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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冷香(第一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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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疑惑:“那和我,又有什麽关系?” 
  明宇停下手来:“一来呢,你出身寒微,就算是得宠也无外戚之虑。二来,你是男子,没有子嗣,也与後位无缘,就算是你得宠,那些妃子阴毒的手段总不会全使出来,毕竟你是男妃,与她们总不能在生育的事上一争长短……还有,大概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了。”他低下头来,注视著我的眼睛:“白风,你做了什麽让他注意的事情?” 
  我低头想了想,大概是……那个卖字的事情吧。 
  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皇帝。 
  明宇轻轻吁口气:“要把你迁到什麽地方去?” 
  我沮丧地说:“也不算远,就是宣德宫。” 
  明宇笑笑:“不要皱眉头了,宣德宫离啓泰殿那麽远,皇帝要是想占你便宜,不得把你安的离他近一些?现在一个东一个西,你不用怕。就算升位,不一定会要你侍寝。” 
  他最後两个字听的我打了个哆嗦。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当然立刻感知到了,手指微微用力握住我的肩膀:“皇帝升你,大约脱不了两重意思。一是当个挡箭牌,他总不能老独宿单眠,会被太後念叨,找个美貌侍宠呢,又怕史官笔锋。或是宠哪个女子,难免後宫醋海生波,是非不断,况且,外戚之祸他也一定是要避开的。再说,你不会生孩子,当不了皇後,搅不起风波,安全妥当。” 
  我呆呆看他:“明宇……你好厉害,足不出门竟然对外面的事这麽清楚……你认识皇帝?” 
  明宇摇头:“谁认识他。” 
  “那你对他的事如数家珍……” 
  明宇敲了我一记:“你以爲都象你一样的笨啊,远了不用说,就是这思礼斋里面,谁肚里没有几个主意牢牢笃笃的蒙著。” 
  我不知道。 
  目光慢慢移开,看著桌上跳动的烛火。 
  我什麽也不知道,连明宇是什麽来历我自己是什麽来历,我也不知道。 
  “想什麽呢?还害怕?”他问。 
  我打起精神说:“不是,只是觉得……你看,你刚刚从冷宫出来,本来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但是……明天我又要搬出这里,不知道将来想见一面两面的是不是还方便。以前那种……那种快乐的时光,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明宇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要迁到天边去呢,不过就是两步路,难道我还不能去见你了。再说,你觉得你就这麽顺顺当当的能离开思礼斋?成英殿里不知道多少眼线,太后的,洛妃的,梅妃的……你足不出门,那些人早就开始算计你了。你觉得姓玉那小子当年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到皇帝一夜,是容易的事?再说,虽然皇帝被他勾引得手,可他现在不还是留在思礼斋,当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书?那些女人才不会这麽顺顺当当让你就迁进了宣德宫去,明天早你等著看吧。” 
  我抱著呻吟了一声。 
  天哪,本来我就够难受的,让他一说,简直像是一条活路都没有。 
  “今晚睡不著的人多著呢,你干嘛要睡不著?你正该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明宇促狭的挤挤眼:“不光明天,以後每一天,你想再安安实实睡一觉,恐怕都不容易了。” 
  “啊……”我哀嚎:“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来打击我啊!” 
  他不疾不徐说:“安慰你当然要安慰,可光安慰你,你不长点警性,包你明天能看到日出看不到日落。” 
  我连哀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桌上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想安安全全本本份份的活下去吗?这点心愿就这麽难以实现了。 
  “行了,有我在呢,保证你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他摸摸我的头:“看看,吓成这样,怪可怜的。” 
  这个人……除了风凉话他就不能说点别的嘛。 
  “你洗洗睡吧。” 
  “我睡不著……”有气无力的挣扎出一句话:“你要困就先去睡。” 
  他拔下头上的簪子拨拨烛芯:“我也不困,白天等你的时候睡了午觉,走乏了。你睡不著的话,我陪你说说话。咱们也有好多时候没有在一起说话了。” 
  我嗯了一声,抬起头来问:“你身体好麽?” 
  “都好了。” 
  我叹一口气,又趴在桌上。 
  “皇帝估计是忍到头了,无论如何,封你总是太急了。你无容无德无工……当年洛氏晋贵妃也是生下长公主之後的事,你倒好,还没有侍寝过一夜,就一跃而上,只比贵妃贤妃低一头。何况,就算要升你,也要择良辰吉日宣告天下,册封行礼,沐冠迁宫。现在倒好,赶得像是私奔一样。你明天迁地方倒是容易,但是宣德宫空了不是一天两天,估计皇帝这句话说过,内务府已经乱了锅了,礼服是肯定来不及给你做的,各式封礼要在一夜间办齐,除非他裴德和朱义方长了三头六臂神仙腿——摆明是不可能的。” 
  我对这些既不懂也不关心。 
  明宇斟了茶给自己:“不要说我狠心,从明早起,你得好好补补礼仪典范。现在全宫上下,所有眼睛都盯在你一个人身上。不知道多少人咬著牙要把你生吞活剥了,可不比现在这麽大大咧咧。说错一句话,说不定会跳出十七八个捏错的人。好在本朝惯例,侍君的地位是比较超然的,就是见了洛妃和梅妃,也只要揖礼,嫔见了你倒要行半礼,其他的命妇更不要说,比你矮著不是一级两级,省得你向许多人躬身弯腰……我看你本来也不是个能弯的下腰的性格。梅妃阴柔,洛妃泼辣,後面的两个,李妃懦弱,亦妃也是个面人捏的,不足为惧。倒还有两个得当心的。一个是刘嫔,一个是盛采人,这两个女人虽然入宫日子尚浅,但身後的势力都不容小觑,本人又有几分聪明人才,不是安份的人物。” 
  我看看他:“你倒懂的真多。” 
  他毫不客气,把这皮里秋阳的一句照单全收:“客气,客气。这後宫如此无聊,不打听点閒事说点閒话,日子可是真没法儿过。” 
  我翻翻白眼,换个姿势继续趴我的:“我倒不怎麽关心这些女人……我主要是……” 
  “怕皇帝把你按上床?”明宇说的好不怆俗:“你以为你是天仙下凡啊。” 
  我愁眉苦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明宇嘿嘿一笑:“那我给你两个主意。喏,屋里有油灯,你把灯点了,等油热了,往自己脸上一泼,从此变个活鬼脸,皇帝要还想上你才有鬼呢。” 
  我打个哆嗦:“你说的轻巧,那还不疼死人了!再说,一个不好烫死了怎麽办!” 
  他一拍桌子:“你看,这条康庄大道你不爱走。还有一条呢,也比较险,赶明儿你要见著了皇帝,当面说,你可以当个侍君,而且绝对当的安份听话,对他言听计从俯首贴耳,他让你装什麽样你就装什麽样,他让你怎麽骗外人你绝对照作,只求他别碰你。不过我不保证你这麽说会不会惹恼了皇帝。” 
  我又叹一口气。 
  我又不缺心眼儿,这话说出来摆明是九死一生,不比泼热油好哪里去。 
  “还有一条呢,就是你从今儿起打起精神夹起尾巴作人。把自己收拾得越难看越好,但是武装要穿的越严越好。最好满身涂毒发里藏针,你现在在後宫也算是一人之下了,让所有人都怕你,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在皇帝面前,就尖酸刻薄尽量的俗。” 
  我打起点精神:“听起来倒是能少受点罪……” 
  他瞥我一眼:“就你这懒散性子……唉,我怀疑你能让谁怕你!” 
  我一挺胸:“你别小看人!” 
  明宇一笑:“我还真不是小看你。这麽说吧,象贵妃,她御下严谨,时常的罚了宫女太监顶著砖头跪碎瓷片子,一跪一天背宫规——这还是她手段里最轻最宽柔的,你干的出来不?” 
  我眨眨眼。 
  “再说个普通的,去年有个新晋的文女,当脸碰到她,行礼慢了一慢,她让人拿了竹板皮抽掌嘴,当场打掉了那女子七颗牙齿……皇帝就算再不挑,对一个缺了牙的文女,恐怕也宠不起来吧。” 
  我又眨眼。 
  “这宫里一年到头无声无息消失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西场子那里冷清?哈,我跟你说,那里可是全皇宫最不冷清的地方。内务府半年一检,云腾四年初宫女登录是一千二百四,二月新挑三百补入杂役,可到了七月再录,只有一千三百一,这中间的人呢?太监就更不用说了。这後宫就是个吃人的大黑牢坑……” 
  我继续眨眼。 
  “你觉得我吓唬你?我哪来这閒情。我只是不想……你也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了,你明不明白? 
  我点点头。 
  外头黑黢黢的,月亮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夜好长。 
  可我真希望这夜能再长一点,更长一点。 
  天不要亮,就好了。 
  “明宇……”回过头来,可怜巴巴看著他。 
  他淡淡一笑:“不用怕,我会一直守著你的。” 
  天,还是亮了。 
  小陈还不知道这件事,如常过来服侍我梳洗。明宇昨晚一夜也没有走,早上小陈起身时,他说回去洗把脸,等我的头发梳好,他也已经梳洗过了,头发束的一丝不乱,站在门口看我。 
  我一手握著头发看他,小陈轻声说:“侍书松松手,我把这边也梳上。” 
  我没说话,明宇一笑:“可不能再叫侍书了。从今天起,就要改口了。是不是,白主子?” 
  我不知道该哭该笑,明宇的一张嘴从来不饶人。 
  小陈像是没明白他说的什麽意思,陪一个笑,继续梳我的发。 
  明宇走过来,伸手松松一拦:“别梳了,这发式不行,头巾也不用系了,反正回来要重梳的。” 
  我看著铜镜,小陈正歪过头,有些疑惑地看著明宇。 
  明宇侧耳凝神,忽然一笑:“来了。” 
  来了? 
  什麽来了? 
  轻轻的,沙沙的脚步声响,很规律,很整齐。 
  我愣在那里,听著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 
  忽然心慌气促起来,像是要上刑场去开刀问斩砍脑袋一样。 
  前路荆棘满布,我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象明宇说的那样的日子,我能不能保住性命? 
  还有,如果我能活下去,这种生活,又要过到哪一天呢? 
  心里这样想,嘴里还要安慰别人:“好了,你别吓著他。” 
  明宇笑笑,不再说话。 
  那些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 
  明宇和小陈都没说话,这一刻门里门外静的让人心悸。 
  心跳却慢慢缓了下来。 
  “奴才丁兆昌,率三宫尚局,拜见侍君主子,主子大喜。” 
  声音尖细谄媚,听得我後背上一阵一阵冒冷汗。 
  明宇轻轻推了我一把,在耳边低声提醒:“说免礼,再让司衣的太监进来。” 
  我木然的把明宇的话复述了一遍。 
  小陈也反应过来了,急急跑去开门,看了好几眼,表情倒像是又惊又喜,而且照我看是喜大於惊。他喜什麽? 
  我真想大哭一场,可脸是木的,僵的,想哭也不知道该怎麽哭。 
  四个太监鱼贯而入,轻巧整齐,手里各有捧盒之物,先行一礼,然後说:“奴才们服侍主子更衣。” 
  我看看身上穿的青衫,转头看看明宇,他只是微笑。 
  不是那种我常见的微笑,或欢快或促狭或温文,是一种淡漠的,公式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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