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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在历史现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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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了,    
    回到你来自的地方;    
    但我们仍然活在    
    这血腥的、疯狂的、不幸的世界。    
    你知道,    
    我们将坚决地战斗到底,    
    永不罢休。    
    我们将依然喝着白干酒,放声大笑。    
    去吧!亲爱的孩子,放心地去吧,    
    你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几年前,叶笃庄先生告诉我,这个碑文是他草拟的。如今,叶先生已因病辞世,谨在此向他表示我的哀思和感激。)


1937…1943年第37节 雾重庆(4)

    5    
    冬天过去了,被雾笼罩了几个月的重庆,终于变得清晰、明朗。    
    没有雾的日子,却又成了重庆最艰难的时候。人们可以看到阳光,可以看到天空,随之看到的,就可能是黑压压的成群的日本轰炸机。连续几年中,每当这种季节来临时,重庆都面临日本大轰炸的灾难。    
    刚从美国抵达重庆不久的白修德,就遇到了日本飞机的第一次轰炸。    
    White是他的英文名字,白修德是他在重庆的中文名字。白修德是著名汉学家费正清在哈佛大学的第一位弟子,费正清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与斯诺相同的素质,觉得他与其当一名历史学者,还不如做一个出色的记者。于是,带着费正清写的一封推荐信,白修德来到了中国,开始了他的新闻生涯。虽然白修德后来以撰写《美国总统的诞生》等反映美国社会的系列著作而闻名,但中国的重庆却是他最初崭露头角的地方。作为《时代》周刊的特派记者,他在这里工作了将近八年,他成了中国抗战,特别是重庆时期重要事件的目击者。    
    日军飞机的大轰炸留给白修德终生难忘的印象。即便几十年过去,他仍对当年亲历的重庆大轰炸记忆犹新。在1980年出版的回忆录中,他这样写道:“重庆在1939年5月3日、5月4日连续两天受到轰炸。今天,在大气层遭到恐怖的历史上,这些轰炸已成为被人忘却的里程碑。但在那时,它们却是对手无寸铁的人民从空中进行大屠杀的标志。日本人在不断升级的暴力历史上首创先例。”    
    大轰炸是战争风云中最令人们感到悲愤的一页。    
    那一天,我和新闻部的朋友们一起,离开我们在其中呆了很久的防空洞,到嘉陵江岸边看日落。刚到江边,四面八方的警报一齐响了起来。这时候,只听见从无云的天空里传来一阵嗡嗡声,接着便看见了由二十七架日本轰炸机组成的编队,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天空。    
    在可以看到老城的山顶上,我的视野更开阔了。输电线被炸断,重庆的自来水干线也被炸毁,使大街上积水遍地。没有灯光,只有火光,没有水救火,使得大火在重庆旧城的大小山谷里横冲直撞。人人都可以听到大火吞噬竹林时竹节所发出的爆破声,还可以听见吵嚷声,女人的嚎啕、男人的喊叫、婴儿的啼哭应有尽有。有的人往石头上一坐,就颓倒在地,捶胸顿足。我听到背后的山谷里有人在哭喊,有好几次,我见到人们利箭般地从山坡后边冲出,来到大街上,他们的衣服着了火,就在地上翻来覆去打起滚来,把火扑灭。    
    两年之后,日本飞机对重庆的大轰炸仍在继续。    
    出任蒋介石政治顾问的拉铁摩尔这样回忆当时的情景:    
    1941年7-8月份,日本人的空袭激烈而频繁。炸弹遍布重庆城,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重庆市是在岩石上建造起来的,人们在岩石上凿洞作为空袭掩体。这里曾发生过一起非常有名的骇人听闻的大惨案,当时一颗炸弹炸塌了某个防空洞的入口通道,成千上万的平民被堵在里面。    
    中国的预报很准,空袭警报系统奇迹般地有效。日本人的情报也不错,因为有一天他们显然是企图击中我的房子,一些炸弹落得很近,把墙震塌了一小块。几小时之内,日本人的电台用中文广播说,拉铁摩尔顾问的房子已被夷为平地,相信他已经丧命。毫无疑问,某些中国人在为日本人效劳。    
    佩克的画中有不少重庆大轰炸的场面。    
    大轰炸没有让中国人民屈服,也没有让重庆瘫痪,相反更坚定了人民抗日的信念。    
    大轰炸也让一些外国记者们对日本军队的残酷有了直接感受和认识。    
    正是亲身经历了重庆大轰炸,白修德开始形成了对日本的仇视,他在一封家书中甚至这样写道:    
    但愿我在临死之前能看到东京被炸毁。我想知道,我在重庆见到的那些脑浆迸裂的婴孩能够以某种方式讨回这笔血债。我想让那些坐在东京郊外某座山上的日本记者看到成千上万的难民狂奔乱跑,血流满地,哭声震天。    
    国难当头,宋氏三姐妹在多年政见分歧之后,第一次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记者们拍下了这些难得的镜头。    
    在一张照片上,站在宋美龄、宋霭龄之间拿着笔记本在记录的外国妇女是美国女作家项美丽。    
    项美丽在1935年来到上海,迷上了东方这座大都市,迷上了中国诗人邵洵美。当时,她是《纽约客》杂志的专栏作者,她正在进行的一个计划是采访宋氏三姐妹,写一本关于她们的书。她在重庆目睹了大轰炸,她在给《纽约客》杂志发回的电讯中说,那些目睹日军轰炸的外国记者们,逐渐形成了“对重庆的责任感”。    
    有记者回忆说,责任感使他们看重他们职业的分量。对于他们来说,在重庆的最初几年的经历,有一点十分明确,就是不能做任何有利于日本的事情。     
    1944年,项美丽出版了她写的《宋氏姐妹》,这是世界上包括中国在内第一本关于她们的书。    
    当读者翻阅书中的这些照片和文字时,中国的抗战,正在走近尾声。


1937…1943年第38节 雾重庆(5)

    6    
    1943年3月25日这一天,洛杉矶好莱坞圆形剧场座无虚席,明星云集,成了宋美龄美国之行最为风光的日子。从1942年11月前往美国治病开始,用美国媒体的话来说,几个月来,宋美龄“横扫”美国,“以魅力征服了这个国家”。    
    从纽约到波士顿,到芝加哥,再到洛杉矶。洛城是宋美龄的最后一站。而好莱坞圆形剧场的这次欢迎会,将是她在美国的最后一次风光的露面。剧场里,三千人挤在一起,为这个来自坚持独立抗战五年的中国的第一夫人鼓掌欢呼。宋美龄在英格丽•;褒曼、秀兰•;邓波儿、罗杰斯这些明星们的簇拥下,成为全场的焦点。宋美龄由州长和市长陪同,由屈西和亨利•;方达致介绍词。全部工作都由电影《飘》的制片人大卫布置操办。    
    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独立抗战五年的中国,似乎此时才引起众多不关心东方战争的美国人的关注。宋美龄在美国国会的动情演讲,她在与罗斯福共同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表现出来的机智,颇让这些美国人倾倒。    
    宋美龄完成了别人无法完成的任务。她把她的丈夫、自由中国的领袖,推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之中。在许多为宋美龄欢呼鼓掌的美国人看来,正在抗战的中国政府,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政府,领导抗战中的中国领袖是值得称赞的伟人。    
    风靡美国的宋美龄,成了1943年3月1日出版的《时代》周刊的封面人物。    
    然而,她身上的光环、她所描绘的蒋介石的伟人形象,还不到一个月,就被同样发表在《时代》周刊上的另一篇文章所打碎。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时代》周刊驻重庆的记者白修德,他报道了河南灾荒带来的饥饿,以及中国政府赈灾中的不力和腐败。随后,因创作《大地》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赛珍珠、访问过延安的毕恩来等也发表文章,批评蒋介石政权。《读者文摘》8月发表了军事记者汉森•;鲍德温的文章,他报道了在昆明的美国军人早就产生了对中国军界的不满和失望。    
    用历史学家的话来说,从此时起蒋介石的神话破灭了。蒋介石政权的失败,是从这一年——1943年开始的。    
    刚刚还在充满激情为宋美龄欢呼的美国人,仿佛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他们曾经为报刊上关于中国抗战的正面报道而振奋,为何突然间媒体又开始报道中国的阴暗面?     
    他们感到困惑,同时又有一种幻灭感。    
    最感到困惑和幻灭的是那些在中国报道抗战的西方记者们。    
    从兴奋、热情、慷慨激昂,到失望、困惑和幻灭,对于他们中的不少人来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他们中的不少人最初容忍了国民党宣传机构的虚假宣传。    
    国民党中宣部负责对外宣传的机构国际新闻处,就设在记者公寓的后面。根据需要而编写的文稿印在一种绿纸上,然后送到记者公寓,由各位记者据此在白纸或黄纸上重新打字。打好后再送回去,经过新闻官检查之后交电报局发出。新闻检查机构的办公室,设在编写文稿的办公室楼上。这些文稿内容大多是报喜不报忧,是夸大战果的报道。    
    刚到重庆的白修德,担任国际新闻处的顾问,他的工作就是负责编写消息,提供给所有外国记者。他回忆过他的一个“杰作”。    
    1939年夏天,他在一家中国报纸上看到一则报道,说是浙江省日本占领区某地有个名叫蔡黄花的中国妇女,朝坐满日本兵的戏院里投掷了一颗手榴弹,炸死了几个日本人,然后逃走了。白修德坐在办公室里,将主人公名字译为蔡金花,把她说成是一个游击队首领,领导一支中国抵抗力量的巾帼英雄。这则消息令身在重庆远离抗日前线的外国记者们如获至宝。一家美国报纸把这个故事作为头条新闻登了整整一版,更多的外国报刊在登载它的同时还配发了“一张身着制服、年轻的中国妇女照片,腰间还插着两支手枪”。一时间白修德创造的这个双枪金花小姐的事迹广为流传。    
    由于我捏造的这个故事,蔡金花成了抵抗运动的女英雄,影响仅在蒋介石夫人之下。经过人们之手一再改写传到美国,她的事迹竟变成了传奇式的了。三年后,当有人建议《时代》应采用这个故事时,我不得不持反对态度,并为自己是这个骗局的制造者感到内疚。    
    身在骗局中却只能面对。    
    白修德感到痛苦。     
    白修德写信告诉费正清:“人越在这里呆下去,就变得越狼狈。”    
    他说,在中国人的善良和勇敢背后,他看到的还有怯懦、腐败、贪污、阴谋、荒唐的管理、官员的贪婪。     
    但是,尽管了解却派不上用场。它还在燃烧……它还挺立着……我们不能说出我们今天所了解的真相,因为这会伤害我们正在努力帮助的一个民族;而等到了明天,人们却又不会再对我们必须说出的一切有任何兴趣;不管如何,希望这不会是真的。    
    白修德和其他一些驻重庆的外国记者,都在经受这种情感上的痛苦。    
    情况在渐渐变化。    
    大彻大悟的白修德,离开了国民党中宣部国际新闻处,成了《时代》杂志的特派记者。他和同行们都在寻找着报道中国真相的机会。     
    1942年河南受灾,全省灾民估计达五百万人。国民政府拨出两亿元救灾专款,河南省政府下达减轻赋税的命令。然而,救灾款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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