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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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客栈。
不是战场。
稍微平静下来,方子山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为什么又梦到那场悲壮的战役?
因为太刻骨铭心吧……
可他实在不愿再想起……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忘记吗?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背。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回到江南的家,安抚从梦魇中惊醒的他的是娘子……
他对脸上明显挂着担心的少年道谢:“吓着你了吧?我只是……只是做了个噩梦。”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虽然他这么说了,少年还是没有放手。反而像怀抱婴儿一样搂着他的头,嘴里还咿咿呀呀哼唱着什么。
方子山第一次听见少年发出声音,有点吃惊,不过更吃惊的还是,他哼唱的曲调委婉优美,竟是江南小调。
大概少年的娘亲曾经把这曲子当催眠曲哄孩子睡觉吧?少年记得调子,却不懂歌词。
但是对于离家已久的男人,在偏远的大漠听到熟悉的家乡小调,思乡之情无法抑制,鼻子一酸,急忙将头埋得更低。
然后,他在少年柔软低沉的嗓音中沉沉睡去,一觉到天明。
七年前为了平息边境叛乱,官府征兵,新婚燕尔的方子山应征入伍,离开了家乡和娘子,随着“震远大将军”到了离家万里的大漠。他只盼望早日克敌,胜利回师。岂料他们遭遇了抵抗顽强的敌人,最后几乎全军覆没,两军数万人,竟只有他一个生还者,而且还身受重伤。
在战斗中左脚被倒下的马车压断,身上都是刀伤,血流不止,从衣服上扯下布条包裹伤口,不一会儿就被血浸透,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动弹。
他绝望地躺在草地上,看着空中盘旋的苍鹰,他会死在这里吗?因为出血过多,或是因为饥饿。然后将沦为这些飞禽的腹中食吧?
死了便一了百了,可是……娘子还在家乡等他归去。
每日每日,折一枝杨柳,守在村外的小桥边,默默等待自己。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他答应过娘子,一定要回去,回到她身边……
方子山强提着一口气,拖着重伤的身体离开尸横遍野的战场,后来晕倒在山下。
在颠簸中醒来,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红扑扑的女孩的脸蛋,还听见轮声辘辘。
“你醒啦?”女孩看上去很高兴,“爹,爹!他醒了,醒了!”
这是在哪儿?
颠簸突然停止了,四处打量,自己好像躺在大篷车里,盔甲放在角落。身上的伤……有人用白布重新包扎,看来已经止血了。只有左脚还很痛。
一个男人走进来,四十开外,身体并不高却很强壮,脸上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你终于醒了,还担心你就这么昏睡不醒呢。”
看来是他命不该绝,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
“谢谢……我……”
“来,喝点水吧。” 男人扶起他。
“谢谢。”接过皮囊,喝了一小口润喉,才发现自己口渴的厉害,方子山不客气地仰头将水一口气喝光。
“还好吧?你身上的刀伤上了药,已经没有流血了,不过脚伤很厉害,等回到村子里再请大夫好好看看吧。”
“这怎么好意思……”
“你是平息叛乱的士兵吧?你们为了保护我们连生命都可以舍去,我帮你不过是尽绵薄之力。”
想到战死沙场的战友,方子山点点头,接受了男人的好意。
男人叫苏正宇,那个女孩是他的女儿芸香。虽然是中原人,但是十几年前就迁居到草原,以牧羊为生。五年前他的娘子去世,留下父女相依为命。
虽然方子山想早点回到江南,但是自己现在一身伤痛,治病要紧,所以他跟着苏氏父女回到他们的村庄。
篷车再次停下,苏正宇小心扶着方子山下车。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美丽壮观: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天空一片湛蓝,成群的牛羊散布在草地上。
方子山突然有了哭的冲动——他活下来了,所以才有机会看见这令人心醉的美景。
苏正宇请了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替方子山看病。由于他左脚伤势太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所以拖了大半年才好。
这段时间他不好意思吃白食,虽然脚伤不能做重活,但是他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因为在军队当过军医的助手,他还顺便帮大夫整理草药。大夫看他悟性高,又有兴趣,便教他识别草药和基本药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方子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以脚伤痊愈后,他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留在草原帮苏氏父女牧羊
一方面是为了报答恩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挣回家的路费。
方子山继续学医,在大夫的倾囊相授下,除了常见病,也学会了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帮别人看病抓药,慢慢攒下一笔小钱。
在草原的生活还算不错,白天牧羊,如果有牧民头痛发热就跟着师傅去看病。夜里和苏正宇把酒言欢,两个男人天南海北地聊天,不过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不在自己身边的娘子。
苏正宇不只一次羡慕地说,方子山活着还有个盼头。为了回到江南,为了见到娘子,再苦再累他也心甘情愿,而自己,活着就是为了等死。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娘子咽气后他会马上了断自己的性命。
每次听到这里,方子山都庆幸自己还活着。
除了对娘子和故乡的思念,还有一件让方子山手足无措的事。
小女孩苏芸香情窦初开,偏偏喜欢上方子山。在方子山卧床养伤的时候照顾地无微不至,还绣荷包送给他。之后更是口口声声非君不嫁。不但完全不介意他已经成亲,还建议他留在草原不要回江南,甚至愿意做偏房。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方子山眼中芸香只是个小姑娘、小妹妹,何况他心中只有娘子,再容不下其他人。
无论他如何解释,芸香都不接受,还使出女人惯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头疼不已,就连苏正宇也拿他的宝贝女儿没辙,背地里劝说方子山干脆答应好了。
“我并不介意你叫我岳父,认识这么久,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女儿交给你我也放心。”
方子山苦笑着摇摇头:“苏大哥,你知道我只爱我娘子,就像你对嫂子一样。倘若现在有人给你说媒,你会答应么?”
苏正宇听了沉思片刻:“我知道了。兄弟,真是对不起,我那个女儿从小就被宠坏了,你别放在心上。”
“芸香还小,她只是一时昏了头,等她长大了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方子山暗地打算尽早离开草原回江南,这样时间一长,芸香也会慢慢忘记他。
然而动身前,苏正宇因为风寒卧床不起。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许是积劳成疾,一向健康的男人竟然一病不起,方子山和大夫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衰弱下去。
临终前,苏正宇把女儿托付给方子山。
“你不要伤心,终于可以见到娘子了,我很高兴啊!子山,我知道你思乡心切,可是,我就这么个女儿,我死了以后留下她一个人该怎么生活啊?就是九泉之下我也不能安心啊,娘子她也会怪我没有把女儿照顾好……子山,算是为兄求你,答应我这个最后的自私请求,暂时留下来照顾她吧!”
不能拒绝恩人的请求,也不能扔下女孩不管,方子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失去双亲的女孩变了个人似的,整日不吃不喝,方子山看了心里难受,只能慢慢开导她,同时也努力帮她寻找合适的夫家。
没想到这一拖竟然耽搁了三年之久,等到芸香成亲、踏上归途的时候,他已经离家整整七年了。
七年来他杳无音信,娘子一定很担心吧?但是看到自己平安归来,也会很开心吧?
当初若是没有苏氏父女的帮忙,自己也许已经死了,所以现在,就让他来帮江南!
如果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那么认识江南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第二天方子山醒来,江南已经准备好洗脸水还有早餐,规规矩矩坐在桌子旁等他。想起昨天自己竟然被这个小孩安抚,方子山多少有点尴尬。
要和江南两个人一起穿越沙漠,昨日买的东西显然不够用。方子山带上少年一起去集市。
集市比昨天晚上热闹多了,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小贩大声吆喝的声音南腔北调都有,贩卖的物品更是令人眼花缭乱,既有江南的丝绸也有西域来的香料,还有专门卖骆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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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大漠,骆驼可以说是必不可少。只是这里骆驼的价格是沙漠对面的数十倍,当你成功穿越大漠到了下一个城镇,骆驼贩子会疯狂压低价格,因为对于他这样的旅人,离开沙漠后骆驼便毫无用处,只能低价把骆驼卖给那些贩子。而骆驼贩子再以高价卖给其他穿越沙漠的旅人。
方子山本来打算买下一匹骆驼,即使贱价卖出也有足够的盘缠回江南。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人,他只有放弃。
水袋、干粮、夜晚降温时必需的毛毯……在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前方子山停住了脚步。
一支白玉发簪吸引了他的目光。
古朴别致的造型应该很适合娘子那一头青丝——明明就该精打细算,可他还是忍不住买下这支发簪。
离家七年,还是给娘子买点什么好。
他把发簪用红布包上,小心翼翼放进怀里。
回头看看一直默默跟在自己后面的少年,身上那破旧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想了一下,他最终还是决定给少年买了一套新衣衫。
虽然只是粗布衣服,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可少年捧着衣服的表情就像捧着无价之宝,那感激的神情让方子山有点难为情。
在沙漠要尽量昼伏夜出,避免高温,所以方子山决定下午出发,这样一来,到了大漠就差不多是黄昏了。
他和少年又回到客栈。
老板娘已经回来了,看到江南走进客栈她的脸立刻拉长三尺,凶神恶煞地说:“你这个表子养的小贱货,还敢进来?当我们这里是娼馆啊?”
站在方子山旁边的小二小声嘀咕了一句:“这里要是娼馆也没人会来。”还好老板娘没有听见,不然一定会大发雷霆。
“你来一下……”老板想把她拉开,反被一掌推倒在地,“哎哟哎哟”直叫痛。
“滚出去!小贱货!”她挥舞着双手上前一步。
方子山急忙挡在江南身前:“老板娘,他是和我一起的。”
“什么?”
老板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附在女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女人点点头,先前凶恶的表情马上变成不屑一顾。
“哟,才一天时间就钓到凯子啦?真是和你娘一样下贱,天生被人上的命!哼,看起来人模人样,没想到是个喜欢走旱路的,呸!早知道是这样的人,老娘才不做你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