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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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爱娇爱哭爱脸红的人儿,现在已经深深埋在地下了。
多么残酷,残酷得就像“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星落人亡!”
恋儿似乎只是一颗美丽的流星,一闪就没了。
那么永恒呢?
也许消失就是永恒吧!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又是黄昏时分。
天空的金碧辉煌使刘海怔住了,似乎他从未见过如此辉煌的黄昏。
他缓缓站起来,坟上留有他身体的痕迹,很深,像一个匍伏在神灵面前的影子。
太阳落了,最后一点余晖照在了白色的岩壁上。
岩壁上有许多碧色的粗藤。
刘海的心抽紧了。
“刘海哥……你看那根藤儿!”
“在哪儿?……怎么了!”
“上次你救我的时候,就是抓的那一根吗!”
“你怎么记得?”
“呸!人家能忘记吗?”
“好恋儿……”
“刘海哥……你知道这藤子叫什么名儿?”
“不知道啊?好恋儿,快告诉我。”
“嘻嘻,终于你也有不知道的了……这叫星星藤!”
“真好听!为什么叫星星藤不叫别的?”
“别的什么?”
“比方说,叫‘恋儿藤’,就很好听。”
“你又编排恋儿呢!……咱们上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因为这藤子是深青色的,像夜空,上面又有许多金黄和淡红的点点,不是像星星吗?”
……
“你看,像不象?”
“真的很像!”
“我爹……咱爹说……”
“谢谢,恋儿真好!”
“呸!爹说,星星藤是一种很坚韧的东西,寻常刀剑,根本折不断。我们曾想用它来制成武器,可总不行!”
“有几种武器?”
“试着做过盾牌,可我们家没人用盾呀,后来又试着做索子,也做不成,太硬了,做短棍又太软。”
……
刘海怔怔立着,突然两臂一展,扑到岩下,身子一纵,两手已经攀住了一根粗藤。
他上岩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已到了自己救恋儿时攀着的星星藤旁边。
“恋儿,我会好好用它制成一种兵器的……直用到我去找你……”
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剪了下去。
刀剑不伤的藤条,被他剪断了。
刘海扑下地来,手中拖着一条长约十丈的藤条,藤条通体泛碧,上面缀满了小点点,各色都有,最多的是金黄和浅红。
刘海喃喃道:“不……我不能再弄断了,就用整个的。
十丈长的星星藤条,当长索使……”
他手臂微动之际,那十丈长的藤条顿时从捎到根都抖动了起来,白岩下草木惊风,十丈长的藤条抖成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圆环,宛如碧蛇狂舞一般,声势惊人。
刘海舞了片刻,天已经黑透了。
星星,星星又出来了。
刘海将长索抖向夜空:“我就叫它‘星星索’!”
狂呼声被岩石和群山一逼,嗡嗡不绝:“星星索——星星索——”
“谁在这里乱喊乱叫!”不远处一只火把闪亮起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叫。
“是不是刘海?滚!”这声音刘海知道,是冯唐的。另外那个人是谁,刘海想都不想,因为那是个女人。
可那个女人的声音他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她会是谁。
刘海叹了口气,星星索一收,团成几把,跃进了草丛之中。
他知道,大雨过后,冯唐是来给恋儿上坟的。
星星索在手,刘海突然感到振奋不已,好像恋儿还活着,在等着他,在陪伴着他。
正如同天上的星星,总会伴着他。
第八章 夏夜
星星在天上,恋儿在地下。
可刘海有时候看到星星,总会忍不住去猜哪一颗会是他的恋儿。
他会去找她,然后,让以前的一切都虚谈,虚淡成广袤无垠的夜空。
夜空里只有两颗星星紧挨着。一颗是恋儿,一颗是自己。
夏夜永远不会是安静的。
因为蛙鼓会敲响整整一夜,因为许多的虫儿都会在窗下鸣叫。
刘海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家。
实际这个家已经不是刘海的了,因为吴星或叫梅琳的女人占有了它,但名义上它还是刘海的家。
刘海轻轻吁了口气,在院门口的大柳树前坐了下来,那里有一块马鞍型的大石头,差不多能当床用。
刘海摸着手中的星星索,呆呆看着天上的星星。
夏夜的星星离人也很近。
现在星星在刘海手里,星空在刘海手里,刘海的泪水涌了出来。
不远处的稻田,蛙鸣阵阵。刚刚下过透雨,很凉快,蚊子也不多,简直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今晚的夏夜透着一股爽快的劲儿,不像春夜,永远是甜甜的,粘粘糊糊的,让你有一种朦胧的冲动。
院里的灯光早灭了,吴星大约已经睡下了,只是不知她床上是否有一个野汉子。
刘海想到这里,不由对自己生气了:“想这些干什么!”
但他也不敢去想恋儿。他觉得自己太卑贱,不配老去想她。
因为他只要一想起恋儿,马上就会憋闷得要死,就想跑,想打人。
想什么呢?睡不着,总得想点儿什么。
刘海琢磨起今日来的几个蒙面女人的剑术身法来。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仅是那个组织的三流甚至四流角色,身手就已经不错了。吴星的武功他是见过的,那个哈堂主能和吴星打成平手,自然令刘海有些信心不足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星星索。
索是一种软兵器,也是一种长兵器。因为长,可以及远,克制敌方的刀剑等兵刃;因为软,则可以灵活圆转,出其不意。
以柔克刚并不是索的功用。实际上长索是刚柔相济的,只是柔性更强些罢了。
刘海手中的星星索,却与任何一种长索都不同。
因为星星索不软。
因为星星索太长。
因为星星索刀剑不伤。
刘海心里砰砰乱跳,他想到这三条特点,信心渐渐又回来了。
惟有与众不同的兵刃,才会使敌人防不胜防。
星星索就是这样一种兵器。
星星索的太硬可以由其太长来弥补。比如一节竹筒永远是风吹不弯的,而一根竹子却能在风中摇曳如多姿的少女。
那是因为竹子比一节竹筒长了几个十倍的缘故。
而星星索就比一般长索长了两倍不止,更何况星星索并非很硬,只是相对一般绳索硬了一些。
星星索太长,可由它的太硬来弥补,这是相辅相成的。
太长的东西,很难使它飞向空中。你可以甩起两丈长的绳索,却甩不起二十丈长的。
但如果绳索硬一些,效果就不同了。
柔软的东西是灵巧的。一条软索,你可以抖起许多索波,一条硬索则不然。
硬的东西是笨拙的,然而拙也并非不能胜巧。
关键在于使用者的心灵。
刘海的心活泼泼的。
活泼泼的心灵,便如雨洗后瓦蓝透明的天空,艳阳在白云上镀了层金边,辉煌之极。
活泼泼的心灵,便如清溪浅流中的歙忽游鱼,愉快地打着旋儿。
活泼拨的心灵,便如你从清晨的晨光中,听到随晨风飘进的麻雀的叽叽喳喳。
活泼泼的心灵,便如这个夏夜,凉爽温和,蛙鸣很远很远,而星星很近很近。
刘海不禁笑了,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笑。
一颗活泼泼的心,对于周围的任何异动都能察觉到。
刘海已经察觉到有人轻轻移了过来。
星星索就在手上,也有一颗活泼泼的心。
“刘海。”
声音很轻,轻得像说悄悄话。
刘海不出声。那人在他身边三丈外停住了,而长索的尖端,正在那人身边不远。
“刘海。”声音稍稍大了些。
刘海晤了一声,没说话。
“咱们……谈谈好吗?”
能听出来,来人是吴星,或叫梅琳。
刘海坐起来:“谈什么?”
吴星沉默了。她没法开口。
“要没什么谈的,你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刘海心中的安宁被她打乱了,刘海心中的怒火又冲上来了。
没有这个践女人,恋儿便不会死去!
他恨吴星,恨不能把她撕成碎片。
“我想问问你,你的武功这么高,是跟你爹学的吗?”
看来吴星不准备走了,她确实想好好谈谈。
刘海无奈地道:“是的,但我比我爹武功高明一些,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吴星幽幽道:“你是个武学奇才。你爹的武功我是见识过的,想不到你竟能化腐朽为神奇!”
“武学一道,并无腐朽和神奇之分,再高明的剑法由一个武功低微的人使出来,也是腐朽;再平淡的招势由高手施展起来,就是神奇。关键在于人本身。”
刘海心平气和地侃侃而谈,好像他根本不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刘……刘海,可以……让我……过来吗?”
吴星有些怯生生的。这可怪了,吴星什么时候害怕过?
刘海有些为难,但答应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吴星缓缓走了过来,立在他身边。
“我……可以……坐下吗?”吴星的声音很涩,涩得像雨后的浊水流过草地。
刘海火上来了,一跳三尺高:“你坐吧!”转身就走。
“你……别走,我不坐了!”吴星急忙退了几步。
她这一招,可让刘海没想到。
以前的吴星,永远是不退让的,可是这次不同了,因为什么呢?是什么使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刘海很快想起了,因为刘海今天出手惊人,吴星感到害怕了。她害怕他会杀她。
“还是你坐这个吧,我坐地上好了!’”
刘海火消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在泥泞之中。
吴星迟疑地望着刘海,她实在想不通刘海是个什么样的人。
“坐吧!你要不坐,我这泥地不是冤枉坐了?”
刘海居然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有了,又因为什么?
刘海知道,是因为星星索,星星索就是恋儿。
吴星坐下了,动作很笨拙,一点儿也不优美。
“你……手里是什么?”吴星的眼里闪着奇特的光。
不愧是高手,眼光毕竟不同。她一眼就看出他手里握的索子是件不寻常的东西。
“一条藤索,我的武器。”刘海有些哽咽。
“以前,怎么没见过?”
“以前只是收藏着,今天拿出来了。”刘海的泪水涌出来,连忙又忍了回去奇Qīsūu。сom书,他甚至还咧嘴笑了一下。
“这么长?”
“独一无二!”刘海颇有些傲傲的。
“叫什么?”
“星星索!”刘海叫道,神采飞扬。
“星……星……索,星……星……索,……真……好听!”
吴星在叹息,幽怨万分。
刘海一愣,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了?莫非因为仇人的事情,不高兴吗?”
“也是……也不是……她们迟早会……找到的。”吴星的叹息里已带着哭音。
“你别害怕,她们不会得手的。还有两年三个月的时间才到三年期限,你只管好好习练武功,若是你的仇人来了,我会帮忙的!”
刘海反而还去安慰她,真是不可思议。
“我……我要走了,··…“吴星叹道,“我想我该走了。”
“为什么?”刘海觉得不理解,“为什么要走?”
“因为她们发现了之后,会大举来犯的,你武功再高,也无济无事。”吴星冷冷道。
刘海沉吟道:“倒也是……”
“这些日子……多亏你了,……谢谢你……没有杀我……”
“你是怕我会杀你才走的?”刘海气得跳了起来,“是不是?”
“我确实不明白,你武功……那么好,为什么……不杀了我!”
吴星轻轻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