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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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以血抹身,痛哭与哀嚎。这的确不是她的世界,她摁住胸口窒息般顿悟,这里原来是炼狱,撕开温存的面具,有着残酷的血肉。回去!回去!要回到来处去!她嘶声呐喊,竭力向上的游动。
月盟……她呼唤他的名字。月盟,依旧是她的心境在任何危险与痛楚中唯一的救命仙草,唯一与死亡抗衡的动力。她醒来并且站起,兀自扔下小意走了出去,在光明中睁大眼睛。她回来了,却原来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脱离妖精的本质,它的存在根本是另一番景像,万物的纯粹与净质让她无法相信自己曾生活在同一处。如太阳失却紫色的光环,如云不是流质的,如风没有透明的表情,而水不会六角形的落在她手上……泥土中的花更不会在瞬间展现出四季的风情,没有人在车流中对她招手,没有人能轻易接住她的眼泪变成玻璃似的玩具,什么都不会再有……
她忘了小意,忘掉曾发生过的事。好像初生的婴儿般面对眼前的一切有着无限好奇与欣喜,她往前走并且四处打量,绝对的五光十色,世界原本就该如此的简单。往前……然后回到医院,侬凌正半躺在床上,看见她后显得一阵激动。
“他们说我倒在花园里,可是我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对了,你……你刚才去哪儿了?”
她微笑,无从说起。他也笑了,两人的位置颠倒相对,他躺在床上,而她静静的坐在床边陪伴着。
“谢谢你。”她由衷说起,回想在自己遭遇不测时,他不顾一切飞奔而来的身影。
“告诉你个秘密……”他佯装神秘的让她凑近,然后用顽皮的口吻悄悄说道:“多亏你在这里住院,我才有机会成天缠着主任医生,让他同意买我们公司的产品,因为你,我可赚了不少啊。”
呵呵,她笑,低下头用手指缠绕白色的床单一角。他强忍住油然而起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只是微笑着打量她不经意的小动作。他的手指轻轻往前,触到她的又微微一缩,于是花信抬起头与他对视,侬凌的呼吸发紧,她撩动垂在脸庞的发,捋向耳边,然后把唇依偎在他的唇上,舌尖一抹是甜的。
花信……他眸色沉潜,惊喜又骇怕。他曾经唯一一次与之恋爱过的女子,叫作悠,有着同样孱弱、楚楚的眼神,却诡异的像猫,被驯养了四千年仍不失猎奇的野性。某天,他在半夜里醒来,黑暗中迎面闪着蓝色的荧屏,各种死状的尸体一幕一幕翻动,她则端着一杯水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轻拍他的肩膀,接着,在他惊恐的喊叫中,整杯冰水翻倒在他赤裸的脊背上。立刻,侬凌便失控的哭了,被她的非常举动轻易的击碎瓦解。他尝试问她究竟在做些什么,而悠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自己睡不着,想找些刺激的东西看看,浏览与翻找,然后选择在战争、车祸、疾病中悲惨死去的人体来使自己亢奋。她想要的,他的臂弯给不了,即使牵着手,还搂在一起,甚至融为一体,她依旧寂寞。因此他也将永远无法给予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给予的一切。最终,他们分手了,悠很快便背上行囊,远离了这个国度,自由如风,仿佛摆脱的是牵绊而不是深爱过的男子,而他呢,却为自己埋下了一道无法触碰的伤。对他而言,花信的吻来得太突然,错位了他心中固有的被动形象,他惶惶失措,未知她将带引他的心去哪里……
她却只是抿住嘴唇,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没有苍白的面容从四面八方浮现而出,带着讥讽的表情,她真的就此与妖精世界彻底隔绝,她不看也就不知道它们会偷窥,这是毫无牵连的自由,怎么之前竟还会有人羡慕拥有通灵的身体?
“花信?”他先是踌躇,然后被她袭吻后的无动于衷激怒。
“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唔。她用力想了一下,结果没有弄明白。双眼眨动不过两次,他便把她紧锁在胸前,嘴唇、脸颊与新生、藏青的胡须,狂野的布满了她此刻记忆,还曾有谁比过月盟与她如此拥紧?因为厌恶与害怕妖精而从未和异性有过的近距离接触,他的气息、身体每寸都在侵犯,她竟然没有拒绝。怎样解释所发生过的一切?她和月盟……偷偷的单纯又痴迷转眼化作扭曲和玻璃融化的畸形。她在他的怀里,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等待亲吻慢慢冷却,彼此有了力气交谈。
“怎么你,走回来的吗?腿伤好了?怎么回事……”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则吐了吐舌尖,总之这般诡异的现像下次不会再有了,她应该可以保证,脸庞还舍不得离开他的白衬衫,隐绰着紫衫红檀的香气,从此,她的生命准备好翻天覆地,铺上他带来的光辉和眉色里绽放出的向日葵,侬凌,她要狠狠记住这个名字,在山远水长或者天光大亮里,在指甲的白色圈纹里铭刻而下。
他们即刻成为恋侣,几天后,他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出医院。坐车经过她与月盟曾经又付之妖火的家,绕了一圈,她紧紧看着那层楼被烧灼成黑色如洞的窗,转过脸,看向身旁俊逸的男子。那是过去,这是将来,姑且如此吧……
'十二味'
高架过去了,一转眼便到了
坐你开的车,我们都是谁的乘客
天空血红色,星星是银灰的
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
我在想什么呢?
'十三味'
侬凌喜欢蓝色,床单和枕套还有床帘是蓝色的,磨砂的洗手池和纸巾盒也是蓝色的……他喜欢味道清淡的东西,烟要似水一般的融在口里,饭粒有韧性而茶花会在杯中绽开出淡雅的颜色。她则喜欢在清晨到来时被他吻醒,也记得起床时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流入房间,翻动日历,喝下纯净水后,蹭到他的身边,把嘴唇边的水印子擦到他的白衬衫上。他们买草莓或者冰淇淋互相喂,一起趴在地板上翻看一本杂志,她说以后的婚纱照要拍成这样的,他觉得如果新郎的服饰素色些会更好。他们走在街上,侬凌在左,花信在右,撑伞时记得给对方的那一半更多。他送她的手机,她会不管他在不在身旁,24小时都开着,他们用同一种手机***,带同一款式的腕表、戒指,用同一瓶沐浴露或者别的什么,他们缠绵的恨不能把时光都雕刻,但是两个人没有互许下什么誓言,像那种一生一世或海枯石烂的老旧剧本……他们内心都清楚,如歌所唱,承诺往往代表没把握……
只是有件事,花信有所隐瞒。她偷偷移动了他帐户里的一千六百元钱,在全城销量最大的晚报上登了寻人启示,寻找一个叫作月盟的男孩子。这原本不至于让谁生气,但是当他在报纸上昭然发现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与地址,便无法抑制住震惊。
“月盟是谁?”他在电话中耐着性子问。他记得她在昏迷时反复呼唤过的名字,月盟,没有错,但他究竟是谁?
“是我的亲弟弟。”
“他走失了吗?发生过些什么事?”
“我想我自己能解决的。”
“一点都不能告诉我吗?或者,换个说法,我一点都不能帮到你什么吗?”
她咬住嘴唇,所有可行的答案在脑海中环绕了一周,但结局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叙述出口,她只是轻轻的说到,不能。然后挂上电话,从贮物罐里拿出零钱放入口袋,走到门口换上米黄|色的皮鞋,电话铃在她的身后一直响个不停,她则关上门离去,并且刻意的没有带上手机。
她尝试独自在新环境里游荡,在画廊的玻璃窗前站了很久,买了一罐牛奶慢慢的喝。她背着手在空荡荡的天桥上闭起双眼行走,偶尔想起小意,不知道他醒来后怎样了。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她快跑两步来到高架下,意兴阑珊的踱步,从一辆黑色的小货车前擦身而过。
“花信!”
什么?她吃了一惊,怎么又会有陌生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她不敢回头,但是来人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候遇上你真是再好不过,快用你那通灵的双眼看看四周有什么非常的变化,帮助我捉到它。”
居高临下的口吻与奇特不变的目的,花信想起她是谁,那个念颂铭文的守棺人,那个剿杀恶灵的猎捕者,她爱念:挫骨扬灰,尘归尘,土归土。
花信不假思索的拒绝了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应该不认识。”
凭着在体育场的那一夜,她还拥有通灵能力的时候,从这守棺女子身上所发现的零星片段便得知她叫做非忘,优美的像一条五彩斑斓的鱼,终年开着车在每个城市里游荡,做着摄猎灵魂的事。但是某个妖精给了她报应,它被镇魂棺摄入之前爆裂,零星的血肉飞射在她的口中,直钻入腹内的温床里生长,变成一截完整的手,由此,她也成了一半的妖物,腹内有第三只手,它总会从她的口里湿漉漉的伸出来,抓住任何东西,她控制不了它,就像用牙齿咬到鼻尖那么困难,在妖精世界她失去了原有的名字,非忘,取而代之的,它们都挖苦、讥讽的叫她腹手。她曾经拥有无比心爱的男人,本以为这个多余的器官不会干扰她的恋爱,结果正相反,它乘她亲吻时活生生扯下他的舌头,当然,他死了,张着血淋淋空洞的口仰面倒在地上。她凝视他死去的样子,看着,看着,眼底淌出了血。她原是一个感情淡薄的女子,在失去他之后,彻底没有了感情。
无论是半个或整个妖物,花信都没有能力帮助或理会他们,她已经与此无关,但是非忘预知不到这些,她继续喝令着,仿佛花信是个类似于镇魂棺的摄猎工具。
“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快!一殿阎罗返世将会成为浩劫,它可是比杜埃强上无数倍的大麻烦。乘它现在还未成|人形,用我的镇魂棺把它收回炼狱。”她说着,铁箍般勒紧花信的左手。
“你松开我。我看不见什么灵异的现象,我帮不了你。”她在说实话,可是被非忘理解错。
“怎么会看不见,银币告诉我它今天会在这个方位出现,世间再也没有比它更直断准确的占卜。”
“银币?”
对!非忘回答着,一把将花信揪到身前,从肩袋里用双指捻出一枚银币。“我师祖创造的银币,只有正反两面,预测任何事物,无一不准。”
小意的银币。她认得它,流露出诧异的神情。他们使用同样的银币,那么非忘与小意会是什么关系,她所指的师祖又会是谁?
“没时间了!花信!快看!指住它存在的方向告诉我!”她松开手,然后走向货车,打开后车门,镇魂棺赫然平置于内,棺盖隐隐透出绿色的光芒,非忘紧锁起眉头,低声向花信道:“它来了。”
什么都没有。花信望着面前一切,哭笑不得,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高架的巨大墩座,孤伶伶的人行道,几根赤裸在泥土里的钢筋,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