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童-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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髓,痛不可忍,时光和岁月都不能磨蚀它,只会加深它,和茂盛成长的身体一起编织起来,成为一个荆棘王冠,加冕在永恒的眼睛里。
我一笑,道:“好孩子……”瑞白将刀拔出来,上面热血腾腾,向我一笑,竟直直插进他自己的胸口,随我一同向後倒去,细语喃喃:“这一刀,是为你待我的好……”
我慢慢叫著“瑞白,瑞白……”怎麽托他的头,他只软绵绵地倒下去,合著眼,雪白的小脸上沾满血,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那个自几个月便被我抱走的小孩子,养在烟熙宫的小孩子,喝著我的血还咂咂嘴的小孩子,牙牙作语满口叫著“薇薇,薇薇”的小孩子……
瑞琛自马上下来,踏上高阶,扫视一眼,沈声道:“惠帝纵火自决,此身此位系他人矫诏所为,从此玉牒除名,不复皇裔!”又向人道:“将惠帝尸身置於火中……”
火焚之兆,火焚之兆!
我大叫一声,便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抓著瑞白的身子,手臂,袖子……,他脱手而去,小小的身体被人掷到火里,我翻身爬起来,身下灰尘沾著鲜血,一步步向殿里挪,瑞琛俯身过来将我揽住,道:“速宣御医!”
我抱著他的腿,张著嘴,吐著气:“求你了,瑞琛,不要……救救他,求你……”瑞琛,你何以狠毒至此!瑞琛并不说话,只是伸手按住我的胸口。
没错,你可将此段波折,尽数抹去,便是先皇立你为帝,惠帝之名,再过二十年,还有谁知道,还有谁记得?我几乎忘了,他不是第一个你杀死的兄弟吧,第一个是瑞騂,还有瑞珩,对麽?
你究竟是先皇的儿子,流著他的血,即使性格不一样,骨子里的东西,如出一辙,如果非要说出差别的话,那麽,也许,你比先皇多喜欢一点儿沈叠薇。
瑞琛扳起我的脸,凑到耳旁,低声道:“我管不了你怎麽想,我经了许多事儿才知道,没有江山社稷,也不可能有你!”
那麽瑞琛,你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我断定你从未想过的一种可能,那就是待瑞白摄政後,我可以去找你,卸下重任,终老南山,天涯无处不南山!也许我不能陪你一生,你却可以陪我一生,如果可以放下那些难以放下的东西,如果,我是说很多美好的如果之後,兴许……,不是现在,眼前的模样……
我合上眼,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先皇,董雪湖,小十九,关汉亭……,还有站在梨花树下的父亲,含笑著,且忧伤著……
饰童 57…58 by 梓寻
傅明城跪地,大声道:“请皇上诛杀此人!”言辞激昂。
瑞琛格格一笑,道:“杀不杀他,还有先皇的法制,朕要杀人,也要明列罪状,他是罪人,可也要问清楚,现下先救下来也不迟,傅将军不必多言!”
傅明城一阵气恨,又无话以对!
瑞琛将其安置於烟熙宫,看御医施展浑身解数花费三天三夜才将其救回一口气,虽只是奄奄沈睡著,可也如释重负,处理一应事体,朝务并不忙乱,谁人之功,可以不言。去了三王爷府见过王妃,王妃喜极而泣,安慰两句便出来了,又向留园,衔春奔出来,抱膝大哭,小宝侍立一旁,十分冷淡。瑞琛见衔春额上有伤,便问道:“怎麽回事?”
衔春支吾了两句,慢慢道:“王爷起兵时……国公爷派人来抄家……”又低头不说话了,瑞琛抬起他的下巴,道:“快说!”
衔春擦了擦眼睛道:“他们过来扯我的衣裳,我拼命不从,只想著不能对不住您,就撞在柜子上,结果落下了疤,王爷不会嫌我丑吧!”又急忙道:“这个跟国公爷无关,他待我极好,极好的……”
瑞琛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在这儿歇著!”便往外走,小宝突然跑过来,磕头道:“求皇上示下,我家主子,怎麽样了?”声音哽咽,几不能语。
瑞琛走过他身边,径直出去,又仿佛自言自语,道:“没事儿,好著呢,有朕在,没人能伤著他……”他抬手好像揉了揉眼睛,便上车了。
回到宫里,静庵先生正候著,见瑞琛过来,跪地道:“草民有几句话想对皇上讲。”
瑞琛屏退左右,才道:“先生请坐下讲!”
静庵摇摇头,道:“皇上现下是九五之尊,草民一介寒窘书生,已不能张狂。草民想归於田居,隐世江湖。”
瑞琛愕然,道:“先生不要辅佐朕麽?更多的雄图伟业,还未开始呢,先生不是十分向往诸葛孔明麽?”
静庵一笑,道:“草民方才去看沈公子了,见了他,争强好胜之心全无,况且陪同皇上打下这江山,已是殚精竭虑,耗尽心智,皇上留著草民也没什麽用处,草民想回家侍奉高堂,恳请皇上成全!”
瑞琛踱了两步,才道:“先生既要走,朕也留不住。”想起与其深夜对坐,谋划策断,未免有些惜惜之情,又道:“先生急流勇退,才是真豪杰!”
静庵先生磕了头,道:“多谢皇上成全,临别还有句话说给皇上听,沈公子真正剔透玲珑心肠,草民虽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俗人,可也想劝皇上惜福。”
瑞琛扭向一边,叹了一口气,道:“个中曲折,一言难尽!”
静庵先生出得门去,瑞琛招人过来,道:“静庵先生为我一场辛苦,赠他万金回乡吧!”
有人禀道:“卓玉妃尚居於西南,可要接来京城?”
瑞琛摆摆手,道:“西南有行宫,让她安静地住在那儿吧,她是外族人,来了宫里多有不惯!”她是羌人的圣公主,不得与人行夫妻之事,每日只是念经修福,佑她一族安康,就不必扰了她了。
醒来已觉百年之久,仿佛世事皆为前世,恍然一梦,竟不知哪个是梦境,幼年的时光,肮脏的宫闱,意外的逃走,然後回宫,受辱,矫诏,之後满台的尸体,我有些茫然,好像等人告诉我:你刚才只不过看了一本传奇话本,那是别人的故事……
我眨眨眼睛,头也不能挪动半分,仿佛听见有人飞快地跑出去,之後进来一个人,瑞琛,是瑞琛!
所有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所有能言不能言的痛楚一齐袭来,我张了张嘴,被瑞琛掩住,他细声道:“别说话,好麽?”他俯下身来,头靠上我的胸口,道:“阿殿,我挺想你的……,我做了许多错事,你也也有做错的,咱们都不想了,就这麽好好的,好好的,好不好?”
我自被中抽出手臂,被他抓住,咬住手指,轻轻的,一下接一下,就像很久之前做过的,可是在现在和很久之前的中间,发生了好些事儿,让人难再回头!错事儿太多了,死的人也太多了,就是饮了忘忧,也於事无补。
他抬头望我,我摇摇头,道:“有好多事儿,你是为我错的也好,为这王位错的也好,终究错了,我也错了,错的比你多,你我相见,只剩下相互折磨,血肉模糊,所以……”
瑞琛猛然将我抱在怀里,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可也不要放了你,决对不能!”
我被他压得咳嗽起来,他松开手,命人送蛇胆浸的枇杷来,我扯住他的袖子,道:“你听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愿望!”
他点点头,道:“落魄江湖载酒行。”
我一笑,道:“你若不杀我,就放了我,我在这儿呆得太久了……”
他急忙道:“我可以迁都,还可以盖行宫……”
我望著他,你知道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声音低下去,不再说话,扶我躺下去,便要走,我急声道:“瑞琛,我还问你,在你现下有这王位时,在你现下大权在握时,会放手麽?会撇荣华而意南山麽?你不会,对不对?”他转过身来,道:“我忘不了我无权无势时,如一只丧家之犬,那时,我失去了你,对不对?”
我哑口无言,原来沈殿追求的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谁都看不起,不屑一顾!
他大步出去,我倒在床上,任人帮我拭身擦汗,有人过来,道:“沈公子饮一碗安神的药吧,好好歇息歇息。”我被灌下药,渐渐地睡过去……
瑞琛批阅完攒了几天的公务,便听内侍来报:衔春公子在宫外头跪了好些时辰,想要见皇上!
瑞琛双手擦了擦太阳|穴,命人将他带进来,衔春一身黑衣,脸色十分惨白,跪在地上,道:“皇上,是不是不要我了?”
瑞琛站起来,走了两步,道:“朕知道委屈你了,也对不住你,什麽偿不了,只能送给你些钱,派人送你回乡,过一辈子安分日子吧!”
衔春脸色一变,哭道:“皇上是嫌我脏麽,嫌我丑?我没被那些人碰著,那些人是沈公子的人,我给皇上的都是清白身子……。”又道:“沈公子呢,他干净麽?宫里人说他被……”
瑞琛脸色铁青,登时自龙椅上蹦起来,大跨步走过来,道:“你说什麽,你再说一句,朕活撕了你!”
衔春大叫道:“我没有说错一句话,我陪著皇上关在王府时,他在干什麽?皇上装糊涂麽?”又伏地大哭,道:“我喜欢皇上,喜欢的要死,我不要皇上厚待我什麽,我只要皇上不要撇了我……” 瑞琛冲到他身边,沈声道:“朕不会难为你,也不会罚你,不过是因著一句话而已。沈殿他若要杀你,毁了你,还会留你到现在,还会派他的近侍服侍你,护著你的安危?”
衔春只是大哭不止,瑞琛摆摆手,道:“朕确实对不住你,你,也好自为之吧!”言罢,走出殿去,衔春被人劝著扶起来,登上一辆马车而去。
外面一阵嘈杂,我睁了睁眼,便听人叫道:“傅明城,你活腻了不成?”定睛一看,傅明城手持宝剑,立於中堂,双目血丝一片,道:“沈叠薇,我要杀了你!”俞之虹也冲过来,迎在他身前,道:“你快住手!”
傅明城不语,两人格斗起来,一团雪光,傅明城究竟老成些个,虚晃一招,闪过俞之虹,走到床前,将剑置於我颈项之上,俞之虹不敢过来,只道:“傅明城,你退回去,我不告诉皇上,还保你一身荣华!”
傅明城大笑道:“荣华?狗屁!”又向我道:“你知不知道,阿九的坟给河水冲了,连一根骨头都找不到!”他伸出手,上面满是血泡泥土,惨声道:“我不停地挖,四下里挖,兴许被野狗叼了去,啃干净了!”
我合上眼,如果可以假你之手离开,也救了瑞琛!
傅明城哈哈大笑,手下便是仇人,一阵阵血气向头上涌,突然仰面倒下去,瑞琛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剑丢在地上,道:“把他抬出去,还未死呢!”便走到床前,凑到我脸上,戚声道:“你就这麽想死?沈殿,你要逼死我麽?”便抬腿出去了。
我动了动身子,瑞琛,我要你离了我,是要你放开,你不可能同时拥有,有事江山的心,有爱沈殿的心,有悔恨错事的心,小世子也好,王妃也好,先帝也好,许多人因沈叠薇而死,这些心,你抱的时间久了,会发疯的,我不要看你伤心,发疯,难过。如果丢了沈殿,一切都是新的,江山,臣民,後宫,皇子……,纵然你可能在某个深夜里醒来,暗自神伤,可是当阳光普照时,你的心,将是无比的欢乐和满足!如果沈殿在这宫里,万事不同,除去以前的恨事,必有新的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