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之后-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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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搞成这样。”维伦跪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扶著我额头,手抖得不成样:“发生什麽事了?”
“没事,打架。”我直接认为这是幻觉,可他掌心的触感又太真实,忍不住犯迷糊:“喂,几点了……”一开口鼻血就倒灌进喉咙。我只要出血就难止住,全都来自我妈的遗传,包括这张脸。妈的,要不是长得这个合他心意的摸样,估计维伦也不会一眼就看上我。
“你先别乱动。”维伦倒是冷静得快,一手托著我後脑一手就著路灯的亮拨我眼皮,急救诊断措施执行得有板有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天撞见人打破鼻子呢。
我乖乖任他摆布。血腥气这麽浓,还是闻得到他身上那股成熟自若的松木香。你看这个人就是这样,什麽时候都胸有成竹的。难怪我一说分手就潇洒自如地接受,估计他也没给过我多少真心。恋爱就像搞投资一样,傻子才不给自己留後手呢,更何况他还是个成了精的投资专家。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难受,反手去拨他手腕:“我没……没事,你走。”
“你别动。”他充耳不闻,把我拖到路灯旁靠著,从我身上翻出钥匙:“我开车,带你去小区急诊。”
“你走。”我咬紧牙关,拼命让话说得流利:“我不要你可怜。”
“好。”他飞快地答应,顿了一下,突然又靠得非常近,低声问我:“但你是不是可以拨冗告诉我,你有什麽地方需要人可怜?”
我语塞,一低头鼻血又滴出来,眼睛热得厉害。
他叹了口气,临起身弯腰摸我额头,声音异常温柔:“我去取车。你千万别躺下,还有,鼻血要流出来,不能吞下去。”
我依言坐直,结果立刻开始觉得天旋地转,只得在昏沈中胡乱应了一声闭上眼。
维伦在我面前逡巡一刻,随即离开。我听著他脚步急促地响个不停,无论怎麽回忆都没法子确定,刚才嘴唇上那麽温软的触感,到底是不是个吻。
我那公寓坐落在个所谓的富人区,治安相当不错。故而半夜三更鲜血淋漓的患者可谓是麟毛凤角,急诊医生见了我那叫一个欢呼雀跃,扑上来按牢了狂打止血剂,比伺候他亲爹还要殷勤。
如此一闹我自然没找到机会去问维伦到底为何走了又突然跑回来。就诊途中他出去通了几次电话,脸色沈郁得不像话,等我被医生三跪九叩地玩够了送出来,才靠著门框露出个微笑:“你这样子好像木乃伊。”
……我无语。娘的这黄绿医生肯定没见过帅哥,老子被打的是鼻梁,你往我脑门缠个啥子纱布!
维伦仍带著那个微笑,搀著我上了车:“我帮你请了假,可以休息几天。”
“嗯。”想必他联系过淫肠,知道我刚才闯了多大的祸,指不定心里有多鄙视老子,不然怎麽笑得这麽怪。
唉,其实我自己也已经非常後悔,但事已至此,淫肠要杀要剐老子都认了,多说无益。医生塞的那堆镇静剂开始起效,我恍惚得不得了,在车後座躺下後隐约记起有什麽话要嘱咐,可口齿含糊得厉害:“去……为啥……”
“医生说你有点脑震荡,休息一下比较好。我带你去个地方度假。”维伦手脚很麻利,拿外套把我裹牢,临转身又回来在我额前摸了半晌,一遍遍捋我脑门那些乱发。
……咳,出去躲两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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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层层卷上来,我没法再说话。失去意识之前嘴角再次被温柔地碰了一下。这次的感觉越发鲜明,如果对象不是维伦的话,我几乎就要认为那是个吻了。
一路上昏昏沈沈,睡一会儿,被鼻子疼醒一会儿,吞点止痛药又兜头倒下继续睡。途中维伦停下来喂我吃过点东西,甚至还买了条毯子给我盖上。我们一直没交谈,可不知为何,无论他做什麽,我都觉得理所当然,就算已断绝关系了,他一举一动也还都那麽合我心意。
目的地是比利时东南部依山傍水的某个小镇,抵达时已近中午。车子在栋小洋房前停下,维伦把我搀出去,刚站直就愣住了,冲著前院花园里问:“你怎麽在?”
“喂,喂喂,这是我家啊。臭小子。”对方是个气质散漫的壮年男人,银发蓝眼,身材精干,穿了件邋里邋遢的工作服正忙著刨地。他人很热情,扔了锄头扑上来跟我握手,一面问维伦:“这位是……?”
“薛童。”维伦向对方介绍我,出人意料地直接讲中文名字,而不是我跟鬼佬常用的“Tony”。
“这是威廉,”维伦又转头看我,有点尴尬的样子:“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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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之後──第三章(7)
……爸……爸爸。我满头黑线,看一眼园丁威廉,又看一眼高大挺拔的精英人士维伦,认为祖国南方地区的某句俗语已极其精辟地解释了此刻呈现在本人面前的自然现象:歹竹出好笋。
威廉倒是一点架子都没,见我浑身鲜血满头绷带的也毫不以为然,过来搀著我往屋里让,声如洪锺:“兄弟,第三次世界大战德国肯定保持中立,你这准备白做了。”
这笑话也未免太冷了些,我龇牙勉强笑笑应景:“咳,打架打的。”
“打架!”威廉看来是个典型的西欧老顽童,一听我说打架就来劲儿,眉飞色舞:“喂,喂喂,维伦没帮你打架?你为了他打架?输了吗?不过虽败犹荣啊哥们!”
……看来维伦没少跟他爹提起我。只是,喂,居然叫我哥们儿,我看一眼维伦,心想老子这辈分倒是长得快。维伦也一副满头黑线的样子,过来把他爹那爪子从我身上撕掉:“你这两天不是要去西班牙吗?”
“西班牙,西班牙有什麽好?她跟我分手了!”威廉横眉竖目:“你说我还去西班牙干啥?!”他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满口俚语:“女人,我跟你说,女人啊都信不得,对她越殷勤越没好下场!一小时前,众目睽睽之下,还一副非我不嫁的样子,结果一小时後就能说分手!”
哈,这话倒是颇合我心意,想起娜塔莉,老子咬牙切齿,跟他做推心置腹状:“你说得对!实不相瞒,我也刚失恋,这架就是那女人引起的!”
威廉闻言大笑,笑到一半嘎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先看维伦,又看我,一脸不可置信:“你……你跟女人……?”
“嗯,对。我有过女朋友,”我梗著脖子,故意不看维伦,虽然话是说给他听的:“我现在打算找新女朋友的。”
“新……新女朋友。”威廉仍瞪著眼,过了半晌突然又笑起来,一巴掌拍在我肩胛:“好!男人就该这样,让前女友们都去死吧,三条腿的猫(pussy,指代女性生殖器)难找,两只奶子的女人哪儿没有!”
这老头,下手全没轻重,老子给他一蒲扇夯得差点趴下,热泪盈眶地惺惺相惜:“大叔,找女朋友咱们一块儿去。不过……你有啥吃的,再饿下去我就得去看圣母玛利亚的老奶子啦。”
威廉抓了抓满头乱蓬蓬的银发,乐呵呵地去厨房张罗。我总算松口气,在沙发上瘫倒。维伦始终沈默地站在我们身旁,也不知刚才我那句“直人宣言”他到底听见没。
“咳,这个……”房间里除了厨房里叮叮当当外就是寂静,我有些尴尬,随手翻茶几旁边的相架:“你跟你爸爸长得不像。”
“我说过我们可以做好朋友。”维伦在我旁边坐下,脸藏在阴影里,声音很低:“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想趁你失恋在家人面前搞既成事实,所以你不必对我有戒心。之前我和威廉提起过你,他可能有些误会。待会我就去跟他说明。”
“咳,你……”他这麽单刀直入我反而更尴尬,而且心里还有股说不出的失落,“其实咱们也没什麽好误会的。”
“你说得对。”维伦从阴影里露出脸来,笑得很温和:“其实,很多人都说我长得象妈妈。”他靠近些,指点我去看相架:“我父母离婚许多年了。”
他已在岔开话题,可见那一切在他心里都已经过去了。我越发失落,原本打算问他的那些问题也懒得再开口,顺话下台阶:“你妈妈很高嘛……”维伦比威廉要高出一个头去,而且鼻梁高挺,威廉却是那种和气的圆鼻头,“……你鼻子长得也像妈妈。”我说。
“嗯,我妈是法国人。她老说自己鼻子长得太高太大,不美。”维伦揉了揉鼻子,笑得有些孩子气:“不过你还没见过我外婆,她那鼻子……才……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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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得很近,身上温暖地送过来松木香,搞得人浑身软绵绵地心猿意马。我翻个身,拿靠垫压在头上做掩饰:“我睡一下,吃饭叫我。”
“好。”维伦去拿了毯子给我盖上,又把靠垫抓下去:“别压著伤口。”
他蹲在我身边检查绷带,结束了也不离开,摸著我脑门捋额发,动作小心翼翼。我闭上眼,大气也出不了一声。
半晌听到他衣裤窸窣作响,似乎是站了起来,我突然忍不住,反手拉住他,低声问:“维伦,我们现在是朋友对不对?”
“……嗯。”他停了一下,把我的手送回毯子里轻轻拍了拍:“好朋友。”
……好朋友……日他娘的好朋友。我转过头,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醒来已经是凌晨。医生给的镇静剂药效过了,我头疼欲裂,偏偏时差还没转过来,火眼金睛地死活也没法再睡下去。
维伦在我旁边坐著翻书,见我醒了把我带到浴室:“先洗个澡,我中学时的衣物都还在,我刚才洗净烘干了,你应该可以穿。”
“啊……啊。”我仍迷糊著,低头看到件碧绿的T恤印著只蓝精灵,忍不住满头黑线:“喂,这个……也太可爱了吧。”
“啊?”维伦忙著放水,随即笑著过来,在我肩上轻轻搭一下:“不会,你比它可爱。”
可……可爱……,咳,也不知怎麽搞的,老子立刻连头都忘记疼了,从耳根泛著往上发热。
他身形高挑动作麻利,从背後看过去,宽肩细腰到极点。我捂住头愣愣盯著,心里又麻酥酥地有些犯傻,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以前两人在床上的情形。
维伦拾掇好了径直出门,我拉著他讲话也不搭腔,妈妈的客气得过了头,估计还是在跟老子避嫌。
咳,其实,就算他之前说“长久关系”之类的是玩老子,那也没啥好愤恨的。毕竟大家现在是朋友,跟他在一起我如此开心,又何必小肚鸡肠地再算老账,况且我也不是没骗过他。
糊里糊涂地冲了个澡,洗下一缸血水去。拆掉绷带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摸样。这……这叫一个何等的惨不忍睹,鼻梁里的淤血估计散开了,白眼球一片猩红,脸肿得没个形,整个一瘦身版猪八戒。
咳,也难怪维伦要跟我做好朋友,对著这副尊容要还能燃起性趣来,他不觉得变态我都觉得变态了。
悻悻地换上衣服出门去。他也还真细心,准备了条松紧裤腰的多袋七分裤给我,穿上刚好当长裤。这个,子曾经曰过:人高长脚人矮长鸟。所以个子矮不等於不男人,老子不郁闷,嗯哼,一点也不郁闷。
“你一直睡,我叫都叫不醒,先吃点东西吧。”他将热汤与面包端过来,那香味,绝对让人食指大动。
几十小时不吃东西我也的确饿了,老实不客气,如狼似虎地扑将上去:“喂,你还会煮饭啊?这辈子往後我跟你混了!”
维伦似乎给我那句马屁拍爽了,摆了膳也没好意思走人,坐在我旁边定定地看著我吃。过了一会儿突然斟酌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