低头认罪,重新做人,革面洗心,脱胎换
骨!”他的每个字都使海云瑟缩,就像一根一根的针扎在她身上,然后她抬起头,张思远打
了一个冷战,他看到她的冰一样的目光。……一个月以后,海云提出来离婚,他仍然想挽
回,但是各方面的情况都说明离婚是不可避免的了。在他最后一次见到已经办好离婚手续的
海云的时候,他甚至发现了海云脸上的喜气,这曾经使他大为恼怒。“堕落了,确实是堕落
了。”他对自己说。
    枝头的树叶呀,每年的春天,你都是那样鲜嫩,那样充满生机。你欣悦地接受春雨和朝
阳。你在和煦的春风中摆动着你的身体。你召唤着鸟儿的歌喉。你点缀着庭院、街道、田野
和天空。甚至于你也想说话,想朗诵诗,想发出你对接受你的庇荫的正在热恋的男女青年的
祝福。不是吗,黄昏时分走近你,将会听到你那温柔的声音。你等待着夏天的繁茂,你甚至
也愿意承受秋天的肃杀,最后飘落下来的时候,你甚至没有一声叹息。因为你已经生活过
了,尝过了,爱过了。你虽然只是一片小小的叶子,却为大树、为鸟儿、为情人做了你所能
做的一切。但是,如果你竟是在春天,在阳光灿烂的夏天刚刚到来之际就被撕掳下来呢?你
难道不流泪吗?你难道不留恋吗?虽然树上还有千千万万的树叶,虽然第二个春天会有同样
的千千万万的树叶,虽然这棵大树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也许永远不会衰老,然而,你这一片树
叶却是永远不会再现的了。地老天荒,即使这个地球消逝了,而宇宙间的星云又重新结合成
一个又一个的新的地球,你却永远不会再接受到阳光和春雨的爱抚了,你也永远不能再发出
你的善良的絮语了。
    然而汽车在奔驰,每小时六十公里。火车在飞驰,每小时一百公里。飞机划破了长空,
每小时九百公里。人造卫星在发射,每小时两万八千公里。轰隆轰隆,速度挟带着威严的巨
响。

美  兰
    美兰是一条鱼。美兰是一只雪白的天鹅。美兰是一朵云。美兰是一把老虎钳子。
    海云才走,美兰就来了。很可能这出自许多关心他的人的通力安排。他们早就不赞成一
个市委书记和一个学生娃娃式的女人共同生活。美兰浑身放着光泽和香气。美兰有一张大白
脸。美兰那样坚定地来填补海云留下的空缺,好像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她来接任书记夫人
的职务就像他接受书记的职务一样充满信心和不容怀疑。她有时候凝神沉思,脸上显出一种
难以捉摸的表情,前额上会出现两道显得有点儿凶恶的竖纹。然而只要一看到张思远,这竖
纹便立即消失了,露出迷人的微笑。她的到来使张思远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衣、食、
住、行,一切都出现了飞跃。“为了你的工作……”美兰把这句话挂在嘴上,使他觉得名正
言顺、心安理得。旧沙发换了新沙发,金黄色的缎子面闪闪发光。他软瘫在上面,舒适而又
疲乏。他恍惚有一个印象,美兰动不动就找行政处交涉什么。他抗议说:“不要随便提什么
要求。生活上不要太讲究。原来的沙发就很好,换什么?”美兰嫣然一笑:“瞧你说的!你
忙得忘记了一切,你忙得未老先衰了,你难得回家休息那么一小会儿,难道就不应该把条件
搞好一点儿么?”他没说什么。他正在横下一条心搞炼钢,许多家庭把锅都砸了。反右,反
右倾,反保守,形势逼人,他的神经长期处于紧张之中。一个新的发光的柔软的沙发,正像
一个新的发光的温柔的夫人一样,对于他来说决不是什么奢侈。只是在偶然的情况下,他模
糊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活要听从美兰的安排,有时简直是被美兰牵着鼻子走。这使他有些不
快。在更偶然的情况下,一个娇小的、瘦弱的、纯洁的海云的影子在他眼前一闪,他心头蓦
地一动,他大睁开眼,什么也没有。好像一株小树从车窗外面掠过,他定睛看时,小树早已
经被车轮抛在远远的后面了,他没有工夫怀恋,他没有工夫叹息。

变  异
    处境和人,这二者的关系是怎样的呢?坐在黄缎面的沙发上,吸着带过滤嘴的熊猫牌香
烟,拉长了声音说着啊——喽——这个这个——每说一句话就有许多人在旁边记录,所有的
人都向他显出了尊敬的——可以说,有时候是讨好的笑意的,无时无刻——不论是坐车、看
戏、吃饭还是买东西——不感到自己在生活中的特别尊贵的位置的张书记,和原来的那个打
着裹腿的八路军的文化教员,那个为了躲避敌人的扫荡在草棵子里匍伏过两天两夜的新任指
导员张思远,究竟有多少区别呢?他们是不同的吗?难道艰苦奋斗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取得政
权、掌握政权、改造中国、改造社会吗?难道他在草棵子里,在房东大娘的热炕上,在钢丝
床或者席梦思床上,不都是一样地把自己的身心、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每一天和每一夜献给
同一个伟大的党的事业吗?难道他不是时时怀念那艰苦卓绝的岁月,那崇高卓越的革命理
想,并引为光荣么?那种小资产阶级的无政府主义,那种视胜利为死灭的格瓦拉式的“革
命”,究竟与我们的现实,我们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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