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逢1966-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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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小人和一个女小人之间的事情。男的一开始对女的有意思,用手指碰了碰女的脚,女子没有发怒,……
当时如果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就好,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两人全部像喝醉酒一样。就像沉没在水中,如果分开来,两个人会水,就都有生还的希望。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他能将另一个拉出来。如果两个人牵在一起,只能下沉。
蓓蓓瘦瘦的好看的脚踝纹丝不动,瑞平的手顺着往上抚摸着小腿。
男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就碰了碰女的小腿。女的也是有意思,就没有发声音。男的就扭了人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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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怕。”蓓蓓的话语就在耳边,“权当是你妈妈作主。小时候她说过要我嫁给你的。”
他明白这是一种勾引,他喜欢这样的勾引。瑞平感到了她说话时嘴唇的颤抖,她的风尘感是伪装的。“我怕……什么?我为什么要怕?”
他的思绪如同梦一样的游荡,像是一滴墨水漾开在水中。他知道自己正在变幻游荡,但是他不能控制这样的变幻。他的“弟弟”醒来了,他知道火山将要爆发,但是他没有找到火山口。他知道水池漾满了,将要形成瀑布,但是不知道激流可以在哪里飞溅。
后来很多年,当他来到东北下乡,在五大连池见到了老黑山的黑色的巨峰。那个地壳的开口仰天望着天空,曾经是滚烫的岩浆奔泻的结果。他想到了这个夜晚,他是大地,他要喷吐,通红的火热的鲜血在他的体内奔流,他年轻的皮肤上初次出现了胀凸的青筋。岩浆杀灭了原野上的任何植物。滚烫的鲜血流过的地方,他的清醒的思绪就被杀灭,哪怕是红色的革命梦想。
“草-履虫。”蓓蓓说。
“草-履虫?”瑞平想起来了,他们的生物老师就是将这种小生命抑扬顿挫地分成两半来念的。一个大胡子的男人,生物课的第一章第一节就是草履虫,上海可能有一半的生物老师叫这个外号。学生们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小东西,于是便将老师和这样的小生命联想在了一起。老师的一口无锡方言老师浓密的胡子本来可以叫“毛乌苏沙漠”,可惜他是生物老师。于是胡子就成为飘荡的鞭毛。当“草-履虫”讲到生理卫生这一章的时候,就让学生翻开课本自学,而且说明不会考试。学生没有人敢在课堂上看那些很逼真的图画,不管男生女生,早就躲在家里将两性的解剖图看过了。全班羞怯地缄默无声,这寂静的教室便加深了脑海中解剖图的线条。
“是的,草-履虫。”
蓓蓓打开好婆的樟木箱,黑暗中,她先翻开的是好婆已经变淡的照片,影影绰绰,只有上面的氧化银还有金属的光。最后她在里面掏出一个东西。往瑞平手里一塞:“拿去。”
这是一个瓷器的小玩意。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和一个赤身露体的女人,抱在一起。从发型上看,这还是清朝的玩艺,这是一个“压箱底”。好婆的陪嫁,也是好婆15岁时初为嫁娘时的性知识启蒙。男人的关键部位非常夸张,幽暗之中,瑞平用手指感知了他要做什么。他浑身火热异常,他已经发烧了。
蓓蓓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蓓蓓的语调变得很悠长,“你太傻,因为你一直生活在城里。只要下乡就好了,乡下三岁小孩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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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平向蓓蓓靠过去。
或许蓓蓓千百次在脑子里描绘过这一刻,不过现实和想象毕竟有区别。蓓蓓跳起来,眼睛里满是惊恐,她喘着气胡乱说着:“你不能,你不能。我不能,我不能。不能,不能。你,我。”
女生的清醒毕竟来得太晚。这时候瑞平已经不能停止了,蓓蓓挣扎的时候,胸口两头精魅的小白鼠在乱撞乱跳,瑞平的心脏也便疯狂撞击着胸膛。蓓蓓的手在摇摆,但是她不能挡住自己的气味传导到瑞平那里。他轻轻地说,“草-履虫”。便一直向蓓蓓那里挤压过去。哪里还管那些像雨点一样掉在他身上的拳头和巴掌。“我说过你可以吗?”蓓蓓喘着气用两只手撑着默默的但是野蛮的陈瑞平,她到底拒绝不下去,最后便把头歪向一旁,张开两手不再拒绝,胸脯起伏,泪水无声地流着。
一直在飘荡着的瑞平的灵魂霍然就落地了,沉甸甸的,就附在瑞平自己身上,落在这张薄薄的席子上。
一件大事做完了,当两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蓓蓓脸部肌肉作了一点动作,瑞平想应该是笑吧。瑞平的左肩上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蓓蓓忙着用双手将自己最要紧的地方遮盖了起来。但是那里红色的血迹滴在席子上。陈瑞平也惊怕起来,这是他的初夜,原来也是她的初夜!他们就这样将自己的初夜丢了。
“现在我和他一样了。那个香港男人龌龊,我也不是什么清爽的人了。”蓓蓓又笑了一笑,她想洒脱一点,不料就哭了起来。有一刻,两个人同时有一阵战栗。仿佛是有一把大斧在砍伐着苹果树,成熟的苹果就落下来了,而青果就在树上和树叶树枝一起惊栗。他们的生理已经成熟,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是快要掉下的苹果。但是他们的战栗说明他们的精神还是青涩。
“我在想,我要到今年冬天才到十九岁。”
“我还要小一点,要到明年过年才是十九岁。”蓓蓓的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
屋子里很暗,他们混身皮肤被汗水润得发亮,檀香味道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们彼此闻到了对方新鲜的气息。他闻到了他自己的那种腥气,那是有别于革命的味道。这是一个无私的年代,在这样的时代闻到个体的气味是一个奇迹。这种腥气很快就充溢着整个房间。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小妹,他感到自己此刻真的是很无耻。尽管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表白。他感到自己最后的道德防线被美丽地解体了。
“瑞平,痛吗?我本来想好了,把自己顺顺当当送给你的,可是临到头来,我还是咬了你一口。”蓓蓓抚摸着瑞平的左肩,那里在渗血,“你能不能笑一笑?回来的路上,你的脸阴沉得像要下雨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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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瑞平不知不觉留下了两行泪水。
“有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坐了起来,瑞平的双手围着蓓蓓,重新注视着蓓蓓,他很珍惜地看着她小小的轮廓分明的胸脯,和胸脯上的两点柔和的突起。长乐路路灯的淡淡侧光依然是软软的,很适合晕染女生胸部的质感,小白鼠很安静,随着蓓蓓的呼吸起起落落。
汪蓓蓓也就不说话了,她轻轻捏着瑞平的手指。一会儿,她说:“瑞平,我很担心你呢,你的手很笨,看你的右手,手指甲就剪得像老鼠咬的。你是不是离不开你妈妈?你的右手指甲以前是不是你妈妈剪的?”
陈瑞平听到这话,心竟然颤动起来,以前只有妈妈这样摸过他的指甲。
门悄悄被推开了,只要一条门缝,只要一只眼睛,就能看到整个房间。
那人是余子建。他开着窗,正在计算着他的B配件。亭子间上面正好是脚手架的竹篾片。他听到陈瑞平走过来,一直到夜深没有听见瑞平回过去。他就蹑手蹑脚走上了楼,见到了白白的两个身体缠在一起。
他吃吃笑了,然后蹑手蹑脚下楼回到自己的亭子间。12点钟,今晚他没有在寂静的弄堂里咆哮。
瑞平很晚还没有睡着。一个人在疲乏之极的时候反而睡不着觉。刚才因为妈妈去世,他脑子里出现了空白,现在空白突然被一个女孩填满。
蓓蓓在说:“这里有一样东西,你拿去吧。这个世界如果我不和你做,和谁去呢?你如果没有拿走,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上海。我一直在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自由的选择。”
其实,他已经感到了蓓蓓是在利用他对付那个香港人。他知道一切从今年夏天在黄渡千秋桥开始,全是这个很有心机的女生的策划。
他的灵魂在拒绝,他的身体却接受了她。蓓蓓穿着衣服是美丽的,以前他是凭着猜想来看她的,现在,他不得不说,不穿衣服的蓓蓓更美丽。他为此有一点欣喜。到了后半夜,瑞平感到自己浑身粘乎乎的,就感到十八岁的纯洁已经被玷污,已经永远洗刷不干净了。他到后间洗澡,对窗有一点幽淡的灯光,他听到也有水的声音,水在呻吟,仔细听能听到压抑着的抽泣的声音,那是蓓蓓在哭。
蓓蓓为什么要哭呢?她笑的时候是多么美啊。
他又想,和女孩在一起是多么好啊。
墙上似乎出现了妈妈的脸,妈妈在冷笑。妈妈身上的气味就变成了一种回忆,先是饭菜的香味,后来成为香烟的味道,成为机油的味道和霉干菜味道,再后来,是那种呕吐的胃液味道,最后是那种医院中的药水味。妈妈带着气味在岁月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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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其实刚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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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是乳白的湿润的。淡淡的雾气之中,有一些轻微的篾片被割断的声音,还有工人互相的问答。终于,有一根粗大的毛竹被放下去了。当毛竹经过很多工人的手,无声接力之后,最后落到弄堂的水泥地面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是很震动的。脚手架说拆就拆,不知不觉之中小弄堂已经大修好了。弄堂里的“天桥”,也已经没有了。
一个工人从窗口探进头,问:“有火柴没有?”然后就接过火柴点亮了衔在嘴上的烟。他将香烟衔在口上,又是一支粗大的毛竹放下去了。
瑞平没有睡醒,眼睛是红红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床上还有一张小妹写的纸条。他忽然想起来了,小妹昨晚在家里等了他很久。
他的眼光穿过门穿过对面的两间屋子,见到汪蓓蓓正用叉子将那领席子晾在朝北的阳台上。蓓蓓起来也是很晚的,她的脸是苍白的,头也没有梳过,反而有一种楚楚动人的模样。看到瑞平的时候,看到瑞平的时候,她抿着嘴诡秘地笑了。不过瑞平立刻见到了在她的眼光中出现了一种特别的神色。回身一看,原来是蔡小妹正站在背后。
蔡小妹喊蓓蓓过来,蓓蓓就过来了,她低着头,看着地板。
小妹将手摊开,这是三枚像麻将牌一样的金子。这是旧社会在中国流行的最小金块了,九七金,一两。他们其实是第一次见到金子。
“有人放在我的衣袋中。”
“谁呢?”
“没有别人,只有你妈妈。”
“那你就拿了吧。”蓓蓓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蔡小妹,她懒懒的,但是有一点失落。
“我爸爸说,不是你的东西,不能要。他不识字,道理是晓得的。”
“我看应该想的是另一个问题,他的妈妈为什么要把金子塞到你的口袋里?而且是在临死之前。”
这时有四个人在讨论的问题,妈妈一直没有出场,妈妈其实一直存在。
“我不知道。”
“希望你转交给陈瑞平,她知道知道陈瑞平现在正好在发呆。”蓓蓓又说,这是她希望的答案。
瑞平就不说话了,他确实有一点感动。妈妈要将金子给我,只要给娘就可以了。妈妈的金子一定是给小妹的。“不像。”他说,“这是妈妈发给你的工钱,你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