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 作者:[美] 伊丽莎白·科斯托娃-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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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贱的罪人,
奇里尔教友
我主纪元六九八五年四月
图尔古特念完后,一阵深深的沉默。塞利姆和博拉夫人静静地坐着。海伦和我互相看着对方。
“我主纪元六九八五年?”我终于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中世纪文献的日期是从《创世纪》中的创世时算起的,”海伦解释说。
“是的,”图尔古特点点头,“按现代算法,六九八五年就是一四七七年。”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封信是写得很生动,可与我的事情没关系啊,”我悲哀地说,“你们为什么认为它和弗拉德·德拉库拉有关呢?”
图尔古特微笑,“年轻的怀疑者,让我来努力回答吧。塞利姆对这城市很熟悉,当他发现这封信时,便知道它可能有用。他拿去给一位朋友看,那一位在圣艾林的古修道院图书馆当管理员,那座图书馆现在还在。那位朋友为他把这封信译成土耳其语,而且对信很感兴趣,因为里面提到了他的修道院。不过,他在他的图书馆没找到与一四七七年的这次访问有关的材料——要么是没有记录下来,要么是有关记录早已消失。”
“如果他们描述的那次任务是秘密而危险的,”海伦指出,“那么就有可能没作记录。”
“很对,亲爱的女士,”图尔古特朝她点点头,“不管怎样,塞利姆的修道院朋友在一件重要的事情上帮了我们——他查阅了他手头上有的最悠久的教堂历史,找到了作为收信人的那位修道院院长,他后来成了阿陀斯山的主教。不过在一四七七年这封信写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期纳戈夫湖的修道院院长。”图尔古特带着胜利的口吻,语含强调地说。
我们兴奋地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海伦首先开了口,“我们是上帝之人,来自喀尔巴阡山。”她喃喃道。
“请重复一遍?”图尔古特感兴趣地盯着她。
“是的!”我接上海伦的话茬儿,“来自喀尔巴阡山。”
那是一首歌,一首罗马尼亚民歌,是海伦在布达佩斯发现的。我向他们说了一番我俩在布达佩斯大学图书馆一起翻阅那本老歌集的情景,以及书页上方那条精细的木刻龙像和隐藏在树林中的教堂。
图尔古特听着,眉毛几乎翘到他蓬乱的头发上。
我飞快地翻阅我的材料,“那东西在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我在公文包的文件夹里找到了手写的译文,我大声地读给他们听,不时停下来让图尔古特为塞利姆和博拉夫人做翻译:
他们骑马来到大城,来到大门。
他们从死亡的国度,来到大城。
“我们是上帝的仆人,来自喀尔巴阡。
我们是修士,是圣人,但我们只带来坏消息。
我们给大城带来瘟疫的消息。
我们为主人效忠,为他的死而哀泣。”
他们骑马来到大城。他们进了门
大城和他们一起流泪哭泣。
“喔,老天爷,真是又怪又吓人,”图尔古特说,“您的民族歌谣都是这样的吗,女士?”
“是的,大多是这样,”海伦笑着说。
“而我们的龙就在书页上方,藏在树丛中——二者之间肯定有所联系。”
“我希望自己能看出来,”图尔古特叹了口气。
他的妻子温和地把手放在他胳膊上,他宽慰地拍拍她的手,“不——看——瘟疫!”他转向塞利姆,两人用土耳其语急促地争论了一下。
“什么?”海伦的眼睛因全神贯注而眯了起来,“歌谣里的瘟疫?”
“是的,我亲爱的。”图尔古特向后捋了捋头发,“除了这封信,我们还发现这一时期的伊斯坦布尔发生了一个事件。一四七七年夏末,在最热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我们历史学家称之为小瘟疫的灾难。它夺去了城里老佩拉区一带许多人的生命。尸体在被焚烧前,心脏都被刺穿了。”
“您认为,如果这些修士是歌里提到的那些人,就是他们把瘟疫带给了那座城市?”
“当然,我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图尔古特承认,“不过如果您的歌谣里描述的是同一群修士——”
“我一直在想着某件事,”海伦放下杯子,“保罗,我已经记不得是否跟你说过,弗拉德·德拉库拉是历史上第一个在战争中使用疾病的人之一。”
“细菌战,”我补充道,“休·詹姆斯告诉过我。”
“是的,”她把腿盘到身下,“在苏丹侵犯瓦拉几亚时,德拉库拉喜欢把染上瘟疫或天花的人装扮成土耳其人,派到敌方的军营里。他们在死前让尽可能多的人染上病。”
如果这件事不是那么可怕,那我就会笑了。这位瓦拉几亚国王极富创造力,也极富毁灭力,一个绝顶聪明的敌人。
“我懂了,”图尔古特点点头,“您是说,也许这群修士,如果他们真是修士的话,从瓦拉几亚带来了瘟疫。”
“但这解释不了一件事情,”海伦皱起眉头,“如果他们中有些人患有传染病,为什么圣艾林的修道院院长还让他们待在那里?”
“女士,的确,”图尔古特承认道,“哪怕不是这种瘟疫而是另一种传染勃—不过我们无从得知。”
人们沮丧地坐在那里,思考着。
“即便是在征服之后,也还有许多东正教修士穿过君士坦丁堡去朝圣。”海伦终于开口道,“也许这只是一群朝圣者。”
“但他们在找某样东西,这东西他们显然在朝圣途中并没有找到,至少在君士坦丁堡没找到,”我指出,“而奇里尔修士说他们打算假扮成朝圣者进入保加利亚。似乎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朝圣者——至少他的话像是这个意思。”
图尔古特挠挠脑袋,“阿克索先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说,“他向我解释说,在君士坦丁堡被入侵期间,城里教堂里的大部分基督教遗迹遭到毁灭或偷窃。当然,在一四五三年,这里还没有那么多宝贝,不如拜占庭兴旺时那么丰富,因为最漂亮的古董在一二四年古罗马人的十字军东征时已经被偷走了——这一点可以绝对肯定——被带回到罗马、威尼斯和西方的其他城市。”
图尔古特摊开手,做了个抗议的手势,“我父亲告诉我,威尼斯圣马可教堂里的那些骏马,就是十字军从拜占庭偷去的。你们看,基督教侵略者和土耳其侵略者一样坏。不管怎样,我的伙计们,在一四五三年的侵略中,有些教堂的宝贝被藏了起来,有些在苏丹穆罕默德围城前给带出城外,藏在外面的修道院里,或偷偷运到其他国家。如果我们的修士是朝圣者,也许他们到城里来是为了瞻仰一件圣物,却发现它不见了。也许第二位修道院院长告诉他们一幅大圣像是怎样被安全地运到了保加利亚,但从这封信里我们看不出来。”
“我现在明白了您为什么希望我们去保加利亚,”我又一次控制自己,不去拉海伦的手,“虽然我还不知道我们到那里以后怎样进一步调查这个故事,更不知道我们用什么办法进入这个国家。您肯定我们在伊斯坦布尔再没有别的地方要探查了吗?”
图尔古特阴沉地摇摇头,拿起刚才忘了喝的那杯咖啡,“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渠道,包括一些——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们的。阿克索先生查阅了所有的资料,包括自己的书、朋友的图书馆和大学的档案馆。我已经和我能找到的每一位历史学家谈过,包括一位专门研究伊斯坦布尔陵墓的专家——您已经参观过我们一些美丽的陵墓了。我们找不到关于这一时期在这里曾埋葬过外国人的任何记述。也许我们错过了某些东西,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让我们很快查到。”他认真地凝视着我们,“我知道,你们去保加利亚会很难,我的朋友,要不是我去更困难的话,我自己就去了。我是个土耳其人,连他们的学术会议都无法参加。没有谁比保加利亚人更仇恨奥斯曼帝国的后代。”
“哦,罗马尼亚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海伦明确地告诉他。
“可是——我的上帝,”我仰靠在长沙发的靠背上,感受到这些难以置信的事情如浪潮一般越来越频繁地冲击我,“我不知道我们如何能去到保加利亚。”
图尔古特俯过身来,把那位修士的信的英文译文放到我面前,“他也不知道。”
“谁呀?”我呻吟道。
“奇里尔修士。听着,我的朋友,罗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两个多星期以前,”我说了实话。
“你们的时间已经非常紧了。我们知道德拉库拉不在他那个斯纳戈夫的墓里。我们认为他没有埋在伊斯坦布尔,但是”——他敲着那封信——“这是一个证据。”他又一次拿起译文,一只手指划过上面,然后大声读出来,“现在我们哪怕多待一天也是非常危险的。拿着,我的朋友。把这个放到您的包里。”图尔古特倾过身来,“而且,我了解到,保加利亚有个学者,您可以去找他帮忙,他叫安东·斯托伊切夫。”
听到这个名字,塞利姆·阿克索点着头,“在当今世上,斯托伊切夫比谁都更了解中世纪的巴尔干半岛,尤其是保加利亚。他住在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附近——您一定要打听到他。”
众目睽睽之下,海伦突然抓住我的手,让我吃了一惊。
“那么我给我姨妈打电话,”海伦捏捏我的手指,坚定地说。
“伊娃?她能做什么呢?”
“你已经知道了,她无所不能。”海伦冲着我笑起来,“我们需要一大笔贿赂。”
“贿赂,”图尔古特点点头,“当然,塞利姆和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弄到了你们可能用得上的两万里拉。”
现在我死死地盯着他,盯着阿克索。他们脸上的某种东西突然让我感到十分熟悉。
“你们是谁?”我说。
图尔古特和塞利姆互相瞟了一眼,在沉默中进行了某种交流。然后图尔古特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我们为苏丹工作。”
第五十一章
一刹那,我觉得图尔古特和塞利姆肯定和某种黑暗势力是一伙的,要经过怎样的仪式,这两个人——我曾经视他们为朋友——才能为一个早已死去的苏丹工作呢?在其他问题上,他们也对我们撒了谎吗?
我的胡思乱想给海伦的声音打断了,“博拉教授,”她慢慢说道,“您多大了?”
“他对她微笑,“啊,我亲爱的女士,如果你想问我是否有五百岁,答案是——很幸运——否定的。我为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的世界大收容所而工作,但从没有那至高无上的荣耀能见到他。”
“那么您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呢?”我脱口而出。
图尔古特又笑起来,塞利姆好意地冲我点点头。
“我根本没打算要告诉你们,”图尔古特说,“不过在许多事情上你们信任我们。既然您问了这个如此敏感的问题,我的朋友,我们将给予解释。我在一九一一年正常出生,我希望以正常的方式在——哦,大约一九八五年——死在我的床上。”他咯咯笑了,“不过,我的家族成员通常很长寿。所以,我会注定在老得不再受到尊敬时一直坐在这张长沙发上。”他用一只胳膊揽住博拉夫人的肩头,“阿克索先生的年纪就像你们在这里看到的那么大。我们完全正常。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所能透露的最高机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