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图-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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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逸群见他挡下之后喘息不止,心中大喜,大声吼出小雷光咒,手中光球大如篮筐,用力推送出去。
邪道再不敢托大接档,着地一滚,避开了那雷光电球。他人虽躲过,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地上被炸出一个巨坑,泥土碎石如雨水一般落了下来,砸得满头满脸都是。
钱逸群本身灵蕴丰厚,小**诀消耗对他来说又不甚大,主要是借天地灵蕴,就像是偷用邻居的水电,根本没想过节约。当下口诵咒言,又一个电球在手中凝聚,发出噼啪声响。
邪道知道今rì是栽在这yīn沟里了,又忌惮那声敲魂震魄的钟声,扔出一把符纸,挡住钱逸群的雷光电球,口中又吐出一口逆血。他道:“且住!我有话说!”
江湖自然有江湖规矩,一方已经占尽优势,看到败者讨饶,多少会留手三分。到底人人都有师门兄友,冤冤相报也是麻烦事。能够谈拢作罢,是许多人都会选择的法子。
钱逸群却不是江湖人。转世重生能让他多些想法,少年老成,却不可能平白多出阅历来。虽然身上并未受伤,但是这邪道给他jīng神上的压力远超戴世铭。戴世铭都得死,何况这邪道?
邪道见钱逸群身上灵光发作,口中咒言不休,浑然不讲规矩,破口大骂道:“你想斩尽杀绝么!真真不当人子!”
这骂人也是有三六九等的。文人墨客以“骂似不骂”为上,追求的是被骂者过个三年五载才能明白过来。然而江湖人士却是以立竿见影一针见血为上,要的就是骂得敌人气血逆流、肝火焚心。
当rì赵监院对钱逸群的一通辱骂,就是对江湖骂功的完美诠释。
天天接受这种高手的语言攻击,钱逸群早就心如磐石,无动于衷。现在碰到这邪道竟然想用“骂功”翻盘,简直不知死活。
钱逸群咒文诵毕,却疑惑这次的电球只有刚才的一半大,但也只是一闪念便扔了出去。
邪道用力一甩双袖,转眼间变成了两幅绣着七星拱照、三台rì月的宽广大袖,直拖到鞋面。
电球打在这袖子上,只是让道人身形摇了摇。
“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这邪道从袖中挚出一块长方形玉牌,大约两尺来高,四寸来宽,上面浅浅雕刻着灵文符箓。
钱逸群以为这道人故意心口不一,手里拿出了杀器,连忙侧身相对,掐起指诀,准备对抗。
邪道却突然将那玉牌从中掰开。只听到啪地一声脆响,玉牌断裂出喷出一股蓝sè光点,转眼间笼罩那道人全身,好似星云运转,好似光练缭绕,就连那两块碎玉也一并化成光尘参与进来。
钱逸群心中一动,连忙喝道:“鼠辈敢留名否!”
“茅山黄元霸!有种来找我!”邪道身形渐渐凝聚,最终变作一个光球,如流星一般迅疾飞往西方去了。
钱逸群见他化光而去,心中暗骂:这坑货竟然还随身带着回程符啊!早知道刚才应该轰一炮,看看能不能打断。不过再一想,就算自己诵读得再快,小雷光咒也有十五句六十个字,怎么也追不上的。这才打散胸中遗憾。
阿牛缓步走了过来,微微有些瘸。他手揉腰胯,道:“这人好生厉害,差点吃了他的亏。”
钱逸群仍有一股郁结之气横亘胸中,冷冷道:“等rì后学好了本事,咱们就杀上茅山,干翻他!”
“为什么要等rì后?”阿牛一脸迷茫,“要杀他现在就走啊,等学好了本事不就是恃强凌弱了么?”
钱逸群一噎,暗道:这世道不就是恃强凌弱、以众欺寡么?今天这仗我赢得侥幸,哪有贸然冲人老窝的道理?汗,我在这里跟个半傻子说什么?
钱逸群上前捡起了西河剑,撕去剑身上的符纸。
那符纸迎风而焚,化作灰灰。
钱逸群又扫了一眼竹林幽径的出口,悄无一人。他信步走到师父面前,双膝着地,叩首拜道:“让师父受惊了。”
木道人抬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仍旧是端坐如钟,不动不摇,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他站起身,手里摇了摇藏经阁的钥匙,信步往外走去。
钱逸群一愣:是了,师父这是该干嘛干嘛的意思,刚才那事就算过去了。只是不知道那个文公子是不是还在山上,且带了宝剑上去,如果还在,便一剑了账。此刻怒气渐消,钱逸群又想道:不知道这个文公子跟文蕴和是什么关系,若是兄弟的话……一念及此,不由踟蹰。
文蕴和与他也是旧相识,又帮忙办妥了联宗续谱的事。自己答应人家三件事,一件都还没办就要杀他兄弟,于人情上来说颇为不妥。不过那厮纵容门客杀无辜之人,还嫁祸自己头上,若是不杀他实在天理不容!
钱逸群跟师父出了竹林幽径,山上的人已经全都散了。这些人都是拿了银子来凑热闹的,平rì有个灾病丧事还要来找上真观的道士帮忙,故而也不愿得罪太甚。真正有为蔡家抱不平的,也都往县衙告状去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钱逸群走在山道上,却见穹窿山依旧如昔,地上的足迹蹄印很快便会被一场秋冬的雨雪消弭无形。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副天地广阔的画卷,心中空旷。
马蹄声敲响了山地上的碎石,也让钱逸群jǐng觉地手握剑柄,转身相对。
“少爷救我……”一匹没有骑手的驽马出现在钱逸群视野之中,传来了钱卫的声音。
钱逸群连忙上前,将钱卫扶了下来。
钱卫见到钱逸群,心中一松,显出身形,背上却有一片血迹。
第十九章父女相见
》这马虽然跑得不快,却比钱逸群那匹慢得有限,两人差距并不是很大。只是钱卫赶到山门,正巧碰到一团人从山上下来,各个都是鲜衣怒马,非富即贵。
而且当头的那位公子哥,钱卫昨rì刚见过。正是他们杀了蔡家夫妇,也正是他们带人上山捣乱,将一切罪责赖在少爷头上。
“咦,哪里来的马?”那群人中有人惊疑道。
“不管它。咱们快些回家。”当头那公子哥脸sè煞白,好像在山上受了什么惊吓,脖子僵直,连头都不敢回。
钱卫看出这帮人中没一个能发现自己,不由摸了摸腰间的牛耳尖刀。他原本是个只敢将暴力倾泻在无辜女xìng身上的懦夫,一言咒却给了他直起胸膛的勇气,更别说这些rì子里培养出的正气,让他兴起了在众人环绕之中暗杀带头公子的凶念。
钱卫放松缰绳,轻轻拉着马头跟了上去,不让人发现。
“咦,这马怎么跟上来了?”又有人叫道。
“不管不管,快些回家。”公子哥虽然叫得狠,却不敢让马跑起来,看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只会坐在马上却不会骑。
其他人也没心思玩笑,护着少爷往城里跑去。
钱卫轻轻夹了夹马腹,让马小跑起来,挤到公子哥身边,缓缓抽出了牛耳尖刀。这百媚图上来的隐身神通颇有威能,能让身上的衣物、携带的包袱一并隐形,只是手中的兵器若是离开躯干远了,便会显现出来。
钱卫这拔刀一刺,在后面侍卫眼中却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柄牛耳尖刀,真是惊惧非常。
那公子哥也是突生恐惧,侧身一躲,却还是被刺中了后腰,哇呀呀惨叫一声,跌下马去。
钱卫知道自己这一刺刺得浅了,怕是难伤他xìng命,当下将尖刀随手一扔,催马快跑。后面的随从自然不能放任他离去,有个胆大的已经抽出弓箭,朝那无人的马背上shè了出去。
若说起来这人的箭法并不高明,马匹跑动时更是难以瞄准,只是他运气极好,一箭正中钱卫肩膀。
钱卫怕这箭杆显形暴露自己,也顾不上疼痛,背手硬扯出箭镞。箭簇都是三棱带着倒钩的,这么一扯,皮肉又被撕裂了一大块,几乎痛得他昏死过去。总算凭着一口硬气,钱卫纵马跳入两旁的地里,远远遁走。
那边也没有追,围了一圈将那公子哥救了起来,生怕自己的金主出事。带头公子捂着后腰,整张脸上没有一丝血sè,倒不是受伤过重,而是吓得魂不守舍。他心跳如擂,暗恼道:我只当那些异人没甚了不得,谁知竟然厉害如斯,可恶可恶!今rì我若不死,定要将你钱逸群挫骨扬灰!
他虽然不知是谁刺杀他的,却将帽子扣到了钱逸群头上,越发气恼攻心。
“文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去疗伤吧。”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清客策马上来,“此处不宜久留啊。”
原来这带头的正是文公子文光祖,他捂着腰勉强上马,气急道:“速速回去。”他之前在山上听说自己手下剑术第一的唐斩竟被人杀了,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匆匆逃下山。只求马先生请来的那道士能支持久些,生怕钱逸群追来。
那文士似乎看出了文公子的心思,安慰道:“我那方外之友是茅山正宗,又蒙公子赐了山水符,杀一个钱逸群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恐怕现在已经在下山路上了,倒是公子的伤势要紧。”
文公子觉得周身发冷,连连点头,嘴唇哆嗦,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让人牵了马快跑。
钱卫在田里绕了好大一个圈子,背上流血不止,意识渐渐模糊,只凭着一口执念纵马上山,见到钱逸群的时候已经是双眼模糊,行将毙命了。
钱逸群托着钱卫的后背,手上也感觉到了这血汩汩流出。
中行悦对这最是敏感,生怕这魅灵归图,自己又要受折磨。他连忙叫道:“钱公子,快用天命丹!眼下只有拼一拼了。”
钱逸群暗道:这天命丹终究是保不住了……一咬牙,背起钱卫便往竹林幽径跑去。这条路他走得熟了,再不复当rì一脚深一脚浅的步履维艰,颇有如履平地的畅快感。钱卫本身就瘦削,流了这么多血之后更是轻了许多,恐怕连一百斤都没了。
穿过这一里来长的竹林幽径,钱逸群总算看到了阿牛师兄,连忙让他接手,自己去竹箧里翻出了天命丹。
阿牛将钱卫放在木板上,转身去灶台里抓了一把草木灰啪地糊在箭创上,倒是将血止住了。
钱逸群取出丹气氤氲的灵丹,放在钱卫嘴边,心情沉重道:“是死是活,就在此丹了。”
钱卫已经没了血sè,嘴唇翕张,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只恨、还未报答少爷……”
钱逸群捏开钱卫的下巴,将天命丹塞了进去。
这丹药入口即化,钱卫只是喉头一动便咽了下去。他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却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只听见少爷说:“他睡着了,大约没事了。”虽然很想亲口感谢少爷,嘴巴却怎么都张不开。
“爹爹,你也要来了么?”一个悲戚的女声突然在钱卫耳边响起。
“秀娘?”钱卫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一片昏暗之中,一个全身白衣,身后背剑的女子站在钱卫面前,满脸凄苦之sè,身上发出淡淡的白毫。
钱卫打量着这女子的眼眉,无一处不是分外熟悉,正是自己苦命的女儿。他不禁泪如雨下,颤声道:“女儿又来看爹爹了么?”这些rì子他总是梦见女儿,故而以为现在又是做梦。
“爹爹,今朝是你来看女儿。”卫秀娘轻轻抬手抹了抹眼泪,“想来这就是我们的命呀。”
钱卫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道:“无论谁看谁,我们父女俩总算又团聚了……”他刚想上前拉住女儿的手细看,突然腰间一紧,一道白练将他牢牢拴住。他顺着这白练看去,那一头却是拴在自己的身体上,躺在黑sè幕布之下的虚空中。
“我果然已经成鬼了么?”钱卫扯了扯这白练,纹丝不动。
“爹爹……”秀娘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