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尊-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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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恭,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嗯,这是土秘螺斯,又叫晚香玉。
晚香玉?……没听说过。
这花原本产自塞外,你不知道也很自然。
我心中诧异,既然是塞外的花,弄来培植必定很费功夫,究竟是什么人,竟会让父王如此大费周章?
我们走进屋中,幸好这里的修缮尚未开始,百恭很仔细的推门,小心着不让灰尘倾落在我身上。由于多年来一直被废置,房子里充斥了霉变的潮湿味道。
屋子里黑得吓人,我下意识的抓紧百恭,幸好他早有准备,取出火石和蜡烛,就地点燃。有了亮光一切就好多了,我一边慢慢的踱着步子,一边仔细的环顾四周。
母亲曾经在这里梳妆,在这里宴宾,在这里逗弄她的鸟儿,在这里眺望月夜下的庭院……
一切都褪了色,随着母亲的离去,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绍熙。
百恭唤我,我回头,看见他正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指向角落里的东西。
直到走近我才敢确定,这原本是一张精致的小床,木质结构里面是亚麻编制的篮子,篮子里面一层层的铺着上好丝绸。
百恭一边用手比划着篮子的大小,一边笑,他说,绍熙,原来你小时候只有这么丁点儿大啊。
我不服气道,刚生出来的孩子都这么大,你不也这样?
哪儿的话,我出生时可比你大多了。
我不信。
是真的,我出生的时候对这个世道有太多的不满没出发泄,只能一个劲的生闷气,气多了,自然就鼓起来了。
我失笑,哪有你这种道理,当我小孩骗啊。刚生出来的小婴孩浑浑噩噩的,哪懂得什么生气不生气。
百恭摇头,绍熙,仇恨这种东西有时候是深刻的烙印在血液中,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便开始的。
他说,这你是不会懂的……我也但愿你永远不懂。
我有些恍惚,隐约有种预感,仔细想想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了。正要发问,却听见他叫我。
绍熙,你看,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他正用手指挟着一条方巾。那方巾正中破了个洞,颜色也怪得很,黄|色的底上大块土褐,赭石一般。百恭嗅了嗅,犹豫了片刻道,这是血迹!
我禁不住汗毛林立,为什么母亲的寝宫里会出现染满鲜血的方巾?
你看这里……上面还绣着字。
他边说边把已经僵硬的方巾翻过来给我看,上面金线绣制的“曦”字还清晰可辨。
至于这个洞……看两边切口边缘整齐,极有可能是被锋利的剑所穿破。
剑……染血的方巾……曦……母亲的寝宫……
百恭看着我,绍熙,你这般表情,可是想到了什么?
以前隆曾经告诉我,我所住的开阳殿,原本叫曦昭殿,过去有位皇叔住在那里,因为被赫连氏的恶灵迷住了心神,才被父王斩杀。|乳母也曾经告诉过我,为了争夺母亲,父王曾经和胞兄激烈争斗过。
莫非……莫非……其实……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入栎馨阁——!!!
外面突然传来侍卫的叫嚣声,抬头一望,栎馨阁外已经被燃着火把的大内侍卫包围了。
我头痛,我懊恼,也无济于事,只得乖乖走出来。
却没想到出来后,变得越发头痛,越发懊恼了。我曾经想过多少次不要再见面就好了,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却没想到还是碰了个正着。
隆半眯缝着眼傲然绝世的笑道,四弟,好雅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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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绍熙不懂规矩,擅自闯入栎馨阁,还请殿下责罚。
四弟,你真是太生分了。这栎馨阁原本就是你母亲的寝宫,你想要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而则罚你,难道为兄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吗?
他虽笑容和蔼故作亲切,却越发叫我心惊肉跳。因为我分明看见他身后的淳露出鄙夷的神情。
隆和淳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淳身为跟班,虽然行事阴险毒辣,却总好过隆这样的笑里藏刀。若没有隆的授意,淳也不敢张扬什么。
淳揶揄道,要看就趁现在吧,等永宁侯住进来了,再要进来,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永宁侯?我心中疑惑,朝廷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淳见我这般表情,趁机奚落道,永宁侯是父王前些天刚封的,你那时想必正在宫外逍遥,不知道也是自然。
我赶忙请罪,绍熙知错,实在不该擅自离宫。
隆轻轻笑着,道,倒不是要干涉四弟什么,只是四弟要出宫好歹知会一声,不然叫人放心不下。比如这几日吧,宫中事务繁多,正是为父王分忧的时候,却哪儿也寻不着四弟,实在不好交代。
我立刻明白隆是在质问我这些日子的去向,虽然不知道是否是父王授意,回答时还是要万分小心谨慎。然而,我虽借《方外从览》的名义出宫,却未想到百恭受伤耽搁了这么多时日,要想寻个借口还真是困难。
起秉太子殿下,绍熙这次出宫是为编纂《方外从览》收集史料去了。
淳嗤笑一声,还有什么史料是宫中没有还要特意到民间去寻的?只怕你收集史料是假,起了玩心去民间游历才是真的。
我暗暗皱眉,就怕淳这话传到父王耳朵里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这借口若不寻得高明些,实在很难叫人心服口服。
绍熙不敢欺瞒,这些时日去了栖霞寺斋戒,同时查阅藏经阁中的经文。只因人微言轻,不敢惊动住持,是以即便空远大师也并不知晓。
这可巧了!隆笑起来,这些日子栖霞寺还真是忙碌,没想到除了永宁侯他们一行,连四弟也去凑热闹了。
我一下子手脚冰凉,僵立在那里。
想来那边定然排场的很,四弟你既然也在,不应该看不到吧?
我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这时背后有人偷偷拉了我一把,温暖的感觉,让我安心了不少。
四殿下,百恭上前一步,站到我身旁,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您忘了吗?栖霞寺遇见的那位大人?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强自镇定,假装恍然大悟的笑,道,啊,原来如此,这便是永宁侯啊……当时不知,见那排场又不敢随意惊动,况且永宁侯现在如此得势,自然也不会注意到绍熙这无名小卒。
百恭和我是在冒险,我们明明不知道那个新贵是谁,却假装遇见过。若是能就此糊弄过去一切都好,若是隆再问详细些,必定穿帮。
我的拳头捏得很紧,手心滑腻腻的,出了汗,只等隆如何应答。
隆道,那个大胆的家伙,仗着父王,居然敢那么目中无人猖狂至极?竟然冷落四弟,该当何罪,为兄一定好好问问他,替你讨个公道回来!
我急了,怎能让他去亲自求证,赶忙道,只怕问也问不出什么,他贵人多忘事怕早忘了吧。
隆看着我的眼睛,狡黠的笑着,仿佛已然把我的伎俩看透,我心中懊恼只后悔自己这一下画蛇添足坏了事情,原本他即便问不出什么也能颓唐说没注意,现在却好似怕了一般,实在叫人疑心。
就在这时,百恭打破了沉默。
他说,四殿下,您这些天纵观经文,可是忘了那日永宁侯和您说过的话?
我诧异的看着百恭,他却继续道,您忘了他还叫您带话给太子殿下?
这下隆也有了兴趣,哦?他说什么?
大人只是说,谢谢太子殿下,劳您费心了。
百恭说着,第一次抬起头,朝隆笑了,笑容中的深意,我看不懂,隆却似乎明白了,脸色微微一变,没好气地说,他太见外了。
他看了看天色道,夜已深,既然不是刺客贼人,大家还是早早散去的好,四弟连日用功必定累了,早些休息,明日也好上朝来看看。
说着便要离去,想了想却又转身,看着百恭,道,你叫什么?
回太子殿下的话,小人何百恭。
何百恭,好,我记住了。
回报隆充满威胁意味的微笑的是百恭明媚的笑容,虽然在我半懂不懂的时候逃过一劫,却隐隐的感到,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山雨欲来。
第二日上朝,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永宁侯。
虽然在见到他之前,我已经从百恭那里听说,也曾经大概的想象过,然而,还是未免吃了一惊。
这个人是谁?!当真是那日大殿上让无数人为之惊艳的赫连氏之子吗?!
脱俗绝尘的美依然,只是那眼神中的凌厉和野性却几乎被磨尽了。短短几日间,朝廷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上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栎馨阁回来的那日,百恭告诉我,永宁侯便是赫连氏之子。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父王恨胡人入骨,那赫连氏之子也视父王为杀父仇人,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化解?
我问百恭,是什么竟让你产生如此可笑的想法?
百恭说,栎馨阁里种的花你可看到?
我失笑,难道就因为那花是塞外的,你便断定永宁侯必定来自塞外?又不是讨女人欢欣,父王怎会注意这种细枝末节?
百恭不再言语,却并非赞同我。
现如今看到朝上的永宁侯,不得不佩服百恭的先知先觉。
听说父王与胡人征战了大半生,忽然大彻大悟,若是胡人臣服,又何必赶尽杀绝?于是永宁侯便受此分封,听来好不气派,其实不过是个虚位,质子一般。
然而不久之后又听见另一种说法,说父王不过是迷恋赫连氏之子的美貌,舍不得杀他,才寻了个借口将其留在宫中。
我听到这谣言时甚是气愤,我的父王,英明圣武的大宣帝王,向来不近女色,又怎会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然而永宁侯的相貌的确叫所有人惊艳,心生倾慕奉若神明者有之,而怀有邪念试图沾染的人也必定不少。
我的担忧在两个月后栎馨阁竣工之时化为了现实。
那日,父王竟然留宿。消息传出,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父王开始深夜传召永宁侯,朝廷中人立即分为两派,老派的口诛笔伐急于声讨这个媚主的胡族祸水,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则立即想法儿打听永宁侯的喜好生怕巴结晚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边守大将军贺广因押解赫连氏之子回都,竟然也受到重用。
朝臣原本笑话此人土气,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得势,也只被当作无用的国舅爷一样看待。
我却知道这贺广极不简单,他既然能在群臣面前如此韬光养晦深藏不露,抱负必然不小。
自从永宁侯得宠后,父王只有一个变化叫我窃喜。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针对我,以窥探我的心思迫得我手忙脚乱为乐了。而我既然少了父王这层顾虑,自从十六岁第一次用令牌大模大样的出宫后,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滥用这权力。
每次出宫,有一个地方是必去的。
那便是——天玄门。
自从有了司鸿这个朋友后,有如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奇人异士听了不少也见了不少。真如百恭所言,天玄门下奇才辈出,到了这一代,共收弟子七人,按入门的时间先后排辈,司鸿虽然身为代掌门却是二弟子,我只是暗暗怀疑他的那柄玉萧中有何玄机,却从没真正见识过。
三弟子善弈,也善暗器,如果好好的坐着,身上却突然掉下一只飞鸟来,不用猜都知道是他的杰作。他打|穴的位置极准,甚至闭起眼睛也能听音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