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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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点点头:“马春光,我想对你说,胡小梅她确实很爱你,我很理解她,也知道有时候,爱情的滋味,并不好受。你不要辜负她……”
马春光仿佛下了决心,表情凝重:“我心里的人,不是她,是你!”
方敏固执地摇摇头:“马春光,胡小梅多好的条件啊,和她结合,你的前途会光明得多!你以后的路会顺利的多!你还有什么犹豫的……我呢?是个孤儿,长得不漂亮,无才无艺,啥也帮不上你,也许还会拖累你,你不要犯糊涂啊……马春光,我就想说这些,我走了!”
马春光完全懵了!方敏约他来,居然就为了说这些绝情的话!
他轻轻呼喊着她,可她已经跑远了。
马春光倍感孤独地坐在菜地的田梗上,他不相信方敏会离他而去,更不相信方敏心里没他。凭他的感觉,他知道方敏是喜欢他的,她为什么要这样?
马春光脑袋都快要裂开了。
他想找个机会,再和方敏好好谈一次。但是几天后,侦察连要到东面的大山里搞秋季野外训练,为期一个月,他不能不去,所以只能回来后再和她谈了。
三
胡小梅站在窗前,忧郁地望着窗外。她身体上的病基本上好了,心里的病一直无法痊愈。她把马春光当成生命中的惟一,马春光却视而不见,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自从提干之后,不知有多少人打过她的主意,她一律拒绝了,但是,她等来的却是马春光无情的拒绝!
她决定探家。回到父母身边呆一段时间,或许能够调整一下心态,不然她就要垮了。
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时,连里的文书刘金凤推门进来说:“胡技师,楼下有个男的找你。”
“不见!”她烦躁地说。提干以后,差不多每天都有男的点名要见她,她烦死了。
刘金凤走了。几分钟后却又回来了:“胡技师,他说他是边防五团的,探家路过这里,非要见你一面。”
胡小梅纳闷:“边防五团的人?我不认识那里的人啊。”
“要不,我再去赶他走。”刘金凤转身要走。
胡小梅想了想:“我还是去看看吧。”
她简单拢了拢头发,来到连队值班室,一名陌生的年轻军官在里面。她问道:“这位同志,是你找我吗?”
年轻军官急忙说:“是我。我叫于明涛……”
胡小梅打量着他,仍然想不起是谁。
年轻军官说:“胡小梅同志,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可我一直记着你……我就是那个……那个当年给你写情诗的战士、师部原来的公务员。”
胡小梅终于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事吗?”
于明涛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了。他说:“是这样,我现在在边防团当排长,回去探家,特意在这儿停一下,只是想见你一面,我没有别的目的……我知道自己不配、不可能得到你的爱,但我只想了却一个愿望——向自己最初、也是惟一喜欢过的女人说一声:我仍然记着你!……我的爱,难以改变。就这些。”
胡小梅有些被打动了:“于明涛同志……对不起,那时候我太年轻,有些事情不明白,做得过份了……我愿意向你道歉。”
于明涛摇摇头:“胡小梅,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的爱,也是难以改变。你能理解吗?”她又想起了马春光。侦察连这时候已经到一百多里外的山地搞训练了,不知他还好吗?
于明涛说:“我能理解!”他向胡小梅庄重地敬礼,“胡小梅同志,再见!”
胡小梅眼圈红了,她正正规规地还了一个礼。于明涛大步走出值班室,她从窗子里望着他渐渐走远……
于明涛不见了,方敏的身影却又出现了。方敏从外面进来,与胡小梅飞快地对视一下,急忙低下了头。胡小梅冷冷地望着她的背影,她怎么也搞不明白,自己在马春光的心目中,为什么就不如方敏?她哪方面都比方敏强啊……
红领章 第十五章(3)
方敏刚才也是突然地发现,胡小梅憔悴多了。几天没见她,她仿佛大病了一场。
胡小梅那么出色,那么优秀,她应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包括理想的爱情。方敏真的不想卷进她和马春光之间去,方敏感到心累,这样下去,她或许也会像胡小梅那样,要垮掉的……
胡小梅探家期间,大青山通信站又出现过几次故障。方敏随即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向上级递交了“请调报告”,她愿意调到大青山去,长期在那儿维护年久失修的线路。
很多人都劝她,不要冲动,这毕竟是大事,多少人想调出来啊,她却自投罗网!刘越也反对她去,说:“方敏,你不觉得自己,那个决定太仓促吗?”
方敏摇头:“刘越,我没那样想。我觉得大青山更适合我。我去过一次,就喜欢上那个地方了。”
“可是那个地方太艰苦了,你身体这么弱,受不了怎么办?”
“别人能行,我也能行,没事的,刘越。”
刘越叹口气:“方敏,你这一走,马春光会很失落的……”
方敏顿时沉默了。
张桂芳连长和她谈心,她提出,希望连里帮她催一下,既然决定了,她想早点过去。张连长打内心里舍不得她离开,审视着她,说:“方敏,我一直想问你一句,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情?”
方敏坚决地:“没有!”
张连长说:“方敏,这样也好。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挫折,逃避只是一种,是最后的一种。但愿你遇到的,不叫挫折……什么时候想回来,告诉连队,大家会为你想办法。”
方敏感动得要哭了:“谢谢你,连长。我会坚持住的,请你放心。”
张连长帮她抻平军装的领子:“噢,方敏,顺便告诉你,我也要调到师里去了。”
方敏高兴了:“连长,祝贺你高升!”
在等待调走的日子里,方敏仍在十分投入地勾那只衬领。其实她勾了拆,拆了又勾,反复过好几次了,不知是她嫌没勾好,还是闲得无聊,她总是在和那只衬领过不去。
到这时候,她也不回避了,旁若无人地勾织着,双手灵巧,神情安详。两个小女兵凑过来看。兵们都是新面孔了,当年她们那批兵都走了,留下的只有她、刘越和胡小梅。在小女兵面前,她们都是干部,年龄虽相差不大,但身份完全不同。
一个小女兵问她:“方技师,你这不是给自己勾的吧?”
方敏诚实地回答:“不是给自己。”
“那是给谁的?”
“给、给一个大哥哥……”
“哪里的大哥哥?”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是啊,我不知道这个大哥哥,他还会不会来……”
两个小女兵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方敏织着,织着,眼睛不觉湿润了……
调动的手续办好了。她勾好最后一针,把洁白的衬领拿在手里,不知怎么办好。晚上,她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东西,隐约传来女兵们在俱乐部唱歌的声音。她又把那只衬领拿在手里,久久地端详着。最后,她狠了狠心,走到门后,把它丢到废纸篓里。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刘越后来把那只衬领捡到了。刘越仔细地把它夹在一本书里,锁进床头柜。它就这样变成了一件珍贵的纪念品。
临走的头一天晚上,刘越手里拿着个布包,进到方敏宿舍。刘越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条崭新的毛裤,是机器织的。刘越说,这是妈妈刚给她邮来的,市面上买不到。她让方敏拿上。
方敏不要。刘越坚决地说:“拿上,那边冷,夜里值班时穿。”
方敏眼睛湿润了,点点头,接过来:“谢谢你,刘越。从入伍到现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祝愿你幸福!”
二人眼里含着泪,都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拉器材的解放牌老式卡车开到通信连门前,方敏要搭这个便车到大青山去。全连的人都出来了,为方敏送行。女兵们列成两队,鼓掌欢送。方敏在张连长、刘越等人陪同下,从她们面前走过。方敏眼里含着泪,挥手道别:“战友们,再见!战友们,再见!……”
一个小女兵动情地说:“方技师,别忘了我们……”她说不下去了,捂住了眼睛。
方敏在上车之前,冲人群敬礼。战士们“刷刷”地还礼。
方敏跨进驾驶室,开车的老兵发动汽车。汽车在鸣了两下喇叭之后,驶向营门口。方敏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卡车驶过营门口时,值勤的哨兵冲她敬礼,她的眼泪终于没能克制住,流到了衣襟上……
卡车经过菜地和饲养场,方敏突然想到什么,让司机停一下车。她下来,走到菜地里,望着不远处的猪圈,眼前不由闪现出当初喂猪的情形。她深情地望着面前熟悉的景物,耳边恍惚传来口琴的曲调,是她最喜欢的摇篮曲……
离军营越来越远了,解放牌汽车孤独地在荒原上行驶。方敏仍然沉浸在深深的离愁别绪之中……口琴的声音一直陪伴着她……
突然,远处传来鸟的鸣叫声。她终于平静下来,甜甜地笑了。
司机松了口气,也憨憨地跟着笑。汽车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红领章 第十五章(4)
四
半个多月后,侦察连从外地训练回来,马春光往通信连打电话找方敏,接电话的人告诉他,方敏调到大青山了。
马春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只到对方挂断了电话,他才清醒过来。他几乎是狂奔着出了营门,跑到外面的沙丘上,喘着粗气登上沙丘的顶部,向着远方的大路张望。
目力所及,没有一个人影。头顶上,有大雁飞过。
他久久地张望。此时夕阳西下,遍地生晖。他的耳边想起方敏快乐的笑声,眼前幻化出方敏柔弱飘逸的身影……他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笑声远去了。身影模糊了。马春光的眼圈红了。
他坐下,颤抖着手,从衣兜里摸出口琴,吹奏起来,忧伤而深情的旋律奔涌而出,在辽阔的荒原上流淌……
那天晚上,他孤零零地坐在沙丘上,一直到天明。
从此以后,他常常一个人来沙丘这儿,向着远方张望。
有一天晚上,赵海民出来寻找他。赵海民奋力地爬上沙丘,来到马春光身边,坐下,马春光哀哀地说:“……方敏走了,我觉得,她把我的心也带走了……”
他的胡子变长了,人仿佛被抽走了筋骨,这个样子的马春光,赵海民以前从不曾见过。他陪着他,默默地坐着,许久才说:“春光,听我说一句,真正的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真正属于你的爱情,别人也是抢不走的。退一步讲,即便你和你所爱的人,没有能够结合,但最起码曾经在心里爱过,这就够了!……”
马春光摇摇头,把矛头对准了他,道:“海民,你的意思是,要学会退缩,对不对?你就是一直退缩的,刘越心里明明装着你,你心里也明明装着刘越,可你为什么不大胆去爱?”
赵海民急忙说:“春光,别说我了。”
“你退缩,我不会退缩。刚才我想好了,我要去大青山看方敏。”
“你去大青山?”赵海民瞪着他。