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 清静-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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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姓骑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刚从南疆赶回来。”
“哦……”沈姓少年点了点头,突然撇开头闷笑了起来。
谢姓骑士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又是尴尬又是羞怒,喝了声。“沈焱!”
“别误会……”沈焱才说半句,又噗哧噗哧地笑了起来,好半天才止住。“谢兄莫误会,我不是笑你,只是想起此事便觉有趣……谢兄可知君山潇湘山庄的秋庄主,曾宣布要在重九论剑大会前借着地利先办场小论剑大会,为他独女秋离衣招亲?”
谢姓骑士不知他为何说起此事,想了片刻,点头。“有听过。”
沈焱又笑了起来。“秋庄主要办小论剑大会,武圣庄柳残梦作为他的儿侄辈,自然也该出席捧场。结果柳大少竟与人合谋,帮助一个白衣小子赢了这场大会,又哄又骗地让秋庄主在天下英雄面前承认了这桩亲事的有效。”
谢姓骑士不耐地皱起眉,无聊的眼神送过,似在说,阁下何时也变得这么东家长西家短了。
“接下来才是重点 ̄”沈焱笑得阳光万里。“你道那白衣小子是谁?!她就是秋离衣本人!这下可好,秋庄主曾被柳残梦激得板上钉钉着说——这白衣小子不死,秋离衣绝不另嫁他人!”
“咦!”谢姓骑士听出奥妙来,不由问道。“那结果……”
“结果自然是秋离衣自己娶走自己,秋庄主招亲的如意算盘打空,又丢了个大脸,那个火气之大,如果柳大少还敢留在当场,保证会被拆成十七八块拼也拼不齐——你没在场不知道,秋庄主平日望之俨然既之也温,那天破口大骂声震群峰,连悟心大师的狮子吼都比不过。柳大少不是笨蛋,当然是连夜远遁,放话说十年之内绝不再进君山一步,以为谢罪。”
“柳残梦跑了?”谢姓骑士没想到堂堂武圣庄庄主居然也会干出如此无品之事,不由哑然。
“现在你知道了吧,论剑大会的主办人都跑了,还能论什么剑,大家只有将此事归入人力无法抵挡的天灾之流,顺延一年,明年再开,地点么……当然不会是在君山了。”沈焱说完,想想这般滑稽之事,又见谢姓骑士那受到打击的脸,终于拍案大笑。
两位青衫秀士相顾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谢姓骑士千里迢迢从南疆赶回中原,便是想参加这江湖中最出名的盛会,一睹天下武学。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这种乌龙理由而改期,目标丧失,不由闷闷不乐地咬着根咸菜,嚓嚓嚓嚓一口一口啃着。
沈焱并不太在意这类争强之事,倒还笑得开心,又吃了几口菜,闲扯几句后,打量着谢姓骑士,突然眉毛一动。“谢兄此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谢姓骑士瞄了眼自己麂皮靴上几道匀称划痕,又皱起眉来。“没什么,路上遇到些神仙府的人,起了冲突……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一路搜寻,闹得很大。沈兄孤身一人,遇上还要小心一二。”
听到神仙府三字,两位青衫秀士又抬起头来。
沈焱挑眉饮了杯酒,笑嘻嘻对神仙府这倾权天下的名字全不在意。“有劳谢兄关注,小弟还有几手自保之道……对了,这君山是去不成了,不知谢兄接下来要去何方?”
“这……”谢姓骑士停着犹豫,慢慢道:“在下尚无目标,或会直接回北地。”
沈焱又饮了杯酒,放下杯,琥珀色的眸子不住游移,不知在思量什么,落在谢姓骑士脸上时,抿了抿唇,微笑。“哎,谢兄难得出门一趟,就这样回去岂不太惋惜了。再往前便是宜昌,太白有云: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不知谢兄可有意与小弟前往三峡一游?”
谢姓骑士一脸无趣,不置可否地抬头,看来便要拒绝。沈焱转着手中小巧的酒杯,漫不经心道:“过了三峡,就是剑阁。听说巴蜀龙头剑门一派重九将在剑阁办场论剑大会,与君山武圣庄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争锋。原本哪方才是盛会哪方才是热闹是明眼可见的事情,可是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君山的办不成了,纷纷赶往剑阁。计算时日,现在动身么……好象还是赶得上的……”
谢姓骑士还是一脸的平淡漠然,全无异像,唯有一双无趣的眸子,突然间莹璨辉煌,益发漆深摄人,重彩中是压抑不住的激昂热意。
沈焱见他果然被自己这么几句话钓了起来,叹了口气,眸中尽是笑意。
“对不起,打扰了。”在旁侧耳倾听着的青衫秀士突然开口,略带不安地自我介绍。“在下姓叶,单名一个浩字。方才失礼,一直在听两位的谈话,还请恕罪。”
谢姓骑士目中激悦的光芒又黯了下来,带着几分无趣,撇开头不睬那二人,沈焱见状回以一笑。“哪里,是我们说得太大声打扰到两位了……叶兄有何事欲见教呢?”
“是这样的。”叶浩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比划着手上的筷子,甚为踌躇。“在下粗谙一些武功,慕太白之高义,遍干诸候,意欲仿之……唉,说白了就是好凑热闹,所以才来君山……但这次君山论剑大会,正如沈兄方才所说,办不成了。在下正想转道剑阁。没想到……前方居然有神仙府恶人当道。”
说到这,叶浩旁边那青衫秀士突然呛了一声,有些狼狈地放下酒杯。
叶浩若无所觉,继续低着着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道:“听了谢公子说,神仙府在前方挡路搜人,这神仙府……权大势大,我们这升斗小民是惹不起的。可是,我们……你瞧我们这身形,与谢公子差不多吧,看来又有点身手的样子,不是妄自菲薄,多少还是怕会被找麻烦……这样一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算运气好,解释得通,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到时论剑大会一过,却不是叫人扼腕么……”
沈焱好耐性,听着他叼叼絮絮地说了一大堆,总结。“所以叶兄想说什么?”
“惭愧惭愧……”叶浩干笑几声,似想伸手去擦把汗,又觉不合仪,手足无措地放下筷子,咳了几声,突然大声道:“瞧两位身手不俗,气度非凡……在下希望能与两位同行……”
“好啊。”
“呃——”没想到沈焱回答得这么干脆,还准备了不少说辞的叶浩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沈兄!”谢姓骑士回过头来,不悦地看向沈焱。他不喜与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同行。
“没关系,小弟觉得他们挺有趣的。”沈焱笑嘻嘻地说着,看了眼窗外,再次抚掌,大笑。“天亦知心,瞧我们这一说好,雨也停了。既要赶路,不妨趁早,小二,算帐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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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上路,谢姓骑士生性孤傲,非看得上眼的人,他是绝不与之相谈,一路并行至今,叶浩都还不知他的名讳,只能称其谢公子。沈焱却是与谢姓骑士截然相反的人物,言笑晏晏,口角生风,无论什么人都可以三两下便混得很熟,他眉长目秀,乍看是带着阴柔的秀丽,弯唇笑起,却是灿若春阳,极为炫耀。
相比之下,叶浩及他那朋友宣逸便显得平凡无奇,触目可忘。五官不能说是难看,但太嫌平淡,少了几分气势。
也不知运气是好还是坏,他们这一路行来,马蹄急催,居然没有遇上半点麻烦,谢姓骑士所说的神仙府也没见到半点蛛丝马迹,眼见天色已晚,却因赶路错过宿头。沈焱正思忖着是要再赶段路看会不会遇上人烟,还是在前面那片密林中歇息时,叶浩说,这条路他走过,往宜昌的话怕得再走百里才能见到市集。
当下一行四人便在林中歇下。
既要过夜,就得有所准备,谢姓骑士去捉些野味,沈焱采摘山果,叶浩与宣逸身手平平,只有去捡柴火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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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的手艺果然一绝,这化子鸡外层泥巴用果叶重新包了,埋入地下,烤熟时未入烟火,却深含酒果之香,鲜腴肥嫩,甘醇多汁,怕是丐帮亲自动手烤的也不过如此。”叶浩吃完半只鸡,赞不绝口,听得沈焱眉开眼笑,频频劝他再多吃些。
宣逸坐在旁默默吃着,一声不吭,听着两人对话,嘴角不住抽动。过了片刻,突然道:“沈公子,你再打只山鸡,让我来烤吧。”
“嗯?”沈焱一呆,叶浩的笑脸却垮了下来。“宣,别乱来!”
宣逸剑眉微锁,有些伤心地看着叶浩。“你不相信我?”
“是不相信!”斩钉截铁的回答!
宣逸显然想到某事,讨好一笑。“浩,别用一次失败就否定我的努力 ̄ ̄那次烤鱼是失误,是火候问题而已。你想这化子鸡作来没那么麻烦,不过洗净内脏,塞入调料,再用稀泥和上,包些果叶,埋到地下……如果连这些我都作不好,简直是有辱我的……名誉!”
叶浩只是冷着脸不应声,生怕一时松口,换来自身不幸——不用想,这家伙会想烤化子鸡,一定是要自己当实验品的,这化子鸡可不比烤鱼,这么大的一个,教他如何一口吞得下……不干!
沈焱瞧着他们吵吵闹闹,也觉有趣,笑道:“不过就是一只山鸡而已,两位不用吵了,我让谢……”他转过头,却见谢姓骑士不知何时已靠在树杆上抱着长剑睡着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喃喃自语了声,沈焱无奈地耸耸肩。“那我去打山鸡好了。这小子两位多看着些,不过不要靠近。他树敌太多,睡着时尤其危险,不小心被他当成敌人杀了可就太冤了。”边说边嘀咕着,要走时又交待了两人一遍别靠近,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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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为强出头。
那只惊天地泣鬼神的化子鸡最终命运如何,沈焱不知道。他在看完宣逸炮制过程,就立刻巧舌如簧寻了个籍口离去,独留叶浩一人脸白若纸地强撑在宣逸身旁,大有可能命若残烛。
他终于明白叶浩之前死活不答的原因何在,也明白事上有些事是绝不能多口多手多管闲事。无奈情天恨海,错恨难返啊……抬头,为半空中可能死不瞑目的山鸡冤魂默祷片刻,摇头叹息,黯然离去。
脚步经过谢姓骑士身边时,顿了一顿,不意外见到那熟睡之人眉角一跳,握在剑柄上的右手手腕无意识中微抬,与剑身勾成奇妙的弧度——正是他仗以成名的善慧剑法的起手式。
欢喜、离垢、发光、焰慧、极难胜、现前、远行、不动、善慧、法震……十境法地
——十地剑宗
……难说是一种什么心态,让他突然决定继续站着不动。明知这个名动江湖的煞星孤身独往,遍地敌踪,连睡梦中亦不忘防身。传说中,他一旦出手攻击,天下无人可全身而退,之前数次相逢相处,也证明流言亦有其可信之处。无端找扁实是蠢材……
理智一波一波地分析,他的人却还是懒懒散散地站着,不远,不近,共吸一尺见方的空气,连护体罡气都没运起。
在赌吧!赌自己对他的真诚,赌这人确实将自己当成了朋友,赌——他不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