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尊-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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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着我的衣领。
姬绍熙,你听清楚,这胡人已经死了!是我监刑,亲眼看他断气!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我只是笑。
短促的笑,断续的笑,尖锐的笑,连绵的笑,叫人不寒而栗的笑。
一切都带着疯癫的征兆。
他好像被吓到了,也好像发怒了。
他大吼,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把他变成这样的!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这时另一个尖细的声音插进来。
他说,是小的手下两个太监说漏了嘴,叫他知道那胡人要被凌迟的事情,便要死要活,三殿下不放心,特地过来看过,那时还没成这样。直到那胡人断气,他才忽然变得不对劲……莫非……
你要说是那胡人恶灵作祟?!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太子殿下,您别忘了当年……
好了!先把他关起来!快传太医来看!
这人不耐烦的命令道。
我去向父王禀报!
几天里,有许多人陆陆续续的来,再陆陆续续的走,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气。
他们似乎很忧愁,但这与我无关。
我只是一心一意找我的百恭。
也不知过了几天,突然被带出去。领路的太监越走越高,最后到了一座新建的高台上,面前有祭坛烛火,还有一个年逾花甲的道人。
他说,四殿下,许久不见。
这个人我以前在天玄门见过,于是我笑着问他,天机子道长,你可看见百恭?
道人答非所问,在下听说殿下被恶灵附身,得了失心疯,特来除魔。可如今看来,殿下不过是心魔太重,只要认清了现实,便无大碍了。
道长说的我听不懂,我只想问你百恭在哪?我正在找他。
殿下,睁开眼睛看看吧,你心里知道的,他已经死了。
我开始大笑,这人的笑话着实好笑。
道人答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劫数?这是他的命,这是他的槛,逃不掉躲不过。
我越发大声笑起来。
他又说,就像你注定要成为末代的君王,而他也注定会死。
我不理他,只管自己笑得开心。
他最后说,他拿自己的性命来换你活下去,你就这么活给他看吗?
我笑他,你们这些道人相士总是喜欢胡说一气,今日这样明日那样。百恭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就算死,也是要死在女子手里的,他自己这么说过的。啊,我明白了,定是青茗那小丫头串通了你来诓我!
死在女子手里?
那道士疑惑。
是啊,百恭说过的,他娘亲为了不让这预言应验,才让他从小待在寺院里诵经念佛的。
……
道士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若我告诉你,是他记错了呢?
记错了?
这预言是先师二十年前给的,当时我在场,我们在西燕边境游历时,遇见了他母亲。她正在逃亡,却要临盆,多亏先师搭救才终于化险为夷。那孩子出生时,先师预言他命中劫数,可惜她母亲汉语不好,这才听岔了。
究竟是什么预言?
……先师说的是,这孩子会因和女字有关的人而死。
他盯着我,目光犀利,我如同被定住了一般,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他问,你可是姓“姬”?
那一日,四皇子姬绍熙的身影消失在宫里。
有人说是他是失足跌下高台。
也有人说他是被恶灵迷住了心神,自己跳了下去。
而根据当时在场的太监所言,他是听了那道士的话,突然脸色铁青,神情诡异,等其他太监宫女察觉到不对劲却为时已晚了。他大哭大笑,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一不小心便从高台上摔了下去。
询问天机子,他只是自责,说不应该把预言的真相和盘托出。他只是要姬绍熙认清现实,却反而将他逼上了绝路。由于那个预言,他认定是自己害死了百恭,也许因此才承受不住。
都说姬绍熙死了,但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尸首,也有传言说他瘫了,被关进幽暗的冷宫。
无论传言如何,姬绍熙从那天起,自宫中消失了。
无影无踪。
那老宫女一边帮我梳头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
我问,那个姬绍熙长什么样?
她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盯着铜镜里我的脸直发楞。
我朝她笑,莫非你也觉得我和他很像?
她吓得哆嗦了,赶忙跪下求饶。
小的该死,不该说起那不祥之人。大人饶命啊,切莫告诉太子殿下。
我叫她起来,笑着说,这怎么能怪你呢?本来就是我一定要你说,你不敢不从,何罪之有?如此说来,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啊。这头才梳了一半,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这才醒悟,安心继续帮我梳头。
大概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替自己补救,她轻轻的出声,道,其实仔细看,大人您和那人也不是那么相像,那人阴郁乖戾,如连绵小雨,而你像春日,温暖却不炙热,单是这笑容便极为不同,那人何曾这样欢快的笑过。
是吗?我在铜镜里轻轻一笑。
她又絮絮叨叨半天,终于把头梳完,退了下去。
我站起身,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收起脸上的笑容。
春日?……连一个宫女也知道用春日来作比喻。
她可见过真正春日般的笑容?
可知道这份温暖?
我等待了十三年终于等到的春日,却在刹那间被这座宫殿的阴寒摧毁了。
百恭死了。
因为姓姬的人而死了。
我是姓姬,但姓姬的又何止我一人!
父王,隆,淳……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又怎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我攥紧手心,在心底冷冷的笑。
——复仇开始了。
26(下部开始)
26
我叫恭喜,年方弱冠,是东宫里一名小小的侍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叫我小喜,他们喜欢这个名字。
有种说法叫做人如其名,我既然叫小喜,每日自然是乐呵呵喜洋洋的。
我喜欢笑,脸上也总挂着笑,虽然有时未免显得有些傻气。东宫侍卫人数众多,俸禄大抵相当,结果就有几个古灵精怪的想着私设赌局,好捞些外快。我也常被他们拉去玩,只可惜赌运不佳,一来二去就输光了所有的钱。
没钱就没钱吧,反正人在宫里食宿都有照应,我也不在乎,但春菊姐姐却爱打抱不平,气势汹汹的踢了那个赌局,她是太子殿下的近身侍女,若她扬言要向太子殿下告发,又有谁会不怕?
就这样,我的俸禄回来了,春菊姐姐却不放过我,用一根手指戳着我的脑袋,唠唠叨叨教训半天。
说什么这群人明摆了耍诈存心坑你,说什么你怎么没点戒心,说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朝她笑,小喜记住了,这次又害姐姐操心了。
她脸一红,道,你的命是太子殿下捡回来的,若你不好过,岂不是叫太子殿下面上无光?
我作揖,太子殿下的恩德永生难忘,姐姐的好意小喜心领了。
她点点头,刚要走却想起了什么,道,太子殿下明日回来。
我赶忙应上一声。
我虽身为侍卫,但半年前一场离奇大病却教我失掉了所有功夫,成了一介废人。一个侍卫没了功夫,自然是要被赶出宫去的,多亏太子殿下恩典,说这宫里吃闲饭的也不多我一个,这才好容易留了下来。
然而,若要在这东宫里混下去,光靠太子殿下发话是不够的。
幸好我本就有个绝活,叫人快乐的绝活。
只要有我在,大家伙儿总是笑声不断,无论是侍卫太监还是宫女,明明已经笑出了眼泪,笑得直叫肚子痛,还是一边揉着肠子一边说,小喜,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我向来好说话,既然大家要听,那便再说一个。
于是又引来一阵大笑。
他们若还要听,便再来。
一个一个又一个。
直到大家终于笑累,我也暂时想不出新段子的时候。
他们总是感叹,小喜,怎么不见你这样笑得前仰后合?
我便朝他们无辜的笑,若是我也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又怎么讲这些笑话?
因为这,东宫里的人对我都很好。
我是东宫里唯一的开心果。
我的名字叫做恭喜。
太子向来操劳,不到三更半夜不会回寝宫歇息,身为侍卫自然也只能候着。
已经入冬,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生疼生疼,几乎睁不开眼睛,我本来就瞌睡得厉害,干脆闭目养神起来,反正已经没了功夫,看不看守都一个样,宫中侍卫众多,也不会因为我一人偷懒而出什么大事。
正在神游太虚,突然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喝道,你好大的胆!值夜之时竟敢偷懒!
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气势汹汹的太监总管,这人向来仗势欺人,被他抓到真是糟糕。
我只好一边苦笑,一边忍受他劈头盖脑的责骂。
外面怎么啦?
有人在殿里发问。
太监总管赶忙换了一幅语气,毕恭毕敬道,不过是个侍卫值夜时打瞌睡,小的看不过,教训两句,却没想到惊扰了殿下。
那个人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哪个侍卫?
……是恭喜。
怎么又是他?
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叫他进来吧。
我因祸得福,竟然得到恩准可以进殿里去躲避风寒,实在高兴,而那太监总管必定心里有气,但他除了狠狠瞪我一眼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泄恨了。
一进去,便先跪下谢罪,说自己罪该万死,说值夜不应该打瞌睡,说太子殿下恩重如山。
那人听得不耐烦,叫我赶快住了嘴。
他细细打量我,我则回应自己的招牌傻笑。
他皱皱眉道,你嘴上说不该,脸上倒笑得灿烂。究竟有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我笑,外头实在冷得很,里面暖和多了,能进来自然高兴,真是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你就不懂得掩饰一下?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就不怕我把你扔出去冻个三天三夜?
我苦笑,怕,实在是怕。但这条命是太子殿下捡回来的,自然任凭殿下处置。真可惜,小喜本想留着小命好好报答殿下,现在看来怕是没机会了。
报答?说得好听,你就靠公然打瞌睡来报答?
我吐舌头,尴尬的笑,殿下可知樗树?
他嗤笑,莫非你想借古典说自己是大材?不适合侍卫这种小职?
不敢不敢,小喜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是当大官的料就不要勉强,不像有些人……
有些人?
小喜认得的一个侍卫有个亲戚,自小读书,没什么文采偏爱做诗,还说要流传千古。有一年大旱,那里的太守设香案求雨,这人便自告奋勇写诗以记录盛况。
都写了些什么?
他这么写:“太守祈雨泽,万民感恩德。昨夜推窗看,见月。”
殿上的人微微一笑,有意思,本该下雨却见月,不是摆明了说那太守求雨无用?这太守见了必定生气。
太子殿下明鉴,那个太守看了果然大怒,要把这人发配到云阳。这人自小父母早逝,靠个独眼的舅舅拉扯长大,临别之际,心中感慨甚多,于是赠诗道:“发配到云阳,见舅如见娘。岍人齐下泪,三行”。
殿上的人又笑了,因为舅舅独眼才只有一行泪,三行,亏这人想得出来。
等这人终于到了云阳,拜见当地官吏,那官吏看了他的诗觉得有意思,便指夫人为题,令其吟诗。这人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