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尊-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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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你算哪一种?
陛下说小喜是什么,小喜便是什么。
……你很会应对。
谢陛下。
可你若以为单靠耍耍嘴皮就什么都能糊弄过去便是大错特错了。我便知道一个人,乍看上去迷迷糊糊,即便被人算计了也不在意,总是笑得温和无害,就因为这,上至先帝,下至宫人,没有人不喜欢他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下定决心真要做些什么,即便用尽一切手段也在所不惜……
父王说着仿佛陷入了沉思。
我静候片刻,不见动静,这才去抓子故意弄出些声响。
他如同猛然惊醒一般,皱了皱眉头,道,你可知道这人最终下场如何?
小喜不知。
片刻的沉默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死了。
“啪”的一声,连我最后一片可以活子之地都被他攻破。
父王缓缓道,落子无悔。
那声音,竟像是一声叹息。
我本能的感到父王语气中的异样,若是顺着这条线索深挖下去,说不定能发现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怀着这种想法回到侍卫房中,还未进门,却隔着门缝发现里面站着一个人。
我本以为是天枢,定睛一看却又不是。这人背对我站着,着便服,虽一身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他傲然绝世的风采。
我的手莫名的颤抖了一下,用力推开门,他便转过身来,朝我张开双臂。
小喜,我回来了。
隆回来了。
若是小喜一定会欣喜若狂的跑过去抱住他,所以我紧紧地抱住了他,若是小喜一定会流着眼泪吻他,所以我长长的吻了他。
我告诉自己,这里没有姬绍熙,有的只是小喜。
因为小喜该这么做,所以我做了,仅此而已。
隆道,我一回宫便听到你被调进了盛德宫,父王他可有故意为难你?
我顿了一下,摇头。
他却皱起眉头,抓紧我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不过现在不要紧了,我已经回来了。我们这就回东宫去。
他说着就拉我往外走,我忙道,不向陛下通报似乎与理不合吧。
他却说,现在先随我回宫,明日我自会前去请罪,要是现在让他知道,我们便走不了了。
我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然而刚出门便遇上天枢,他虽不曾见过隆,但一见这架势顿时心下了然,我暗暗使了个眼色,他便默不作声的退开了。
出了侍卫房,疾走一阵便到了盛德宫门前。两旁的侍卫看到隆连忙下跪不敢阻拦,我抬脚正要跨出去,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喝:且慢——!
一回头,竟是侍卫长全叔。
隆怒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我去路!
全叔一溜小跑而来,满脸堆笑道,小的怎敢挡太子殿下大驾,不过是叫住宫中侍卫恭喜罢了,今夜该他轮值,误了可不好。
值夜这等小事随便找个侍卫补上便好,现在我就是要他随我回东宫,还不快快放行?!
全叔却赔着笑,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拖延时间。
隆见吓不退他,正要强行离开,却看到大队人马疾驰而来。
——父王驾到!
父王看到隆,道,隆儿,原来你已经回来了,怎么不来请安便要匆匆离去?
隆的语气坚定异常,父王,儿臣今日前来只为带小喜回东宫去。
不行。
为什么!
你何必明知故问?
就因为他是男的?就因为我喜欢他?
他是男是女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你为他神不守舍意气用事,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竟不惜与你母后发生冲突,现在还敢公然顶撞于我,这变化实在叫人心寒。
隆毫不示弱。
父王也好,母后也好,为什么一定要将帝王定义为这样的模式?不能爱恋,不可专注,必须舍弃一切情感,抛却一切弱点,谁说只有这样才能当好大宣的太子?!只要不将感情和政事混为一谈,保持一个帝国太子应有的风采,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听你侃侃而谈,似成竹在胸。只是你不要忘了,你只是太子,还不是大宣的王,若我要废你,易如反掌。
这话一出口,空气顿时为之凝结。我也未曾料到父王竟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暗暗心惊。
谁知他又忽然温和的一笑,语气缓和了许多,道,隆儿,你是父王最欣赏的孩子,其实我也并不想为难小喜,我知道你担心他,所以,只要他在这盛德宫里安安分分的当他的侍卫,无论是谁,就连你母后也动不了他半分。
不过,若你继续一意孤行,真的逼为父下旨废你,你猜谁会是那第一个倒霉的?
就这样,我在盛德宫的侍卫生涯继续了下去。
就在隆灰心丧气回宫去的第二日,他来找我,他的眼神坚定,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他说他一定会尽快稳固自己的势力,做一个让父王无法废黜的太子,然后接我回去。
他让我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暂且忍耐。
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
直到他来接我。
我点了点头。
他便一把抱住我。抱得如此之紧,仿佛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然后,用力推开我,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上,这才转身,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天枢。
他看着我,眼中似有几分笑意,我走到他跟前,他却不说话。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想了一会儿道,我只是想不通,他原本是那样一个人,现在却护你至此,感情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我问他,你爱过吗?
不知道。
那便是没有。
我说,若你有一天投入全身心轰轰烈烈的爱了一场,便会明白了。
隆实践了他的承诺,努力稳固地位,壮大势力,他的忙碌有目共睹,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努力抽出时间来盛德宫看我。
他虽从不说自己的辛劳,但我却能从他日渐清瘦的脸庞上看出。
发展自身势力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加困难,他与皇后闹僵,先失外援,而与父王不合的消息也早就从宫中传入朝廷,攀附在他手下的人不乏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辈,眼见太子日渐失宠,为求自保自然开始摇摆不定。
失去了父王这座靠山,一切辛劳和苛责都成倍的放大,但他却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部分臣子在这场父子争斗中选择了观望,而另一部分则把筹码押在了其他人身上。
这便是三皇子淳了。
淳给人的感觉向来不伦不类,谁都不会将他视作主宾,也许这和他的出身有关。他的母亲是宫中不起眼的嫔,当今皇后过去的贴身侍女,皇后献上她只为在争宠时增加一个帮手。而淳的母亲也确如皇后预料的那样,努力维护着她的利益。
也许这是出于仆人最值得夸赞的忠心,也许这只是无奈的屈就,因为皇后是西燕的公主,出身高贵,盛气凌人。总之,我对淳的母亲的认识,只停留在父王的几次游园中。
她总是低着头,温婉的瑟缩在众多嫔妃身后,即便偶尔与旁人相谈甚欢,可一旦皇后不悦的目光投射过来,她便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语。
她虽是嫔,却比一般宫女更像奴仆。而皇后对她的态度也远差于对待一般的嫔妃。
她注定是她永远的主人。她注定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层奇特的关系随着血脉延续到了淳和隆身上,所有人都自觉自发的将淳看作未来朝廷中最受重用的亲信,若不是因为隆与父王失和,恐怕不会有人想起,他也有可能登上帝位。
他的尴尬在这一刻终于成了幸事,父王也好,隆也好,他两边都沾,两面讨好。
自然成了许多人巴结的对象。
说到底,他才是这场争斗中最大的赢家。
就在淳的势力暗地里逐步壮大的同时,我的计划也慢慢进行中。
初夏时,侍卫里多了个空缺,于是,霜琴便入宫来了。这办法果真如天枢所料,极费时间,但姬绍熙早已将自己的一生赌上,除了时间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输了。在等待白家弟子入宫的间隙,我还是乖乖当好我的侍卫,努力讨所有人的欢心。而霜琴轻功卓绝,也常趁夜色出行,暗中收集宫中鲜为人知的隐秘。
就这样,我知道了一个传言。
关于父王的弱点。
我那个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流着好战血液的父王,竟然会晕血。
我这才想起那年玥华大婚,酒水倾泻在父王的双手上,他看到那片殷红,突然变了脸色,发现用丝帕擦不干净时,竟一把推开玥华气急败坏的离去。
这一切反常的举动现在都有了解释。
原来,完美如神明般的父王竟也有弱点,这个事实使得复仇原本渺茫的希望再次鲜明起来。
而我所要做的,便是证实这个弱点,再善加利用了。
入秋时,我参加了生平第二次围猎。去年这时候我还在东宫的队列中,一转眼却成了盛德宫的人。
父王的排场无疑是所有皇族中最为隆重的,随行人员中仅侍卫便达十余人,由侍卫长全叔挑选,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凭借天枢的关系,我也轻松入了队列之中,父王看到我在,冷冷一笑,谁都明白,我在侍卫中不过是个摆设,但他也并不因此非难,反而将我调到身旁,注意到隆不时朝这里看来,便会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
而对于我来说,则多了一个近身观察父王的机会。
他除了在号角鸣响前向天空射出了第一支箭外,其余时间不过是坐在临时搭建的行宫大帐里悠然的下下棋喝喝茶,听两旁来报,哪位皇子方才又猎到了什么,记入账册后,总计多少等等。
或是居高临下,看下面人追赶猎物的情景。
他也极少看呈上来的猎物,至多不过是称赞两句晚膳时新增的野味。
我的父王一向小心谨慎,虽然他晕血的传言有板有眼,但这事情性命攸关,尚不能轻易相信。
于是,在秋猎的最后一日,我终于决定铤而走险,主动试探。
父王如前几日一样,纵使出了大帐也只是在附近走动。
这里地势较高,围场里的情形一目了然。年幼的七皇子和九皇子原本就只是陪衬,尚在狩猎的不过是些随从。或许是最后一天,隆看上去心不在焉,淳在众人面前也小心翼翼的收敛着锋芒。大家都明白这场秋猎在片刻间便可结束,现在,只等父王的号令了。
父王看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没什么意思,真要回去,远处突然传来烈马嘶鸣之声。其声凄厉,隐隐含癫狂之色。这匹疯马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撂倒几个试图牵住缰绳的随从,径直朝父王冲过来。
父王是经过大场面的人,身侧还有影卫相护,竟不曾动容。
所有侍卫都一拥而上去拖缰绳,那疯马长嘶一阵,身子虽被迫向后仰起,眼见前蹄就要生生压下。
我在心里暗笑,窜前一步,拔剑,用力挥向马的喉头。
刹那间——鲜血喷溅而出。
半身的衣服湿透了,却掩不住血液的温热。
天枢跟上,侧里再补一脚,马便翻倒在地,断断续续的抽搐着。
我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水,转身,跪下,道,陛下受惊了。
父王没有说话。
我偷偷抬眼,正看见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我又开口,不知陛下一切安好?
说着,借机抬头去看他的脸色。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